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璽閣主吃點啥?(11年3月)

3月1日,早飯:西康路南陽路著名的粢飯攤:依例虎皮蛋肉醬肉鬆鹹菜白糯米粢飯糰,4.50元 3月1日,午飯:辦公室:家中自帶便當 3月1日,晚飯:家中:苦瓜小排湯、紅燒肉燒蛋、百頁香菇絲 3月2日,早飯:ALI面包房外賣:培根面包 3月2日,午飯:辦公室:家中自帶便當 3月2日,晚飯:娘家:咖喱鴨腿洋山芋、鹽水鴨、白煎青魚、菜蒹、紅燒肉燒蛋、羅宋湯、線粉炒肉絲 3月3日,午飯:南陽路上家庭麵店:大排油麵筋塞肉鹹菜面,15元 3月3日,晚飯:娘家:鹽水鴨、韭黃炒蛋、蓬蒿菜、菜蒹、清蒸魚、煎青魚、紅燒肉燒蛋、虎皮椒、芹菜、咖喱鴨腿洋山芋、肉腸、八寶辣醬,與小豆 3月4日,晚飯:紅松路粥全潮汕砂鍋粥:椒鹽九肚魚、鹵金錢肚、田雞+3兩草蝦+2兩乾貝砂鍋粥,180元 3月5日,早飯:航華街邊攤:地溝油蔥油餅加蛋,2.50元 3月5日,午飯:娘家:隨便吃了點剩菜 3月5日,晚飯:娘家:油燜筍、甜豆、白米蝦、咖喱土豆鴨腿、火腿香菇蒸雞、糖醋小黃魚、熏魚 3月6日,早飯:晚起免了 3月6日,午飯:阿宗麵線:阿宗麵線兩份、古早味炒米粉、肝連肉、白菜鹵、台式香腸、招牌蚵仔煎、臭豆腐、鹽酥花枝、招牌鴨肉扁兩支、月亮蝦餅、白灼時蔬、五更腸旺、貢丸湯、杏仁奶露、酸梅湯二大瓶,共338元,與濱濱全家 3月6日,晚飯:丈母家:紅燒肉燒蛋、油燜筍、百頁包雜丸湯、芸豆絲炒香腸、香菇火腿蒸雞 3月7日,早飯:西康路路邊攤:肉餅一個、燒麥兩隻,3.10元 3月7日,午飯:辦公室:自帶便當 3月7日,晚飯:丈母家:炒菜蒹、雞米花、蛋皮拌綠豆式、百頁包雜丸湯 3月8日,早飯:丈母家:龍鳳鮮肉小餛飩一盒 3月8日,午飯:丈母家:加了一個豬手黃豆煲 3月8日,晚飯:家中:油煎小黃魚、甜豆、千張粉絲湯、洋山芋絲燒牛肉糜(那個叫香啊) 3月9日,早飯:西康路路邊攤:兩個燒麥一個肉餅,問過了,燒賣八角一個,肉餅一塊五,以前燒賣三角 3月9日,午飯:鹿港小鎮西康路店:魯肉飯、冰清咖、油條蝦、韓式粉絲(奇辣,實習廚師炒的吧?),@benluo請客,@bitguts例席 3月9日,晚飯:家中:清蒸腊肉、花菜炒肉片 3月10日,早飯:AILI外賣面包一個 3月10日,午飯:辦公室:家中自帶便當 3月10日,家中:收拾剩菜 3月11日,早飯:喜來公社:田園雞肉麵包有熱狗腸一條,5.90元 3月11日,午飯:魯班路大眼麵館:圈子雙澆面,20元,面是圓的,所以不是切面,太粗,硬而沒有嚼勁,雙澆中的圈子比手指稍粗,根本就是沒有剪開的大腸罷了,另外是黃芽菜炒肉絲片,就是不像肉絲不像肉片的東西,紅湯,我很搞不懂這樣的麵館為什麼大家趨之如鶩 3月11日,晚飯:丈母家:毛蚶一斤、豆豉小鮑魚22枚、西葫蘆炒開洋、紅燒雞翅、牛肉片炒杏鮑菇、小排山藥湯、醬爆草頭…

