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璽閣菜話

[梅璽閣菜話] 小東西來頭頗大 清新幽雅是水芹

在西菜中,有三樣東西,被稱為調味聖物,分別是洋蔥、胡蘿蔔和芹菜。當然,這種芹菜乃是西芹,上海人在做羅宋湯的時候,也用芹菜來增加香氣,裝盆時再放入幾片芹菜葉子,也可增加美感。

中國也有芹菜,而且不止一種。從植物學的分法上,一種叫旱芹,是長在泥土裡的;另一種是水芹,並不是長在河湖裡,只是長在水田裡罷了。蘇滬一帶的人把前者稱為藥芹,而後者則還是叫做水芹。

有人說,旱芹可以入藥,故名藥芹。其實不然,水芹的藥用價值也很高。自號「芹圃」、「芹溪」的曹雪芹先生,就用水芹煮湯救過他人性命。將旱芹喚作藥芹,乃是因為它有著強烈的藥草香味之故。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水芹,詩經有云:「思樂泮水,薄采其芹。」泮水並不是一條河的名稱,說起來名聲可大了,那是古代學宮前的半月形水池。鄭玄曰:「泮之言半也。半水者,蓋東西門以南通水,北無也。」這個水池就叫做泮水,乃是古代學校的象徵,因此學校也叫泮宮。到了科舉時代,童生入學為生員,便稱之為「入泮」,清蒲松齡《聊齋誌異‧嬰寧》:「(王子服)早孤,絕慧,十四入泮。」

泮池中,就種著芹菜,當然是水芹啦,而且這些水芹還不是隨便種種的。待到讀書人考上「士子」(後來變成「生員」)後的儀式上,要將芹菜採下插在帽子上,成為「採芹人」。《負曝閒談》第十三回:「(陳鐵血)十三歲上擷泮芹,一時有神童之目。」

這水芹不得了吧?不但有藥用,還有「雅用」。當然對於大多數人來講,水芹也是芹,藥芹也是芹,無不是菜耳。

那麼,如何來分辨藥芹、水芹呢?記住,並不是沾著泥的才是藥芹哦。其實,要分藥芹水芹再容易不過,藥芹的桿子是扁扁的、實心的,而水芹的桿子則是圓圓的、空心的。

藥芹的香味很「霸道」,或者說「濃烈」,所以不妨和豆幹一起炒食,而水芹則有「幽幽淡雅」之意,我們今天就來說說清炒水芹。

水芹,在菜場有賣,和藥芹不同的是,水芹只在夏末才有,到了冬天,水結起冰來,種不出水芹(然而最近過年,上海奇冷,菜場中依然有售,想是暖棚貨色)。

菜場的水芹是一把一把捆好的,購買的時候,用手指掐一下,能夠「脆生生」一掐就斷的,則比較嫩。水芹的粗細倒無所謂,反正嫩者為佳。一般來說,靠近根部的地方比較老,若用手指甲一掐就斷,不但說明其嫩,更說明其新鮮。很多人不喜歡水芹菜,因為太「難收作」了。菜場的水芹並不是從田裡割上來賣的,而是拔上來賣的,所以帶著長長的根,而芹菜葉子,上海人一般也是不吃的,因此,又要去根又要摘菜,加之水芹是濕的,很容易「滴滴答答」,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歡買水芹自弄。

還是我來告訴大家訣竅吧!要準備一把鋒利的小刀,以前在西瓜上切個三角洞的那種就很多,其實美工刀也很好,只是太過鋒利,使用的時候要千萬小心。

將水芹對準根部碼齊,用刀切去根部,稍微多切去點也無妨,畢竟切得多一點,省去不少事呢。然後將水芹捏住根部抓起,捏水芹的手靠近自己的身體,另一手則持刀刮打葉子,動作的姿勢有點像刨甘蔗皮似的。

刮打幾下,捏菜的手鬆一鬆,轉一轉,讓裡面的葉子透出來,如是幾次,不過兩三分鐘,就可以弄好一大把水芹了。這種弄法,菜葉飛濺,如果怕弄髒家裡,你可以帶把小刀到菜場,現場弄好了再回來。

水芹菜買來,沖洗乾淨,瀝去水,切成小手指般長短,如果不是現炒,不妨浸在水裡,此物本是水生,不怕水淹。

我經常說炒菜要捨得放油,但是對於水芹則不然,此物最是天然,油多了則無趣。起個油鍋,把鍋燒得熱熱的,倒入水芹,翻炒至熟加鹽即可。鹽只可少許,著意而已。

有許多「俗人」,用蔥油炒水芹,更有許多「渾人」,居然勾芡著膩。水芹講究的就是清清爽爽,色清,香清,味清,口感清,方才諳了「清炒」之髓,方能現出水芹之「清雅」來。

吃水芹,不宜用酒,有茶為上,碧螺春絕佳。不如一盤紅菱,一盤水芹,泡上杯茶,淺斟慢飲,待茶過二巡,撤下席面,再上白水魚一條,白米蝦一盆,用紹酒伴之,不亦樂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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