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網上熱鬧得緊,原因是出了一部《反虐待動物法(徵求意見稿)》,其中有專家建議「食用犬貓肉的,將處5000元以下罰款並處15日以下拘留」,於是引起了軒然大波。支持者與反對者大打筆仗,網上網下鬧得「不亦樂乎」。 「吃狗肉」,最有名的要數劉邦了。我們都知道,劉邦就是個流氓,據說他還在道上混的時候,常去另一個小流氓那兒吃白食,那個小流氓就是樊噲。這個樊噲可不得了,就是衝進鴻門宴救劉邦的那個「頭髮上指,目訾盡裂」,能夠「生吃野豬肩」的壯士,成語「彘肩鬥酒」說的就是他。 當樊噲還是小流氓時,以「屠狗」為生,就是殺狗、燒狗、賣狗肉,而劉邦呢,是大流氓,大流氓當然吃定小流氓,劉邦就天天去吃樊噲的狗肉,不給錢,白吃。 小流氓是不能和大流氓翻臉的,所以樊噲只能逃,帶著狗肉逃到河的對面去賣。劉邦很牛,一見樊噲跑掉了,就追到河邊,居然被他找到一隻大龜,就騎著過了河,繼續白吃樊噲的狗肉。 就像現在的小流氓會劃傷大流氓的BMW一樣,樊噲趁劉邦不在的時候,直接就把那隻大龜給幹掉了。小流氓也真夠心狠手辣的,為了毀屍滅跡,乾脆就把大龜扔到狗肉鍋裡一起煮了。結果沒想到,煮出來的狗肉鮮香無比,一下子就搞成名牌了。 劉邦呢,大流氓的交通工具被幹掉了,但為了輛車去耿耿於懷就不像大流氓了,只是把小流氓的作案工具——刀給繳了。於是樊噲沒法切狗肉了,逼得小流氓只能用手撕狗肉來賣,沒想到,肉的口感更好了。 沛縣黿汁狗肉就是這麼「發明」出來的。待劉邦後來打天下時,樊噲就跟著他;待劉邦做了皇帝之後,還有吃狗肉而作《大風歌》的著名故事。 流氓們大多很講義氣,特別是在大流氓的「幫助」下,小流氓創出了自己的品牌,為了「報恩」,樊噲後來就追隨劉邦打天下,還救了劉邦,於是就有了一句話,叫做「仗義每多屠狗輩」。 當然,傳說歸傳說,笑話歸笑話,其實,劉邦既然沒收了樊噲的刀,讓他切不了肉,那麼小流氓又是如何殺狗的呢?則不能深究了。 其實,吃貓食狗並不能抬到「虐待動物」的高度。沛縣,就是大小流氓的故鄉,食用狗肉的習俗一直流傳到現在。當地在肉用狗的飼養、屠宰、調弄、烹煮以及保存和銷售上,都有了系統化的規模。每年的狗肉相關產值達到十億元人民幣,相關從業人員達到十萬人,並且遠銷俄羅斯、日本、韓國和新加坡,甚至還榮登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其實,中國各地,食狗者眾,貴州的花江、南京溧水的石湫、廣東的湛江、吉林的延吉等地,均以狗肉聞名,而越南、韓國等國,也都普遍食用,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就一直說,如果有樣東西,你從來沒見過,別人吃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很怪。打個比方說,山裡的人從來沒見過蝦,第一次見到有人吃蝦豈不是很震驚,那玩意,長著長長的須,還有那麼多的腳,儼然是個怪物嘛。可海邊的人哪會有這種想法,在雲南,我見識過蟲宴,長短各色都有,當地人吃得不亦樂乎,在別處人眼裡豈不也是「異數」? 南方人吃龍蝨吃蛇,北方人吃蟬蛹,都是很普通的事。但是換位來看,就有人覺得恐怖了。其實,在食物方面,大家應該用平常心來對待,食物均衡,不挑食不浪費,就可以了。 其實,上海人是沒有資格對吃貓食狗說三道四的,我問過好幾個「反虐食貓狗人士」,問他們「醉蟹戕蝦吃不吃」,回答當然是「吃」! 