戕蝦

  這幾天網上熱鬧得緊,原因是出了一部《反虐待動物法(徵求意見稿)》,其中有專家建議「食用犬貓肉的,將處5000元以下罰款並處15日以下拘留」,於是引起了軒然大波。支持者與反對者大打筆仗,網上網下鬧得「不亦樂乎」。   「吃狗肉」,最有名的要數劉邦了。我們都知道,劉邦就是個流氓,據說他還在道上混的時候,常去另一個小流氓那兒吃白食,那個小流氓就是樊噲。這個樊噲可不得了,就是衝進鴻門宴救劉邦的那個「頭髮上指,目訾盡裂」,能夠「生吃野豬肩」的壯士,成語「彘肩鬥酒」說的就是他。   當樊噲還是小流氓時,以「屠狗」為生,就是殺狗、燒狗、賣狗肉,而劉邦呢,是大流氓,大流氓當然吃定小流氓,劉邦就天天去吃樊噲的狗肉,不給錢,白吃。   小流氓是不能和大流氓翻臉的,所以樊噲只能逃,帶著狗肉逃到河的對面去賣。劉邦很牛,一見樊噲跑掉了,就追到河邊,居然被他找到一隻大龜,就騎著過了河,繼續白吃樊噲的狗肉。   就像現在的小流氓會劃傷大流氓的BMW一樣,樊噲趁劉邦不在的時候,直接就把那隻大龜給幹掉了。小流氓也真夠心狠手辣的,為了毀屍滅跡,乾脆就把大龜扔到狗肉鍋裡一起煮了。結果沒想到,煮出來的狗肉鮮香無比,一下子就搞成名牌了。   劉邦呢,大流氓的交通工具被幹掉了,但為了輛車去耿耿於懷就不像大流氓了,只是把小流氓的作案工具——刀給繳了。於是樊噲沒法切狗肉了,逼得小流氓只能用手撕狗肉來賣,沒想到,肉的口感更好了。   沛縣黿汁狗肉就是這麼「發明」出來的。待劉邦後來打天下時,樊噲就跟著他;待劉邦做了皇帝之後,還有吃狗肉而作《大風歌》的著名故事。   流氓們大多很講義氣,特別是在大流氓的「幫助」下,小流氓創出了自己的品牌,為了「報恩」,樊噲後來就追隨劉邦打天下,還救了劉邦,於是就有了一句話,叫做「仗義每多屠狗輩」。   當然,傳說歸傳說,笑話歸笑話,其實,劉邦既然沒收了樊噲的刀,讓他切不了肉,那麼小流氓又是如何殺狗的呢?則不能深究了。   其實,吃貓食狗並不能抬到「虐待動物」的高度。沛縣,就是大小流氓的故鄉,食用狗肉的習俗一直流傳到現在。當地在肉用狗的飼養、屠宰、調弄、烹煮以及保存和銷售上,都有了系統化的規模。每年的狗肉相關產值達到十億元人民幣,相關從業人員達到十萬人,並且遠銷俄羅斯、日本、韓國和新加坡,甚至還榮登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其實,中國各地,食狗者眾,貴州的花江、南京溧水的石湫、廣東的湛江、吉林的延吉等地,均以狗肉聞名,而越南、韓國等國,也都普遍食用,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就一直說,如果有樣東西,你從來沒見過,別人吃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很怪。打個比方說,山裡的人從來沒見過蝦,第一次見到有人吃蝦豈不是很震驚,那玩意,長著長長的須,還有那麼多的腳,儼然是個怪物嘛。可海邊的人哪會有這種想法,在雲南,我見識過蟲宴,長短各色都有,當地人吃得不亦樂乎,在別處人眼裡豈不也是「異數」?   南方人吃龍蝨吃蛇,北方人吃蟬蛹,都是很普通的事。但是換位來看,就有人覺得恐怖了。其實,在食物方面,大家應該用平常心來對待,食物均衡,不挑食不浪費,就可以了。   其實,上海人是沒有資格對吃貓食狗說三道四的,我問過好幾個「反虐食貓狗人士」,問他們「醉蟹戕蝦吃不吃」,回答當然是「吃」!   喜歡吃大閘蟹的上海人,嚴格地說,壓根就逃不了「虐食」,因為「眾所周知」,死蟹是不能吃的,要麼活活蒸熟了吃,要麼活活醉醃了吃,反正在動物保護主義者眼裡,都不算「好死」。   上海人的食物中,還有更厲害的。吃生魚片厲害,吃貓吃狗吃蛇厲害,吃蟲吃蛹厲害,但都沒有上海的戕蝦厲害。上海的戕蝦是「活」吃的!   於此,要說明兩件事。首先,戕蝦其實不是上海獨有,江浙兩地均有,蘇州人認為是蘇州名菜,揚州人認為是揚州的。唐代劉恂的《嶺表錄異》寫道:「南人多買蝦之細者,生切綽菜蘭香蓼等,用濃醬醋先潑活蝦,蓋以生菜,然以熱飲復其上,就口跑之,亦有跳出醋碟者,謂之『蝦生』,鄙俚重之,以為異饌也。」從這裡的記載我們可以看出,至少一千多年前的廣州一帶,就有這種吃法。   然後,是這個「戕」字。我們先從吃法說起。這道菜上桌的時候,是一個有蓋的容器:簡陋的,是一個大碗上覆著一隻盆子;考究的,是小瓷砂鍋;新式的,是透明的玻璃燒鍋,小小的一鍋。   如今在飯店裡點這道菜,往往就是用玻璃燒鍋,端上來的時候,可以看到裡面大約盛了半鍋的蝦,約莫二三兩的蝦,一半被浸在湯汁裡,還都活蹦亂跳的。   吃這玩意有講究,需要事先看準一隻鮮活的蝦,將蓋子掀開少許,把筷子伸進去夾住活蝦,輕輕地拿出來,快速地放在嘴中,閉上嘴。這時,神奇的感覺就來了。先是一陣蒜香,伴著酸酸甜甜的味道,那蝦會在你的舌尖跳動,更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吃這種蝦,要吃一個,掀一次蓋子,夾一個,再蓋上一次蓋子。如果哪位朋友好心將蓋子拿在一邊,肯定會被譏笑為「洋盤」。那樣的話,蝦很可能跳出來,帶著汁水四處飛濺。然而,即使再小心,也有著了道的時候,有時那蝦會在筷尖突然跳起來,醬汁會甩你一臉,於是闔桌笑了起來,氣氛便也越發地活躍起來。   這個菜,在上海的飯店裡,寫法多多,有寫「熗蝦」和「嗆蝦」,也有寫作「槍蝦」的,甚至還有「搶蝦」。   「熗」,其實是個常用的烹調術語,指的是「將菜餚放在沸水中或熱油中略煮後取出加作料拌」,上海話中並沒有這個字,上海話中相同的動作謂之「汆」。   「嗆」是個多音字,發平聲的時候指「水或食物進入氣管引起不適或咳嗽」,顯然也不符合。   至於「槍」和「搶」,也是由於音似而用的,而真正的字,應該是「戕」。   「戕」字大家平時用得不多,它的右邊是個「戈」字,「戈」是兵器,左邊是「爿」,就是反過來的「片」,被兵器割成一片片,當然就是「殺」啦。那蝦都被端上了桌,等著現殺,故名「戕蝦」。   有人說「戕蝦」就是「醉蝦」,其實不然。朱彝尊的《食憲鴻秘》中收錄有「醉蝦」一則如下:「鮮蝦揀淨,入瓶,椒、薑末拌勻,用好酒燉滾潑過,食時加鹽醬。」從這條記載可以看出,醉蝦的容器是小口的「瓶」,便於貯存而不易污染;其次,這種醉蝦吃的時候並不是活的,因為已用「燉滾的酒」潑過了;最後,醉蝦不是現做現吃的,否則就是「加鹽醬而食」,而不是「食時加鹽醬」了。   前面的半篇寫完後幾天,又見報導說2008年的三聚氰胺毒奶粉並沒有完全銷毀,如今又在市面上出現了。一個國家,如果連小孩子小寶寶的生命都可以漠視,還要禁食貓狗,那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 稽。   吃點戕蝦,完全不必忸怩。要用活蝦做,還要新鮮的活蝦。既然都是活蝦,還有新鮮不新鮮的?當然,新鮮的活蝦活蹦亂跳。不要以為一大盆蝦放在那裡,時不時地從水中蹦一個出來的蝦新鮮,蝦之所以會蹦出來,那是因為水中的氧氣不夠,它才會努力地往上蹦。…

