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碰到有人說自己是什麼「子弟學校」畢業的,我就告訴他們,工廠有自己的學校有什麼稀奇,大的廠都有,過去大的國營企業,中學小學不見得有,但幼兒是肯定有的;別說過去的國營企業了,就是現在的新型企業也有了自己的幼兒園,前段時間處於輿論峰尖浪口的攜程親子園,不就是嗎?
工廠有自己的學校有啥稀奇?我們的學校還有自己的工廠呢!中學有,小學也有。
除了百度百科之外,我找不到別的地方對校辦工廠有定義,是這麼說的:「校辦工廠是指學校根據教學和辦學需要所開辦的工廠。」不過,我所見識過的校辦工廠,和教學和辦學,都沒啥關係。
七一中學的校辦工廠,好像不是一直有的,至少我初中入學時,好像並沒有,記得要進了高中,才有了那個校辦工廠。中學時的校辦工廠,與小學時的不同,並不需要學生參與生產,否則我早就學會烘焙了。
什麼?烘焙?是的,七一中學的校辦工廠,是生產西點的。初中時的我們,其實對西點沒啥太多的感覺,你想呀,紅寶石要等到1986年才成立,西式糕點才開始普及起來。對了,既然初一入學時都沒有紅寶石,所以七一中學的校辦廠,那時肯定還沒有。
當時,上海有上海咖啡館、長春食品商店、哈爾濱食品廠等店家生產西點,還有家叫凱歌的,就是從前叫凱司令和後來叫凱司令的那家,但所有的這些店家,生產的西點,照我說法,就是上海人對殖民地時代西點的懷念和模仿。
你想,七一中學的校辦工廠,在繼紅寶石之後,就做起了西點來,這種追趕時代的意識,估計與我們那個開明的校長大有關係。前面我說過,校辦工廠的生產,不用學生的參與,然而校辦工廠的運作,還是需要大家參與的。
具體的參與,是這樣的,在每天的上午,共有四節課,在二節課之後,有個「大休息」,具體時間是上午的九點廿五分到九點四十五,共二十分鐘。在大休息的時候,校辦工廠的人會在校門口,也就是校門的傳達室的之間狹長區域中,放幾長桌子,桌子上是大的開口塑料筐,筐裡就做好的各種西點,供學生購買。
在所有的西點,屬「西番尼」最為高級,好像要四角錢一塊,要知道,當時的醒寶牌香煙,零售價是七角四分,雖然黑市炒到了二元。西番尼是一種蛋糕,黃色的底是鬆鬆軟軟的,上面有層黑色的厚巧克力醬,巧克力醬上有二三條白色的糖線。西番尼雖然貴,但常有女生買了送給男生,因為諧音「喜歡你」的緣故。
大多數時候,是買不起西番尼的,也就八分錢的圓蛋糕買買。高二高三的時候,認識了一群低年級的女生,她們有時會買蛋糕給我喫。說來有趣,那時候,好像都是女生買了給男女喫的,很少有男生買給女生的,我思來想去,可能女生心細更存得起錢來吧?也或許那個年紀,女生比男生開竅更早些吧?
