文學寫作

哭泣的遊戲 上篇 第一部

我又遇到了亞當。不,確切地說,我又遇到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根肋骨,忽然卻在我眼前幻變成了許許多多的肋骨。

亞當真是個精明的商人,因為身上多了一根肋骨,左右便不對稱,用廢物去換尤物,實在是再合算不過。

不過,亞當頗有些強姦民意,他代表了所有的男人,可他憑什麼保證所有的男人都願意用肋骨去交換這樣的一件東西呢?或許有的人想換幾包香煙;要不,換幾張美元也行啊?但亞當終於做成了這筆交易,他一定拿了回扣的。

於是,我總算想通了,在衹有兩個人的時候,難道在上帝和亞當中選舉一個代表男人?無疑,亞當先上了上帝的當,接著所有的男人上了亞當的當。

我試著把「上帝」和「亞當」兩個詞拆拼起來,發現就是「上當」,以此我斷定,上帝造亞當就是為了騙人的。

亞當的確被騙了,和上帝打交道,怎麼會佔便宜呢?上帝要世人信他,理由卻是有朝一日要審判他們,要數落他們的罪,要他們付出信仰的代價。

亞當終於被騙了,他連「樣品總比成品好」這個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憑什麼就拍了板呢?

也許,亞當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他見到了夏娃,便賣了天下的男人。

哦!我懂了,一定是因為夏娃太完美了,完美得亞當認為即使比夏娃差的,就是差上一千倍,一萬倍,也差不到哪兒去。所以,他被騙了。

我沒見過夏娃,但從亞當如此之久沒有露面來看,夏娃的確差不到哪兒去。

我已經好久沒見到亞當了。不過,大概是由於我不肯聽他的話,或許是因為我看破了他的交易,他老是在我耳邊說:「去死吧!」他還製造一個又一個機會,讓我被殺或者逼我去自殺。

是的,亞當一點兒也沒說錯。死,是我的願望,也是我畢生所追求的。

然而,我卻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因為這世上的人每個都希冀能夠救上一條命而名傳千古,上電視登報紙自然不用說;萬一救人而死了,還能追認加封,於是也就死而無憾了。

這樣的話,我一旦告訴某人我要死,他不得一天到晚都跟著我?他一定打心眼裡渴望我自絕於人民,同時他也希望我會找一個容易制止的方法。比如,當我臣在一條廢棄的鐵路上,他一定會大喊「救命」,等人來多了,他會找根棍子把我打昏,然後把我拉出鐵軌,他便成了英雄。

我再死與否,已經同他無干,除非我打算從一樓的陽臺往下跳,他說不定還會救我一次。

然而,熟知我卻不會自個兒去尋死。如果死是這麼容易得來的,便沒有了死的價值,死一旦偏離了它的本義,便是我所不屑的。

更加,我還不能死,我還沒有找到我的肋骨就死,豈不是輸了我在世時最大的一場賭博,我能瞑目嗎?

凡是神聖美好的東西,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於是,我要用我的追求和青春去交換死。

由此,與其說我在找一根肋骨,還不如說我在找死。

我遇到了一根肋骨,我不敢肯定是我的那根,但總的來說,不會。

我沒有她那麼漂亮,她的頭髮梳成一個髻,高高地頂在頭上,大眼睛,薄嘴唇,穿著條寬鬆褲,一雙布鞋更顯出她的別緻。她長得並不高,玲瓏剔透,正是我喜歡的那種。所以,她不會是我的那根肋骨,因為我不會喜歡我的肋骨,正如我痛恨我的肝和胃一樣。

然而,更主要的是,我身上的每一個零件,每一個器官對我都是如此之好,任憑我百般虐待,也毫無怨言,依然任勞任怨,鞠躬盡瘁。反正,它們絕不會對我如此的凶。

第一次和她搭訕是在我三年級剛開學的時候,那時,盛夏已過,金秋未到,滿眼儘是一派生氣,我趁興到一年級去找她的同學,見到了她,便問她的芳姓大名。

因為,我早就看上了她,就在她來報到的那一天,我在走廊第一次看見了她,便故意撞了她了一下,她沒有睬我,自顧自地走了。

那天,我就看上了她,所以,設法認識了她的同學。

她的同學就坐在她的前排,我就能和她說話了。可是我沒有如願知道她的名字,還被她痛罵了一頓,從教室的後排被罵到前排,直到被罵到出了教室。

我沒有哭,也沒有生氣。因為我早習慣了,亞當總是找些女人來折磨我,讓她們抽空殺了我抑或是逼著我去自殺。哼!我才不會意氣用事,和她罵個明白,枉自空費了體力,粹不及防地被亞當殺死。

再說,她的辱罵如果和我母親的相比,那真可謂是甜言蜜語了。

我終於打聽到她叫葉舟。

她必定是亞當派來的殺手,我發誓我再不會睬她。

可是,我錯了,錯在我還留戀,我倒並非還留戀她,她是不值得的。

我錯在還留戀那張曾經朝夕相處的寫字桌。

那張寫字桌依然穩穩噹噹地放在校刊編輯部,當我站在編輯部門前,隔著窗就一眼望見了它,還在老地方放著,衹是上面已經厚厚地蒙了一層灰。

看著門牌,我不禁產生了一種淒涼的感覺,全校所有的門牌都是那些呆板的仿宋字,而衹有這塊,是我親手寫的篆字--「列子」。

《列子》是我編起的校刊刊名,雖然歷史上的列禦寇衹是一個人,可我的用意卻是讓讀者看到許許多多人的好文章,我的「列子」是「諸子列現於眼前」的意思。

推門進去,裡面的一切都沒有改變,灰白的牆壁,灰黑的窗,雖然是種不祥的氣氛,但依然使我親切。

我已經離開這裡了,並且可能再也不會來,原因卻再簡單不過,因為我太能幹了,能幹到把校方領導避諱了幾十年緘口不談的東西都堂而皇之地印在了紙上,貼在了海報欄裡。

我來拿我留下的東西,聽說沈默了一年半的校刊又來了個能幹的主編。「能幹的沒有好下場!」我對自己說道。

可我錯在還想看一眼編輯部,還想坐一下寫字桌。

我把編輯手記,稿紙和樣刊整齊地放在桌上,又找了一個大紙盒,放進我的書,剃鬚刀,煙缸還有飯碗。

我坐在寫字桌前,點了支煙,青色的煙漸漸地昇起,使我產生了無限的感慨。

突然,傳來了一聲鑰匙的碰擊聲,打斷了我的狹意。我又聽見鑰匙插進了鎖,好像又挨了一把鑰匙,接著是鎖心轉動的聲音。

門開了,是她--葉舟。

她來幹什麼?一定是亞當派她來的,我瞧了一下地形,本能地護住那個紙盒子。

「你來幹什麼?」她不顧拔下門上的鑰匙,衝到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問道,「你來幹什麼?」

「你管不著!」

「是來偷東西的吧?看你的樣子,
就不像是好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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