西施板魚

  「話說當年西施在諸暨浣紗的時候,發明了這道菜……」如果這篇文章這麼寫,那就是我在騙你;如果你到西施故里去玩,發現那兒有種宴席叫美人宴,並且導遊告訴你「諸暨人但凡有壽慶婚宴,一碗西施豆腐是少不了的」,那麼就是他們在騙你。豆腐是喪事人家吃的,哪有喜事兒吃白豆腐的?   西施和美食有關嗎?有,大有關係,不過都是牽強附會的。西施豆腐是假托西施之名;豆腐西施,則是指賣豆腐的女人美若西施,由此更是衍生出許許多多的「行業西施」來,其中最著名的,要數檳榔西施了。   檳榔西施在海的對面。那裡的人喜歡吃檳榔,一種製作好的水果,以供像口香糖般地咀嚼。全國有兩個地方的人們酷愛檳榔,這邊的檳榔都是老太太在賣,只有那邊風景獨好——我們的寶島台灣。   不知從何時起,那邊的檳榔普遍用妙齡少女售賣,當然是漂亮的姑娘生意好。可當姑娘個個漂亮時,誰賣得好呢?穿得少的賣得好。由於競爭激烈,女孩子們越穿越少,以至於到了「衣不遮體」的地步,成了台灣的一道風景線。這些姑娘,就被稱為檳榔西施。   現實很殘酷,是不是?是的,西施本身的故事,就很殘酷。每當聽到另一道用西施命名的菜,我就有點嚇勢勢。那道菜叫做西施舌,賣個關子,這回不說。當然,這玩意,夫差絕對不陌生。   今天要說的這道「西施板魚」,乃是本人原創,放棄冠名權,敬請取用。說起這道菜,乃是「風雲際會,因緣湊巧」。   那天,我正在看電視,有一個介紹美食的節目,一直會有很誘人的美食。那天看到店招,我就高興地叫起來——「面拖肉丸」。及至鏡頭拉近,才發現那兩個字不是「面拖」,而是「西施」,鬧了個大笑話。   打那以後,老婆常常用「面拖西施」來和我開玩笑。每當此時,我就會禁不住讚歎一聲繁體字的好處,繁體字麵粉的「面」寫作「麺」,只有表示層面的時候,才寫作「面」,所以絕對不會把「下麺」混淆成「下面」。   「西施板魚」是我「反其道而行之」發明的菜,說白了,其實就是「面拖板魚」。   板魚,並不是上海的叫法,而是外地傳入的。這種魚,上海有種怪怪的叫法,稱之為「肉塌魚」,在山東也叫做「塌米魚」或「舌頭魚」。這種魚是長長的,薄薄的。為什麼不是「扁扁的」,反而是「薄薄的」?因為這種魚是橫過來游水的,它是一種比目魚,所以是薄薄的。   這種魚,以前是極普通的上海家常小菜。小時候,對比目魚很是好奇,卻從來沒有意識到餐桌上的肉塌魚,就是比目魚。因為生物書上的比目魚都是圓的(左口魚即是),不是長的。據說生物學家對比目魚情有獨鍾,因為只有比目魚不符合生物學的對稱性原則,所以特別值得研究。   除了上海之外,肉塌魚一般紅燒,就連清蒸也不多見,上海人則特別喜歡將肉塌魚面拖來吃。上海菜場的海貨攤,肉塌魚、小黃魚、帶魚和叉扁魚,是永遠都有賣的。我們說到過,肉塌魚是扁的,它的一面是白色的魚鱗,長眼睛的,另一面則是深褐色的魚皮,和海底沉沙的顏色是一樣的,所以肉塌魚趴伏在海底的時候,不會被發現。   買魚,當然是挑新鮮的買,捏上去緊實,聞之無腥臭,色澤明亮的,則較為新鮮。肉塌魚,我從未在上海見過活的,在廈門倒是見過。肉塌魚的魚皮老硬不可食,要扯去。家中自行剝皮極為不易,所以若在超市沒有剝皮的要三思。菜市場的魚攤一般都有代客加工,會幫客戶刮去魚鱗,剝下魚皮,並剪去半個魚頭扯去魚腸。   做面拖肉塌魚,要大小適中的。何謂適中,大概一根筷子長短,一指寬的即可。魚買來之後洗淨,剪成四至五段,加料酒和鹽醃漬,若是怕腥的朋友,可以放入蔥姜一同醃漬。   其實,在買魚之前,還要做一件事,就是準備麵粉,否則拿什麼來「拖」呢?取一個雞蛋,打散,加入麵粉和水,攪勻。聽著很簡單是不是?其實不是。麵粉會結成一個個球,外面裹著液體,裡面卻是乾的粉,所以要用筷子一一將之壓碎,保證沒有麵粉球。即便如此,還是不會很均勻,總有一些麵疙瘩,所以要留以足夠的時間讓麵粉吃透水,這個過程,在上海話中叫做「煞」。麵糊要多厚?大約用筷子撩不起來,卻可以裹在筷子外面為準,太厚了變成吃麵粉,太薄了就啥都沒有了。   若是蘸辣醬油或番茄沙司吃,麵糊中就不用放鹽了,反之,則放少許。好了,麵糊也有了,魚也有了,將醃過的魚擦乾後浸到麵糊裡。   起個大油鍋吧(好久沒寫大油鍋了,寫到就很開心),用大火將油燒熱,改為中火。許多人都有一個誤區,以為煎炸的東西要用大火,那是路邊攤的做法,一炸就是兩斤小黃魚,一天就賣那兩斤了。如果家中烹調,鍋小,油少,火再一大的話,後果則是現在的網絡流行語——「外焦裡嫩」的升級版——外焦裡生。   所以,在家中做煎炸是一項比拚耐心的活。就說這面拖肉塌魚的炸法吧,改為中火之後,從麵糊裡夾出魚來,待麵糊不再往下滴了,放入油中。根據鍋的大小,可以一次炸三到四塊。大約放入油鍋兩分鐘後,將魚塊翻個面,可以用筷子輕輕地碰觸表面,感覺外面的「殼」硬了,就取出來。   面拖肉塌魚講究外脆裡嫩,由於魚肉中水分很多,這麼炸了一下之後,裡面的水分會立刻滲出來,使得外殼變軟,而如果一味地炸下去,外面倒是脆了,裡面則炸老了,所以要拿出來,放一會,謂之「醒」。   「醒」有兩個好處,第一讓水分滲出來,其次可以用餘溫將裡面的魚肉焐熱,不至於生。醒上七八分鐘,外面果然已經軟軟的了,再把魚塊放入油鍋,你會聽到一聲響亮的「嗞,可見跑出了多少水分。   這回,可以將火稍微調大一點,再煎上三分鐘左右,記得要翻面,待魚塊成金黃色,就可以吃了。   面拖肉塌魚要現炸現吃,而且要趁熱吃。另外,多出來的麵糊千萬不要扔掉,可以倒入油鍋中干炸成餅,亦可倒入油鍋後用筷迅速攪成沒有肉的「雞米花」,既脆且香,小朋友肯定喜歡。   好了,我的「西施板魚」就介紹到此,以後你若看到「西施」兩字,會不會立馬想到「面拖」呢?如果會,你已經具備了一個美食家的基本素質了。