校辦工廠的西點生意很好,要是去得晚了,就賣完了,所以要是第二節課的老師拖堂,是很招人厭的。我們班不怕老師,常常還沒下課,就有同學等在後門了,等下課鈴一響,沒等老師說下課,人已經奔出去了。
那些西點很好喫,但不是天天喫得起的,好在七一校風甚佳,沒有什麼高年級的學生搶低年級學生錢的事發生,那時候的人,最多下課電車不乘,省下車票來買點心喫。
有趣吧?七一中學的校辦廠,挺有趣的,但是你們不知道,我小學的校辦廠,有趣十倍還不止,明天聊。
Related Posts
[上海回憶]上海那碗大腸麵
如果說你想喫大腸麵,於是上大眾點評網想蒐一家好喫的,結果出來家清真牛肉麵館,你會怎麼想?是不是大誇張了?从沒聽說過有牛大腸麵呀,怎麼會查出清真麵館的呢? 這是當年大眾點評的一個bug,一個活生生被社會工程學打出來的bug。事情是這樣的,上海的復興東路上有家「大腸麵專門店」,這家店太過有名,从開門到打烊,永遠人滿為患。 還有更多的人慕名而去,結果弄得人越來越多,人嘛,有耐心好的,有耐心不好的,那些耐心不好的就去了對馬路的清真麵館。喫完回家,在網上寫清真麵館的點評,第一句就是「本來是想去喫大腸麵的……」,一個人這麼寫,兩個人這麼寫,好多人都這麼寫,硬是把「大腸麵」三字寫成了清真麵館的關鍵字,衹要你查這三個字,這家清真麵館就會跳出來,真是倒了血黴了。 這家大腸麵太有名了,算是可與阿娘黃魚麵(不好喫)、長脚湯麵(沒喫過)、哈靈牛蛙麵(沒喫過)、桂逸禾三蝦麵(沒喫過)、寶泰麵館(不好喫)齊名的了。有人會問了,你都沒喫過這些麵館,哪來的資格品評上海的麵呢?因為我是梅璽閣主呀!去大腸麵店喫麵,是要懂「切口」的,大腸麵店人山人海,衹有一個老闆娘負責端面負責下單,雖說衹要有耐心,總歸喫得到麵,但是衹要中氣足、喉嚨響、懂切口,就真的能比別人早喫上。比如「大辣烤拌三兩」,表示的就是大腸、辣肉、烤麩三種澆頭加三兩拌麵,或者「大烤湯二兩」,想必你也猜到是什麼了吧?你若是跑過去說「大腸麵,三兩,湯麵,加烤麩澆頭,加辣肉澆頭」,常喫的客人一聽就是洋盤。還有,上海話中「大腸」的「大」,是「啊」音的,與「大學」、「大排」是一個音,但是說切口「大辣烤」時,一定不能說「汏辣烤」而要說成「杜辣烤」,否則,依然是個洋盤。 大腸麵店的澆頭,除了大腸、辣肉、烤麩外,其實還有三種,是蘇式燜肉、榨菜肉絲和紅煨牛肉,總共是六樣,但我从來沒有見過任何人喫後面三樣的,再說了,大腸麵館用的是上海中粗圓麵,不是蘇式細麵,那還喫什麼蘇式燜肉呀! 老闆娘個子很小,典型的上海「小老太婆」樣子,常年穿一件白大褂,外面罩一件圍身,戴着一副袖套,還有一大特色是,不管晴天雨天,老闆娘永遠是一雙元寶套鞋。 如果你去過大腸麵的廚房就知道了,廚房在大腸麵館的一樓,要比客堂低下去一點,永遠是暗暗的,那裡常見有兩口大鍋燉着,燒大腸的師傅是高度近視眼,光線又不好,於是他總是湊得離鍋很近,我有位朋友開玩笑說那家店的大腸是「繡花師傅」燒出來的。 廚房的地上滿是油膩,如果不穿套鞋再端兩碗火熱發燙的湯麵,那是要出人命的,這也是為什麼老闆娘常年套鞋的原因,我衹是好奇,現在哪裡還有賣元寶套鞋呀? 大腸麵衹有一開間門面,店裡放不了幾張桌子,還有個閣樓,依然放不下幾張桌子,好在大腸麵一定是搞定了當地的警察工商城管,所以可以在馬路上街沿摆出桌子來喫麵,這些桌椅並不要老闆娘搬,每天自有食客幫着一張張擺出來,第一張桌坐滿了,後來的客人就幫着擺開第二張,多的時候,一溜可以排出五六張去。