喜歡吃大閘蟹的上海人,嚴格地說,壓根就逃不了「虐食」,因為「眾所周知」,死蟹是不能吃的,要麼活活蒸熟了吃,要麼活活醉醃了吃,反正在動物保護主義者眼裡,都不算「好死」。 上海人的食物中,還有更厲害的。吃生魚片厲害,吃貓吃狗吃蛇厲害,吃蟲吃蛹厲害,但都沒有上海的戕蝦厲害。上海的戕蝦是「活」吃的! 於此,要說明兩件事。首先,戕蝦其實不是上海獨有,江浙兩地均有,蘇州人認為是蘇州名菜,揚州人認為是揚州的。唐代劉恂的《嶺表錄異》寫道:「南人多買蝦之細者,生切綽菜蘭香蓼等,用濃醬醋先潑活蝦,蓋以生菜,然以熱飲復其上,就口跑之,亦有跳出醋碟者,謂之『蝦生』,鄙俚重之,以為異饌也。」從這裡的記載我們可以看出,至少一千多年前的廣州一帶,就有這種吃法。 然後,是這個「戕」字。我們先從吃法說起。這道菜上桌的時候,是一個有蓋的容器:簡陋的,是一個大碗上覆著一隻盆子;考究的,是小瓷砂鍋;新式的,是透明的玻璃燒鍋,小小的一鍋。 如今在飯店裡點這道菜,往往就是用玻璃燒鍋,端上來的時候,可以看到裡面大約盛了半鍋的蝦,約莫二三兩的蝦,一半被浸在湯汁裡,還都活蹦亂跳的。 吃這玩意有講究,需要事先看準一隻鮮活的蝦,將蓋子掀開少許,把筷子伸進去夾住活蝦,輕輕地拿出來,快速地放在嘴中,閉上嘴。這時,神奇的感覺就來了。先是一陣蒜香,伴著酸酸甜甜的味道,那蝦會在你的舌尖跳動,更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吃這種蝦,要吃一個,掀一次蓋子,夾一個,再蓋上一次蓋子。如果哪位朋友好心將蓋子拿在一邊,肯定會被譏笑為「洋盤」。那樣的話,蝦很可能跳出來,帶著汁水四處飛濺。然而,即使再小心,也有著了道的時候,有時那蝦會在筷尖突然跳起來,醬汁會甩你一臉,於是闔桌笑了起來,氣氛便也越發地活躍起來。 這個菜,在上海的飯店裡,寫法多多,有寫「熗蝦」和「嗆蝦」,也有寫作「槍蝦」的,甚至還有「搶蝦」。 「熗」,其實是個常用的烹調術語,指的是「將菜餚放在沸水中或熱油中略煮後取出加作料拌」,上海話中並沒有這個字,上海話中相同的動作謂之「汆」。 「嗆」是個多音字,發平聲的時候指「水或食物進入氣管引起不適或咳嗽」,顯然也不符合。 至於「槍」和「搶」,也是由於音似而用的,而真正的字,應該是「戕」。 「戕」字大家平時用得不多,它的右邊是個「戈」字,「戈」是兵器,左邊是「爿」,就是反過來的「片」,被兵器割成一片片,當然就是「殺」啦。那蝦都被端上了桌,等著現殺,故名「戕蝦」。 有人說「戕蝦」就是「醉蝦」,其實不然。朱彝尊的《食憲鴻秘》中收錄有「醉蝦」一則如下:「鮮蝦揀淨,入瓶,椒、薑末拌勻,用好酒燉滾潑過,食時加鹽醬。」從這條記載可以看出,醉蝦的容器是小口的「瓶」,便於貯存而不易污染;其次,這種醉蝦吃的時候並不是活的,因為已用「燉滾的酒」潑過了;最後,醉蝦不是現做現吃的,否則就是「加鹽醬而食」,而不是「食時加鹽醬」了。 前面的半篇寫完後幾天,又見報導說2008年的三聚氰胺毒奶粉並沒有完全銷毀,如今又在市面上出現了。一個國家,如果連小孩子小寶寶的生命都可以漠視,還要禁食貓狗,那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 稽。 吃點戕蝦,完全不必忸怩。要用活蝦做,還要新鮮的活蝦。既然都是活蝦,還有新鮮不新鮮的?當然,新鮮的活蝦活蹦亂跳。不要以為一大盆蝦放在那裡,時不時地從水中蹦一個出來的蝦新鮮,蝦之所以會蹦出來,那是因為水中的氧氣不夠,它才會努力地往上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