宜繁宜簡馬蘭頭

  大家小時候都看過《馬蘭花》吧?我不但看過動畫片,還看過兒童劇,活人演的那種,但是時至今日,我絲毫想不起其中的任何情節,奇哉,怪也。   馬蘭花據說真有其花,就是蝴蝶花,亦名蝴蝶蘭,反正我是沒去考證過,我只知道「馬蘭頭」。   與馬蘭花經久不衰、聲名大噪不同的是,馬蘭頭相當的不起眼,它根本就是種野菜。   馬蘭頭有一個別名,叫做「路邊菊」。的確,如果你到江南的農村去,你真的可以在農田的路邊找到它。然而,除非你確實精於此道,對於大多數城裡人來說,那玩意就算真的出現在眼前,你也未必意識得到。   在田裡,它是最矮的,只比新生的薺菜高上一點點。三月間,是采馬蘭頭的好日子。在田裡,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馬蘭頭,與大多數分枝的植物感覺不同的是,馬蘭頭的葉子好像是從根部就開始分岔了,好似每一片葉子都不是長在「干」上的,而是直接從泥土里長出來的。   馬蘭頭的葉子是嫩綠色的,葉梗的底部則呈金色,然後三四張葉子全部都並在一起,就是紅色的根部了。根部很短,也很硬,至於土裡的根部有多長,我沒有挖起來過,所以不知道。   當然,如果你不諳此道,還是去菜場買來得方便。到菜場買,要買老一點的還是嫩一點的?這是很好的問題,關鍵是要看你打算怎麼吃。有些地方喜歡炒來吃,那就挑嫩的買,至於上海人喜歡的「拌來吃」,則不宜用太嫩的馬蘭頭。馬蘭頭買回來,要仔仔細細地把每一棵的根部硬結剪去,否則的話,會大大影響口感的。所以,別小看野菜,要想調弄好野菜,可是要花許多功夫的。   用剪刀剪的時候,不妨稍稍往上一點,正好剪得讓葉子可以散開。燒上一大鍋水,然後將已經剪好的葉子洗淨,水中可以放少許的鹽,待水沸之後,將馬蘭頭放入,待水再沸即可撩出。此舉北方人叫「焯」,上海人則叫「汆」,音「川」,「入水」也。   馬蘭頭遇到熱水,會快速地軟化,燙的時候不宜過長,長則馬蘭頭的香氣盡失,大不可取也。   汆好水的馬蘭頭撩起後聚成一團,用力將水擠干,別小看這一步,口感的好壞全在於此了。儘量把水擠出來,如果力氣不夠的話,可將馬蘭頭放在砧板上,用刀面去壓,壓得越干,則越香越好吃。   弄乾了之後,將馬蘭頭剁碎,要剁得極細,細如芝麻才好。有本事的人可以取兩把菜刀,左右開弓,這樣不但聲音好聽,而且不至於單調寂寞。   剁好的馬蘭頭放在邊上,備用,再來準備第二樣——豆腐乾。   拌馬蘭頭宜用「茶干」,比較香也比較硬,口感與馬蘭頭相得益彰。茶干的外面是褐色的,考究的做法要把四邊切去,把頂和底部各「批」去一層,只留中間白色的心,也要剁成細末,與馬蘭頭的大小相仿。   豆腐乾不宜多,多乃是奸商所為,自己家裡吃,只是為了調整口感而已,在體積上,大約為馬蘭頭的三分之一至一半為宜。   將馬蘭頭和茶干拌在一起,加少許麻油和鹽,調味適當,即可上桌。當然,不能莽莽撞撞地往盆子裡一倒了事,你最好去找一個容器,有漂亮的形狀的,先盛在那個容器裡,圧緊,用盆合在這個容器上,再一起翻轉過來,入盆撤器,是不是漂亮多了?   馬蘭頭有考究的做法,不用豆腐乾,而用火腿上方純精肉,煮熟後,切細粒拌之。由於火腿色深,再佐以去衣松子仁提色,看看,多精緻。   這還都只是簡單的吃法,考究的人家,將拌好的馬蘭頭平鋪在燙過的厚百頁上,鋪得薄薄的,均均勻勻,然後將百頁皮捲起,捲成一長條後,再切成精精緻致的小段,碼放後上桌,吃起來,則方便多了。   更有甚者,用蛋皮代替百頁,可千萬別以為蛋皮好做,這可不是一般的蛋皮,通常的蛋皮是用油烘出來的,帶點焦斑更香,然而這個蛋皮是用來包素菜的,焦了奪味且不美觀,因此要用水蛋皮來做。水蛋皮是蒸出來的,將蛋液鋪在平盤中,用蒸箱蒸制而成,家中難為,只能到飯店吃了。   照醫書說,馬蘭頭可治百病,講究食療的朋友,可以自己做來試試。