還有等不到座位,寧願站着喫,如果你中午十二點一刻去,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喫相,絕對是道風景線。 大腸麵的老闆娘在上海灘的麵館老闆娘中,絕對算是客氣的。我曾經寫過一家麵館,在南陽路上的,對待男的就象兒子,而對女的象媳婦一樣。我有一次與辦公室同事一起去喫麵,點了完全一樣的麵,結果先上來一碗,我輩紳士,當然讓女同事先喫,結果被老闆娘擘手搶過,端回我的面前,並且還兇巴巴地對我同事說:「這碗是給阿弟的呀!」,及至同事的那碗上來,湯稀麵少澆頭寡,完全不一樣,結果弄得我們辦公室所有女性拒絕這家麵館。 大腸麵館老闆娘的記性絕佳,她从來不用紙筆,你點了什麼,過一會兒就能端來什麼,及至買單,也一一記得誰喫了什麼,从來不會出錯的。不象小德興的老闆娘,我每回都喫一樣的東西,但每回的價錢都是不一樣的,一路往上幾天後還能往下,也許是跟着上海股價波動的。 大腸麵的生意實在太好,有那麼一陣,拌麵的醬料是放在桌上,讓客人自己加了拌的,一大碗醬油色的,一大碗紅油色的,敝口的兩大碗,如今疫情當下,估計不這麼幹了吧?據說邊上幾家店有腦子活絡的,什麼古董店服裝店之類的,有代客點麵的服務,還有借座堂喫的服務,也就是說出點錢給邊上的店,可以在邊上的店裡喫,而邊上店裡出面去點麵的話,等的時候也可以少一點。要知道,如果在上海三伏天大太陽頭下面喫碗熱湯麵,那可是「真生活」啊,邊上的小店有冷氣,換了我也肯出點錢去喫的,但據說非熟客沒有此待遇,說的是古董店的熟客,不是大腸麵的熟客。 來談談大腸麵的麵與澆頭吧!我總共喫過四次大腸麵,第一次去喫,是在2010年,中午,在街上喫的,那一回,可能是生意大好來不及下麵,麵是僵的,你想呀,你這湯頭再好澆頭再好,麵是僵的還是不及格呀,內飾再豪華、外觀再拉風,不能起動,還是輛破車呀。 我从來不是一棍子打死一家店的,特別是有口碑的店,我願多給他們幾次機會的,於是過了一年我又去了一次,這回的麵不生不爛剛剛好,果然多給一次機會是對的;可惜,這回的大腸有點鹹,這是我相當不能理解的,這每天都要做出幾十斤上百斤大腸的店,怎麼可能會突然鹹了淡了呢?我能猜想到的原因,可能是醬油、鹽、糖的貨源與品質出現了變化。 於是,我有三年沒有再去喫,三年後的2014年,我又去喫了一回,很好,中規中矩,無可挑剔。 再過一年,我有朋友到上海來,我們一起又去喫了一回,這回喫的是拌麵,很好喫,可以向外地朋友介紹——我們上海的大腸麵就是這樣的。 然而,上海傳統的大腸麵並不是這樣的,傳統的大腸麵,一般是現炒的燒頭,是連腸頭腸尾有肥有瘦的大腸,腸頭就是上海人所謂的圈子,草頭圈子現在已然成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上海其化麵館的大腸麵,通常是煮熟的大腸切成片,等客人點了,與洋蔥同炒後勾芡,要麼過橋,要麼不過橋,算是個花式麵。 這家的大腸麵,嚴格地說,是滷大腸麵,衹用大腸中薄的部份,這可以降低大量的成本,而滷大腸是不勾芡的,倒反而可以使麵保持清清爽爽,我個人非常反感上海本地麵澆頭着膩的做法,前面提到的寶泰就是那個路數。 總的來說,復興路大腸麵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對於大腸老嫩的把握是相當到位的,我在很多場合喫到過咬嚼費力的大腸,特別是在外地,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外地人普遍牙口好過上海人啊?至於太酥的大腸,是不可能在飯店喫到的,費時費火,沒傻子這麼做的。 這家大腸麵,沒喫過的可以去試試,喫過的自己決定是不是再去喫。至於他們家的辣肉與烤麩,我就不評價了,我評任何一家的辣肉,就是欺負人家啊!沒辦法! 聽說這家大腸麵館要搬家了,希望他們保持下去,保持一個「可以喫喫」的口碑,要知道,在上海嘴裡,「可以喫喫」已經是個蠻高的評價了。
[上海回憶]油印
1993年的秋天,在天平路的一戶居民家中,一樓的大房間外是個小院子,小院子中有間搭出來的小屋。雖然已經秋天,但是小屋依然悶熱,沒有空調,衹有臺電風扇,但是一房間中好幾個男生,依然散發著燥熱,寫字桌前已經擠了二三個人,我衹能坐在床上,視線越過他們的頭,看著寫字檯上的電腦屏幕。 電腦的主機放在桌下,顯示器雖然衹有十四英吋,卻是個大傢伙,左右佔據了一半寫字桌,前後更是完全佔滿,鍵盤衹能放在拉出來的抽屜上,那種顯示器發熱很厲害,讓原本就逼仄的小屋更熱了。 電腦用的是Windows 3.1系統,英文版的,為了使用中文,要安裝一個叫做「中文之星」的軟件,中文之星是單向型的,裝上就卸不下來了,中文之星不但提供了中文環境,連電腦菜單都會變成中文的,我們當時覺得很神奇。 「吱吱吱」,愛普生針式打印機響著,很慢很慢,所以噪音響了許久,打印機的色帶被事先拿走,專門為了這個特殊的打印。最後,打印機終於吐出了一張半透明深藍色紙來,上面有著淡淡的白色字跡,深藍色紙下襯著一著薄薄的棉紙,再下面還有張格子紙。 「成功啦!成功啦!」 那是我們大學文學社第一次用電腦排版來製作蠟紙,在文學社成員學弟張睿無數次地試驗後,終於成功地打印到了蠟紙上。 等蠟紙打印好,我們小心地把它拿到了學校裡,千萬要小心,有一條摺痕壓痕印痕,最終印出來的東西,就會多一條莫名其妙的黑線出來。回到學校,我們拿出笨重的油印機,取掉笨重的蓋子,把蠟紙覆到黜黑的滾筒上,把一疊白紙鋪到一邊的進紙輪下面。 想想現在的激光打印機真是發達,快的一分鐘可以打幾十張,我們當時油印校刊,要用這個手搖的油印機,一張張搖出來,雖說進紙也是自動的,但是那個進紙輪很笨,每印一張,都要掀起面上的那張紙,把下面的紙壓住,否則,會一下子進個二張三張四張,都有可能,沒有定數。 先要一張張印出來,等油墨乾了,再印反面,等很多張都印好,還要裝訂,然後發給訂戶,說是訂戶,實際上是按班攤派的,倒是沒有靠學校的行政壓力,靠的是真誠和皮厚。 我們這樣的印法,其實已經是鳥槍換炮後的了,在這之前,我們是鐵筆手寫的蠟紙,手推油印出來,與我小學時的一樣。 時間閃回到1979年,那個後來變成21路終點站的平房,老師在刻蠟紙。 冬天,顧老師坐在辦公室裡,天已經很冷,她戴著半指絨線手套,還揣著熱水袋。她的面前擺放著一張蠟紙,蠟紙是透明的,下面印著橫線和竪線,組成了一個個一釐米見方的小格子,以便對齋。蠟紙的下面,是一塊木板,木板當中鑲著一塊薄的鐵板。所謂刻蠟紙,就是用鐵板墊著,用鐵筆在蠟紙上書寫,鐵筆是塑料的,衹是前端有一根鋼針,鋼汁並不是太尖,否則容易戳破蠟紙。 天冷,手卻不能焐得太熱,否則蠟紙上的蠟會化,化開的地方印出來,會有團黑影。