清炒豆苗

  以前,我只知道這種東西叫豆苗,但到底是什麼豆的苗,我就說不上來了。問大人,家裡的長輩都是從未到過鄉下的,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們猜想,既然叫做「豆苗」,肯定是某種豆的苗了。   豆苗是翠綠色的,一根枝蔓上長著兩三爿葉子,蔓的頂端有著細細的、曲曲的尖兒。沾著露水的豆苗,很是水靈,雖然十有八九這並不是露水,而是菜販灑上去的水,不但保鮮,還可以增重。   以前,只有春天,才能買到豆苗。現在農技水平提高,一年四季都可買到。豆苗向來就不便宜,在春節時候,甚至可以賣到十元一斤。   買豆苗很有講究,幼豆苗鮮嫩汁多,入口而化,老豆苗則味如嚼草。我輩不是兔子,吃不得老的。   挑豆苗,先看顏色,顏色越淡,則越嫩。賣豆苗的,往往是一個蛇皮袋,把口翻著,可以看到鮮嫩的貨色。你如果打算買,最好抓一大把出來,看看袋裡的、手裡的豆苗顏色是否一致,大小粗細是否相仿,有些人會將劣質的貨色藏在下面,千萬不要著了道兒。   然後要看豆苗的粗細,桿子粗而不硬方是上品。用手指掐一下,應指而斷的說明莖還沒有長成,而且夠新鮮。要看一下葉子,如果葉子是一大片一個顏色的,說明尚嫩,而如果葉片上已經長出了顏色較淡的葉脈來,那就不行了。   豆苗不能太長,因為豆苗的可食用部分只是此物的前端,若桿子太長,後面的部分只能棄而不用,以兩到三片葉子一枝為佳。如同草頭一樣,菜場買來的豆苗要仔細「掐」過,只留前端最嫩的一段,每枝帶著一兩張葉子即可,掐剩越少,則越嫩,越好吃,越上檯面。   豆苗葉薄,洗淨後稍事瀝乾,帶些許水滴炒最好,油水混合後,鍋內溫度不會升得太高,炒制最佳。   炒豆苗,只有一種方法,生煸清炒。起大油鍋,待油熱之後倒入翻炒,手腳要快,如果鑊鏟使用不便,可改用木竹筷子,方便翻炒。   此物吃的乃是清香,只要放油加鹽即可,隨便其他任何調料都是喧賓奪主。   待豆苗收縮,全部沾到了油水,即可起鍋。此物要趁熱而食,不但清香撲鼻,而且去膩醒酒,實為蔬菜中的佳品。   有時做雞湯麵,一隻母雞燉出四碗湯來,雞則棄之,唯以雞湯伴面,同煮以使入味,此時若放上一小把豆苗,不但奪目,更兼雅緻,所謂「低調的奢華」是也。   由於豆苗挑弄麻煩,所以一般飯店懶得售賣。大約十幾年前,上海的飯店裡出了一種新的豆苗,這種豆苗就種在飯店的門口,一個淺淺的長方形的塑料盆子,裡面盛著薄薄的營養土。   這些盆子裡的所謂豆苗,有點像豆芽,一根黃綠色的細細的莖,手指般長,比豆芽還細,頂端頂著兩片小小的綠色的葉子。待到要吃的時候,便齊根割下,清炒而成。   一時間,各家飯店趨之若鶩,此物便也洛陽紙貴,但是這玩意實在沒有正宗的「豆苗」好吃。一段日子後,人們便把前面說到的叫做「大豆苗」,而把塑料盆裡培養出來的後者叫做「小豆苗」。隨著新鮮勁過去,「小豆苗」價格一落千丈,如今只有少數飯店依然保留,主要用來騙騙沒吃過正宗豆苗的外地人。若是你追問一句:「大豆苗還是小豆苗?」而恰好這家正是打算用「豆苗」之名賣「小豆苗」的,點菜領班往往就只能訕訕的了。   終於有一次,我在重慶吃火鍋,點了一道「豌豆尖」。因為我問服務員,「豌豆尖」為何物,她也語焉不詳,於是我好奇心大起,結果端上來一看,便是久違了的老友了。   再後來,我還見過田裡種著的豌豆,差不多及膝高度吧。原來我們吃的豆苗,並不是「苗」,而是植株頂端的嫩芽。豌豆的花是白色的,等豌豆開了花,豆苗就太老不能吃了,不過,不用多久,就有豌豆可食嘍。   再後來,我也知道了小豆苗也是豌豆培養的,其實就是豌豆的秧,只要將之種到土裡,就會變成豆苗啦!   吃一道菜,同時知道其由來,不亦樂乎?

鹹菜炒冬筍

  有人問我認為的上世紀最偉大的發明是什麼,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就是「微波爐」。或許有人會問為什麼不是「蒸汽機」或者「電動機」?我只能告訴你,那兩個發明,壓根就不是上個世紀的,那是上上個世紀的;再說了,我對微波爐情有獨鍾可不可以啊?   由於辦公室沒有食堂,附近食肆飯館也少,於是我和同事們都帶飯去吃。只要隔天將飯菜裝在盒子裡,第二天中午用微波爐一轉就可以了。   多麼方便啊?!不禁使我想起小時候沒有微波爐的時候,別人是怎麼帶飯的。那時帶飯,如果單位裡有煤氣或者電爐之類的加熱設備,那麼還好;但是大多數單位卻沒有,那就麻煩了。   偷懶的人,用開水將冷菜冷飯泡一泡,道地的則大清早起來,將飯菜全都熱上一遍,再放入保溫桶中。這種保溫桶現在亦不多見 ,其實就是敞口的玻璃熱水瓶啦!早上燒熱了,放在保溫桶裡,到中午還是溫的。雖然可以保溫,但是那玩意長得實在不敢恭維,而且容易破裂,破的時候,「嘭」的一聲,很是嚇人。   這些問題,在有了微波爐之後,就迎刃而解了,只要用微波爐「轉一轉」,東西就熱了。大多數微波爐在工作的時候,載物盤會轉動,所以有許多人就把這個過程叫做「轉」。有些微波爐是沒有載物盤的,東西直接放在裡面加熱,但是人們依然喜歡說「轉一轉」。   我們曾經說到過關於牛奶的一些誤區,微波爐的「緋聞」也不少。   比如前段時間吧,網上紛紛在轉發一封郵件,那封郵件說微波爐加熱的時候,會改變分子結構,甚至還有照片來佐證。用自來水澆的花開得很正常,而用「轉」過的水來澆,花就枯死了。   除非是用微波爐中拿出來的開水現澆的!那些花就是被燙死的。這封郵件流傳很廣,流毒也很深,甚至有幾十年的科技工作者上當的。   詬病微波爐的人,說微波可以改變分子結構,真的有那麼神嗎?其實很簡單,水就是氧原子和氫原子,請問怎麼個改變法?   微波爐可以促進化學反應,那是溫度的關係,而不是微波的原因。聚氯乙烯保鮮膜在微波爐裡會產生有害物質,其原因和你在蒸東西時忘了取掉保鮮膜是一樣的。   如果簡單的微波爐就可以改變分子結構,那麼我們還要離子對撞機幹嗎?   那封郵件中還舉了一個證據,說是有人用微波爐加熱血清後給人輸血,結果受血者死了。這件事,壓根就找不到出處。話再說回來,如果用「清蒸血清」來輸血,估計也得醫死人。其實,「加熱」肯定是不行的,「解凍」才是,而實際上,醫用血清解凍裝置,真的有許多就是微波式的,只是對於微波的控制比家用的要精確罷了。   微波爐是很安全的,謠傳還說「轉」過的食物有微波「殘留」。我們知道,微波只是個震動,震動源停止後,還有啥殘留?如果真有殘留,那就是能量啊,收集起來可是能發電的,有這麼好的事嗎?沒有。   既然微波爐沒有害,那麼就老老實實地用吧。我們今天的菜,就要用到。   今天的菜要用到冬筍。由於四川以熊貓著名,而熊貓又是吃竹子的,所以大多數北方人認為筍出在四川。其實,中國的南方都產竹,因此也都有筍,浙江省的天目山以扁尖著名,扁尖就是筍做的。   冬筍,顧名思義,就是冬天的筍。冬天怎麼會有筍?不是「雨後春筍」嗎?其實,冬天也有,冬天長在竹邊的筍,只有經驗豐富的人才能將之挖出,挖了出來,就叫做「冬筍」。   冬筍和竹筍不一樣,冬筍矮胖而竹筍瘦長;冬筍和毛筍也不一樣,冬筍小而彎,毛筍大而直,最大的區別是,冬筍的殼上沒有毛。   冬筍是這些筍中最好看的,有著均勻的老象牙的顏色,通體一致,而其餘兩種則頭黑根黃。不僅如此,在造型上,冬筍是彎彎的,兩頭尖,中間胖,加上黃而亮的色澤,一堆放在一起,遠遠地望去,就像一堆元寶似的。   的確,冬筍也叫元寶筍,而其中最上乘的又叫「鸚哥筍」。鸚哥者,鸚鵡也,取其形似鸚鵡而得。   記住,買這種一隻只有皮有殼的東西,不論是沙田柚,還是梭子蟹,都要挑表面緊實雖個小而份量沉的。冬筍也是這樣,要挑殼包得緊,掂起來有份量的。   筍的殼,有一個專門的字,寫作「籜」,簡寫的話是「籜」,唸作「唾」。這個字,知道的人很少,會寫的人也很少,現在只用在重要的藥名上,因為「慈竹籜」有止血的療效。   上海話中,「籜」便是「殼」,剝到裡面薄的地方,雖然是同一物質,則改殼為衣了,筍衣是可以食的。   筍殼如果包得緊,則很難剝開,可以用刀縱向劃上一刀,就可以簡簡單單地剝去了。   冬筍剝好之後,切塊切片切絲都可以。但是冬筍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冬筍中富含草酸,如果不進行預加工而直接炒菜的話,會有澀和麻嘴的感覺。   過去,往往先把冬筍切成幾大塊,然後放在水中煮透,再撩出來切絲切片。但是要煮得時間夠久,否則筍塊當中還是會麻嘴;然而,煮得時間一長,筍的鮮味也就被煮到水裡去了。   如果沒有微波爐,這個問題就永遠無解了。   現在則簡單得多。將冬筍去殼後切成小塊,麻將牌大小的隨刀塊,將之放在一個小碗中,用水浸沒,蓋上保鮮膜,將之放到微波爐中,用高火轉上七八分鐘,轉好之後,不用馬上取出,那太燙了,待冷卻後再拿出來,切絲備用。   要用到鹹菜了,老鹹菜香而新鹹菜好看。鹹菜有無數種,上海人說的鹹菜是用雪裡蕻醃製的。大多數醃製鹹菜的都是寧波人、紹興人,一大甏一大甏地醃。鹹菜和老酒一樣,講究「開甏」,就是打開甏上的泥封,第一批出甏的最好吃。我所知道的最為誇張的醃法來自家妻家中的某位老長輩。   老長輩是個蘇州老太,好似只要蘇州老太就有的是時間。她老人家醃起鹹菜來,是將雪裡蕻扯成一條條的,然後塞到一個汽水瓶中,就是那種比啤酒瓶小一點的玻璃汽水瓶,塞一根進去,用長筷子頂嚴實了,放入鹽,再塞一根。…

一塌刮子下課十分鐘

  阿拉囡兒(ng) 【囡兒,音noe  ng,女兒。「兒」上海話讀ng(五)音。寧波話「兒子」講”ng zy” 】讀書讀得老好,碰碰就是第一名,老師爺娘儕歡喜。不過勿曉得啥個路道,伊就是嚇老師,老師講啥就是啥,打個比方,老師講要抄十遍個,明明抄了三遍就默出來了,阿拉囡兒照樣會抄滿十遍。阿拉叫伊勿要抄了,阿拉講阿拉去幫老師講,伊就是勿肯……    我有辰光辣想,阿拉小辰光怕老師,是因為老師要告訴爺娘,爺娘曉得仔要吃生活;現在有阿拉搿種爺娘撐伊,伊完全勿應該嚇老師個嘛。有辰光幫小朋友講講閒話,也蠻開心個。講發講發,就講出問題來了,阿拉囡兒講伊拉下課勿好去操場浪白相個,後來問仔點其他學堂個爺娘,儕講小人下課勿好到操場浪去個。搿算啥事體啦?一塌刮子下課十分鐘,還勿讓伊拉好好叫白相。學堂裡向講小人辣操場跑來跑去出仔事體家長要尋著伊拉個。葛末我也沒辦法唻,我終勿見得到伊拉學堂去寫張生死狀,講阿拉小人出仔事體勿要緊個。我就想到阿拉小辰光,十分鐘下課,老師一拖堂,五分鐘就過脫了,上課提早兩分鐘打只預備鈴,算算只有三分鐘好白相。我總歸覺著,老師上課,小朋友講閒話,是對老師勿尊重,不過閒話反轉來講,做老師個要拖堂,也是勿尊重學生。非但勿尊重學生,而且自家業務水平推扳,連備課也備勿好,預計點辰光也預計勿來,師範裡肯定教過哪能算上課辰光個嘛。所以,勿管哪能講,老師、學生,要大家看得起大家,要大家平等。 (刊登於《新民晚報》2011年4月12日B14版)