油印的原理是用鐵筆書寫,寫過的地方蠟紙上的蠟被刮去,油墨就能滲透過去,留在紙上,「拷貝」出蠟筆相同的內容。 寫字,難免會有寫錯的時候,不要緊,有修改液,那是個玻璃的小瓶,瓶蓋上連著一把小刷子,把瓶蓋打開,小刷子上沾著塗改液,塗到要修改的地方,待乾了後可以再寫。 那時,是手推的油印機,說是機器,也就是個木框,木框靠近操作員的地方,當中有個把手。木框把蠟紙夾住,下面放紙,用一個與木框等寛的滾筒,蘸好了油黑,左手壓緊木框,右手捏住滾筒的把手用手往前推到底,然後拿起滾筒,掀開木框,下面就有張印好的紙了,對的,當時來說,就是考捲了。 那時,老師們很喜歡「差」學生做事,學生們也很喜歡幫老師做事,被「差」的學生,還頗有種榮譽感。唯獨這印考卷的事,雖說又髒又累,卻沒法讓學生來做,衹能親力親為。我依稀記得,等到了高年級,好像有過測驗卷子是同學幫忙刻的蠟紙,我們班有個「四條槓」的大隊長,是「紅領巾列車」的副列車長,不對,我們班有二個四條槓,是正副列車長,刻蠟紙的是那位副列車長,笑容甜美的顧錚鋒,也可能是「崢峰」。她有一個深深的酒窩,一笑就很甜,之所以我記得這清楚,是因為她寫過一篇作文,那篇作文成了範文,老師讀出來給全班聽,其中有個情節就是她曾經打算用筷子在另一邊臉上鑽個對稱的酒窩出來。 有些事不是記得太清了,可能卷子不是她刻的,那麼就是有通知是她刻的,等我們三年級搬到新校舍,那時不用老師自己印蠟紙了,那裡有專門的油印室,記得好像是在二樓,進門上樓轉角的地方。 蠟紙、油印,是七八十年代很普遍的一件事,各大工礦企業的通知,政府機關的文件,各種各樣的小規模宣傳品,都是用蠟紙和油印的,無外乎就是手推式油印機和手搖式的區別,但是製作蠟紙,還是好幾種的,手刻衹是其中一種,當時叫做「謄蠟紙」。 英文老師就不用謄蠟紙,他們可以用英文打字機,把色帶拿掉就可以打,不像後來我們用電腦打時,要買專門的打印蠟紙。不用英文老師也不能全用英文打字機,有時有「中翻英」的題目,還是要用到鐵板鐵筆。 大的單位,有中文打字機,好像我們中學就有,但那是印考卷的地方,學生是進不去的,要等到我大學畢業,進了單位,才得見盧山真面目。 說是打字機,與英文打字機幾十個鍵不同,中文打字機,衹有一個鍵,一個長長的鍵,鍵上有個把手,打的時候,要捏住整個把上,用力壓下去。中文打字機有個字盤,字盤中放著幾千個常用字,打字的時候,打字員坐得高高的,左手推動字盤,字盤可以前後左右移動,把要打的字移到那個把手相應的位置上,壓動手柄,就把擡起那個鉛字,打印到前面的滾筒上,滾筒裝上蠟紙,打出來的就可以油印了。 中文打字,是個高技術的體力活,要學習很久才能掌握,不僅要「對準」鉛字,還要背出字在字盤中位置,要牢記幾千個字的位置,據說字盤還能換,還有非常用字字盤。 還據說,中文打字機最早是林語堂發明的,沒想到吧,1946年!不過林語堂發明的不是這種死板的字盤式,而是一種基於字形的滾筒式字模打字機,鍵盤是類似英文打字機的六十四個鍵,每個字按三鍵,就能通過機械的方法在滾筒中的七千個字中找到相應的字,簡直可以說基於字形的中文輸入法,是林語堂發明的,用一種機械的方法完成了電腦的輸入法,他的那檯打字機,還可以整合部首,打出冷僻字,總供可以打出九萬個漢字來。後來到了1979年,還真有電腦公司買了林語堂的輸入法,起名「簡易輸入法」,不過衹在臺灣地區推廣,所以我們並不知道。 由於我們的政府深知油印物的力量,當年的傳單就是手刻蠟紙,手推油印的,所以在我中小學那個時候,對於蠟紙的管控是很嚴格的。個人,是買不到蠟紙的,想買蠟紙,要有單位的介紹信,買來的蠟紙有專人保管,需要用的時候去領。領來之後,刻蠟紙也好,打蠟紙也好,都要有紀錄,不但如此,刻壞的蠟紙,還要還回去,不能有一張蠟紙流落在外。別說那個時候了,就是我們讀大學要印校刊的時候,依稀記得還是去學生處開了介紹信才買到的蠟紙,衹是買來後的管理沒有那麼嚴格了。 油印的卷子,是有油墨香氣的,哪怕做不出題,但香氣還是在的。我記得在高中後期,好像有些卷子就已經不是油印的了,而是複印的,但也可能記錯了,附近有個延中複印社,後來成了上市公司。反正,等我讀大學時,幾乎已經看不到油印的東西了,除了我們親手編的校刊,說是校刊,其實就是文學社的社刊,一份非法出版物,因為學校沒有校刊,我們就「僭越」成了校刊。
[上海回憶]冬至 湯圓 餃子 餛飩
每年的這個時候,冬至,除了上海人開始附庸風雅喝蘇州的冬陽酒或者稱之為冬釀酒之外,還有必然的一爭——上海人冬至喫什麼?是餃子還是湯圓?又或者是餛飩? 首先,我們來搞清楚一件事,冬至喫餃子,在一句slogan下,至少宣傳到了全國人,這句話是「冬至餃子夏至麵」,大家都聽說過吧?雖然上海人夏至的習俗是喫鹹鴨蛋,但是好象對喫麵也不排斥吧?那麼為什麼夏至喫了麵,上海人冬至就不能喫上一頓餃子呢? 先把這件事放一放,這還是小吵,我們來聊個大的。眾所周知,全世界的華人是一起過節的,春節中秋自不必說,甚至國慶都是普天同慶的,我們洛杉磯華人還有慶祝七一的呢。 那麼,冬至? 這幾天澳大利亞的華人社區就吵起來了,有人在群裡發了一句「冬至快樂」,就有別人跳出來說不對,不對的不是「快樂」,而是「冬至」,因為澳大利亞在南半球,我們冬至的這天,正是他們白晝最長的一天,俗稱夏至,看來率土之濱,並非王土。 說回來,冬至餃子夏至麵,大家知道下一句是什麼嗎?三伏烙餅攤雞蛋!問題迎刃而解,上海有三伏烙餅的習慣嗎?別說沒有這習慣,上海做餅都不說「烙」啊!還雞蛋也是用「攤」的啊!所以,這冬至餃子,與上海真正是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去。 有人說上海人冬至喫湯圓,我不知道再老年間是不是有這個風俗,但至少是我小時沒有,道理很簡單,冬至離春節還遠,六天工作制,誰會特意為個冬至去磨水磨粉再來做黑洋酥豬油餡?甚至有些材料還沒有開始賣,想做也做不出來。所以上海人過去既不喫餃子也不喫湯圓。 那麼,餛飩?上海人過冬至是不是喫餛飩呢?太簡單了。上海人講究「冬至夜,有喫喫一夜,嘸喫凍一夜」,一碗餛飩打發,太差了;照理說,冬至夜要祭祖,要準備很多菜,上供完再加熱,就可以用於晚宴了,很多地方都認為,上過供的食物,會帶來好運。 上海人以前是很少喫餃子的,因為沒有人會擀,難得想喫了,就去菜場買餃子皮,可是一不會拌餃子餡二不會包,也是個問題。很多人家喫餃子,是照着餛飩餡來拌的,至於包嘛,就是在皮子的一邊塗上水,把餡放在當中,然後對折,很是難看。好在上海人喫的是「水餃」,是連湯一起裝在碗裡的,形狀好象可以忽略一點。 後來,有一種工具,象是一副假牙那樣,當中有鉸鏈,把餃子皮擺在上面,再放餡,然後把那工具翻起來,壓一壓,就會壓出一圈花邊來,很象是手打的褶,自己騙自己。