冷拌苦瓜

  今年的夏天特別熱,連天氣預報都報了40℃以上的高溫。上海人普遍認為天氣預報的最高溫度向來是「有所保留」的,然而「有所保留」尚且到了40℃,大家認為真實的溫度可能更高。   反正你也不能在自家的院子裡搭個氣象架放支溫度計來測量氣溫,嚴格地說那根本是非法的,「氣象」和「地圖」都是國家機密。   當然,你可以在自家的院子裡搭個棚,種上紫藤,那就是紫藤架;種上葡萄,那就是葡萄架;如果種上荼蘼呢,就是荼蘼架了。   我非雅人,於是我慫恿丈母娘在院子裡搭了個架子,種了點吃的。   先是種了一種叫「金鈴子」的東西,那玩意,現在的小孩子已經不認識了,我卻是熟得很。   小時候,家的對門有個小院子,那個院子門卻常關著,因此我從來沒有進過那個院子。院門是鐵的,牆卻是竹籬笆,許許多多的風光會穿過竹籬笆的洞眼透出來。   許多爬藤的植物纏繞在竹籬笆上,最常見的就是喇叭花了,白的,黃的,粉紅的,我很是喜歡,以至於我很討厭那種把喇叭花用作貶義譬喻的做法。   喇叭花並沒有長在院子裡,而是爬滿竹籬笆,哪怕在外面也能看到。我從不採花,長著挺好看的,那個院子附近只有我一個小孩子,沒有人會來搶。   那個竹籬笆上還有樣東西,天氣一熱就會長出來,起先是淡綠的,樣子和核桃差不多,皮上全是疙瘩,然而長相併不可憎,反而倒還不失可愛。   那玩意會慢慢地大起來,依然是綠色的,依然挺可愛。及至長到拳頭般的大小(當然,指的是小孩子的我的拳頭),它便不長了。再過一兩天,那東西一下子就從綠色變成橙黃色,飽滿而有光澤,看上去像是金的一般。   那個就是金鈴子了,采一個下來,掰開,裡面有十顆左右紅色的籽,籽是橢圓的,扁扁的,放在嘴裡甜甜的。其實籽上並沒有多少果肉,無非是好玩罷了,大人們根本不屑於計較它們的去留。   一個夏季,竹籬笆上或多或少總會結「出」幾隻金鈴子來,「出」的意思,就是藤爬到了外面,果子結在我攀得著的這一邊。   後來,我長大了,也搬了家,再無機會見到。及至去年有次參觀葡萄園,看到葡萄架上掛著半隻破碎的金鈴子,我真是如獲至寶,將之採下,拾得籽實三枚,小心翼翼地包好,帶給丈母娘。丈母娘就將之種了下去,於是在40℃的高溫裡,我可以用金鈴子逗女兒玩了。   丈母娘還在紫藤架邊種了些苦瓜,原因就是我想驗證一下金鈴子是不是苦瓜的一種。果然,一開始的時候,兩棵植物破土而出,而後長葉爬藤,形狀外觀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再後來,兩棵東西快樂而快速地生長著。金鈴子長圓了就不長了,苦瓜並不停止,一直長到有一虎口那麼長。   40℃的高溫,吃點苦瓜是個好主意,絕對可以清熱解毒。中醫認為苦瓜味苦性寒,歸心、肺、脾、胃經。具有消暑清熱、解毒健胃的功效,主要用於醫治發熱、中暑、痢疾、目赤疼痛和惡瘡等。   既然苦瓜這麼好,就來做道苦瓜的菜。苦瓜燉排骨很好吃,也很經典,然而40℃的高溫,讓人望而生怯,倒不如做個清清爽爽的冷拌苦瓜來得好。   蔬菜,當然越新鮮越好,直接從院子裡摘下來,那自然是最好的。至於老嫩,我選的是較嫩的,那樣的苦瓜不至於太苦。   將苦瓜洗淨,對半剖開,挖去苦瓜的籽。苦瓜的籽與金鈴子大不相同,金鈴子的籽肉是鮮紅的,濕潤的,而苦瓜的籽肉則是淡粉紅的,乾乾澀澀的。金鈴子的籽是硬而堅實的,有著塗過蠟般的光澤,而苦瓜則不然,順勢剖開苦瓜的時候,苦瓜軟軟的空心的籽,也被   一切為二。及至長老長大,變成硬的,也依然是灰黃色的,不怎麼好看。   挖去苦瓜的籽,內腔中毛茸茸的東西也要仔細地刮去,刮到「見青」為止,再次洗淨。切片的時候,把苦瓜剖面朝下平放,往下切片,你會發現切出的片很小。   還記得烤肉館裡的牛舌嗎?都是滾圓的一片片的,難道牛的舌頭是圓柱形的?顯然不是。可為什麼盤中的牛舌的確是圓的呢?訣竅就在切法上了,斜著切,就可以改變橢圓形長軸與短軸的比例,當長短徑都相等時,切出來自然是圓的了。   我們也用這個辦法來切苦瓜,斜著入刀,刀越斜,切出的片就越大。苦瓜因為很脆,水分也多,所以切苦瓜還是很方便的,切片的厚度大約與厚百頁相仿即可,太薄則軟,而無嚼勁,太厚則不易入味。   拿一片吃吃看,哎呀,好苦啊!苦而腥,還得好好加工一番。苦,是個問題啊,當然,一定有人喜歡吃得稍苦一點的,但我們討論的是「普世價值」,還是「不苦又苦、苦盡甘來」的口感為好。   將苦瓜片放在一個容器裡,撒上鹽,翻顛均勻,鹽不妨多一點,鹹得發苦也沒關係,苦盡才能甘來。將苦瓜醃著,每過五六分鐘顛一下容器,你會發現其中的水分越來越多了。   醃上半個小時左右,容器裡已經醃出很多水了,苦瓜的顏色也從生澀的淡綠變成熟潤的翠綠了。將水倒去,用水洗淨苦瓜,再拿片嘗嘗,是不是依然挺苦,而且很鹹?   燒一大鍋水,待水沸之後,將苦瓜片投入;待水再次沸騰之時,將苦瓜片撩起,迅速用冷水沖淋,沖淋時用手翻動,以便儘量冷卻。這一步很重要,如果苦瓜冷卻得不充分,餘熱就會將苦瓜焐軟焐黃,影響口感和色澤。   有的人喜歡生吃,那樣的話就沒有熱水退鹽這道工序了,所以生吃的時候鹽要少放。又有傳說用生醬油醃生苦瓜,可以醫治高血壓、心臟病等,不過那是「偏方」範疇,與美食無關。   40℃啊,就算有空調,做完這些也出汗了,打開冰箱,拿點東西吃吃吧。噢,對了,別忘了把苦瓜也放進冰箱凍一下,如果離吃的時間短,放在冷凍庫也無妨。   誰家的冰箱誰掌握,要凍到夠冷卻不結冰,拿出來裝盆。隨意發揮吧,愛吃啥味就拌啥。   我呢,總是淋上一點醋,用米醋,色淡味又正,再淋上一點生抽和麻油,生抽只是少許,因為鹽醃已經有鹹味了,倒是可以不放生抽,改放些許白糖,做成糖醋苦瓜,絕對神來之筆。此菜全不用蔥或香菜,追求的就是清清爽爽,炎熱的夏季吃上一點,既爽口又解暑。

新風鰻鯗煲

  外公外婆是寧波人,而且有很多子女,很多子女各自嫁娶,又有很多子女,人多了,過年便熱鬧。這麼多的小輩,都要拜年的話,一定要事先說好日子,否則交叉拜來拜去,一定會亂套。   於是大家說好,在每年的年初二,都到外婆家碰頭,給外公外婆拜年,至於小輩們,就輪流作東,在每家歡聚一天。   於是年初二就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了,以前過年,總是在外婆家自己燒,兩位阿姨和一位舅舅都是燒菜的能手,這位舅舅後來更是成了一級廚師,也是那時打下的基礎。   寧波人過年,就有許多寧波小菜,銀絲芥菜啦,蟹糊啦,然而最令我難忘的,還是鰻鯗。   說來好玩,雖然「鯗」字是蘇州人發明的(詳見拙著《肉餅子燉咸鯗魚》),但真正深諳「鯗法」的,還是寧波人。   所謂的「鯗」,就是鹹魚,但只有鰳魚做的鹹魚,可以稱之為「鯗魚」,其它的則必須加上一個定語,比如黃魚做成了鹹魚,就得叫做「黃魚鯗」。同樣,「鰻鯗」則是鰻魚做的。   做鰻鯗的鰻魚是海鰻,河鰻小而海鰻大,一條海鰻十幾斤根本就不稀奇,粗的可以比人的手臂還粗。冬天裡的海鰻長得最是肥美,寧波人就將海鰻製成鰻鯗,留到過年吃。   冬至前後,寧波人就買上一條鰻魚,這還必須得是大家庭,才有如此手筆,要是三口之家,一條海鰻要吃到猴年馬月去啊?!   所以,這種事,這種菜,只有大家庭才有得吃了。大家庭買回一條新鮮的海鰻來,那種有一人長,圓圓滾滾粗粗的。   買來之後,首先就是將魚身上的鰻涎擦乾淨,鰻魚是沒有鱗的,卻有一層滑膩膩的東西,要用報紙擦得乾乾淨淨。做鰻鯗與調理別的魚不同,並不是將肚皮戧開,而是「開背」,就像劃鱔背一樣,從背部將魚剖開,連魚頭都用快刀一剖為二,然後將魚的內臟去除。   做鰻鯗,是不能用水洗的,那血污之類的怎麼辦?要用高度的白酒來擦,若是沾了水,鰻鯗容易發霉。   將鰻鯗擦乾淨後,要裡裡外外抹上用花椒炒熱的鹽,然後拿一個用小竹爿紮成的十字架撐開頭部,那樣的話,整條魚就變成一片了,然後只要放在通風處晾乾,大約十天左右就可以吃了。   寧波人常說「新風鰻鯗」四個字,許多人都以為是指「新風」這個地方出產的鰻鯗,其實不然。鰻鯗最好的出於台州松門,清代袁枚的《隨園食單》就有此說。至於「新風」兩字,其實指的就是「新近風乾」的意思。   所以,好的鰻鯗要醃得了就吃,割取一塊下來,清蒸後拆骨裝盤,吃時則蘸醋而食,是極美味的冷盆,由於小辰光自已家人不多,不可能醃製,所以每次去外婆家吃鰻鯗,都驚讚天下竟有如此鮮美的東西。   現在,那樣的大家庭不多了,就算外婆家,雖從最早的十幾個人拜年發展成了二十多人,最近有朝三十靠近的意思,但再也無法在家中擺宴了,進而轉戰到了飯店裡,自然也就不會過年醃鰻鯗了。   然而想吃鰻鯗,倒比以前更容易,現在有製作好的鰻鯗,並且可以小塊零售,就來做一回別具特色的鰻鯗煲吧。   首先要買上一斤左右的鰻鯗,以中段為佳。一如自家醃製,買的鰻鯗當然也醃得透且新鮮的好,醃得透不是醃得死,要有彈性卻不軟爛,魚身要白,特別要看一下皮下是不是發黃,若是發黃,則魚已經(火豪)了。鰻魚和火腿一樣,時間長了油脂會分解,就會有哈喇味,上海人則叫「火豪」。   寧波人以前做鰻鯗希冀久存,所以鹽用得多,隨著生活水平提高,鰻鯗中的鹽份也越來越少,當然可以存放的日子就短了,這也是為什麼以前的鰻鯗不用放冰箱,而現在必須放冰箱的緣故。   鰻鯗買來之後,將之洗淨,有時候醃魚的人為了漂亮,往往會在魚身涂一層油,可以用開水沖淋後再洗。   鰻鯗咸鮮,但是現在生活好了,不須像過去那樣靠咸來「下飯」,所以還要進行一步「退鹽」的步驟。   所謂的退鹽,就是用溫水浸泡,這本身取決於醃的程度,越是硬的鰻鯗,就要切得越小,醃的時間越長。   一般來說,將鰻鯗切到竹麻將牌大小,放在溫水中浸泡上兩個小時左右即可,浸泡的時候,可以放入些許料酒。   準備兩三塊五花肉,切成片,取一個大鐵鍋,放入五花肉和鰻鯗塊,放入料酒和水,以淹過為度,然後點火,待水沸後改用中火。   鰻鯗是白的,一大煲白肉白魚有點太單調,不妨滴入幾滴生抽著色。   此菜不宜久煮,大約煮個半小時左右即可改成大火加糖收干,燒得時間長,鰻鯗散爛就沒勁了。此菜一定要加糖,倒不是因為鰻鯗太鹹,而是由於糖可以刺激味蕾感受到鮮的味道,俗稱「吊吊鮮頭」。   但與紅燒肉不同,這倒底是道鹹的菜,糖不宜多,要在有意無意之間才好,要吃的時候不覺得,卻有回甘,方為上品。   取空煲一隻,將之燒熱,然後倒入收干的鰻鯗和肉即可。此菜不放鹽,全靠鰻鯗本身的鹹味,說是煲,卻不是煲出來的,只是一個容器罷了。   有喜歡吃蒜的朋友,可以事先爆香十幾粒蒜子後取出,放在煲裡,待鰻鯗收得快干時,放入煲中與蒜子同燒數分鐘,即是一道「蒜子鰻鯗煲」,風味絕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