上海人真正喫餃子,要到速凍食品流行之後,我記得最早的好象是「龍鳳水餃」,後來還有「灣仔碼頭」,都是很受歡迎的東西。最早的時候,速凍水餃是很高級的東西,因為包裝加上物流的成本,速凍食品遠比現場的小食貴得多,所以有過那麼一段時間,用速凍水餃請客,都是有面子的事。 別說餃子了,上海人平常喫湯圓,也是速凍食品之後的事了。速凍食品衹流行過很短的一段時間,隨着規模增大,包裝和物流就被攤平了,速凍食品成了不健康的東西,那時若是小夫妻兩個不開伙倉常喫速凍食品,就象現在老是點外賣一樣,父母們會認為孩子「不會過日脚」。 不過光从湯圓的角度,我真的是想不出來速凍的和店裡的,在營養成份上有多大的區別,甚至大工業產品還更衛生一些呢,說到店,就說說上海的湯圓(糰)店吧,上海的湯圓店並不多,最有名的也就三家。 首先是城隍廟的寧波湯糰店,就家店除了鹹甜湯糰之外,還有一直蒸着的魚翅蟹黃灌湯包、燕皮餛飩、全色雞鴨血湯、潮州手打牛肉丸等幾十種「各路神僊」。一如秦淮河邊夫子廟旁的那些「當地名小喫」店,一貫秉承「價高味次」的特色經久不衰,上海人很少有去這家店喫東西的。不過有句說句,這家店的百果鴿蛋湯糰,還是相當好喫的,然而却不是一直有賣的,而且還好象衹有生的外賣。我有數次朋友饋贈於我,才得嚐此美味,實在感恩。 再有就是美新點心店,說來奇怪,去過幾十次的我一直以為它叫「美心湯糰店」,昨天為了寫此文,找出老照片一看,才知道是「美新」,而我放照片的按日期分的十幾個目錄,都被標成了「美心」。 美新因為離原來上班的地方近,所以我經常去,中午是最熱閙的,特別是二樓,有時要等上二波人喫了站起來,才輪到有座。經常有人在一樓買了票子後上樓,一看架勢不對,再退回一樓等座的。樓上有一男一女兩個服務員,負責收票子就餐食,真正是「忙得脚嚡拑起來(忙得脚也舉起來)」。他們常常托着七八盆春捲或五六碗餛飩,排着隊挨桌送過去,托盤送到桌邊,讓食客們自己搬取。說到春捲和餛飩,美新的黃芽菜肉絲春捲二客八隻,沒有任何兩隻的長短和粗細是一樣的,各種形狀的都有,但它們是全上海最好喫的春捲;至於餛飩,可能是全上海最難喫的,皮厚餡寡,味道還差。 我經常開玩笑說,衹要中午十二點半去美新,不用買票,直上二樓,依樣等座,一俟入位,靜待不女響,待有餛飩、春捲送過,取而食之即可。如果想喫大排麵、辣肉麵等,衹要等上一刻鐘左右,拍桌大叫「我個麵哪能還沒來?」,服務員就會來問你買的什麼票,過一會一定會給你端來。在此聲明,純屬戲言,若有人依計而行,本人概不承擔教唆之責。 你說麵店不賣麵、肉店不賣肉,是不是很稀奇?美新主打就是湯圓,但是他們居然敢貼出一張紙來,上寫「湯圓堂喫暫停,衹供應外賣」,明明有湯圓,但人家懶得煮,就是這麼豪橫。美心的湯圓,甜的八隻一碗、肉的四隻一碗,都是一樣價錢。美新進門右手到底,有間玻璃房,裡面永遠有兩個人在包湯圓,其速度之快,看得令人賞心悅目,用現在的時髦話語說:「很解壓」。 美新一年四季中,總有那麼幾天是沒有堂食的,一是陰歷年的最後幾天,一是元宵節的前幾天,那時他們就放一張桌子在門口攔住,衹面全員包湯圓,衹留一個人招呼客人。那段時間,是上海最冷的日子,但是門口排長隊的人真是無怨無悔,衹為了領到兩盒湯圓,與家人分享。對的,是「領」,領湯圓,因為現賣是不賣的,一定要早先預定好才行。 除了這兩家,還有一家有名的就是七寶湯糰店了,在七寶老街上,它有許多分店,在許多大食代式的食檔中都有,七寶湯糰的個頭要比前兩家的大得多,味道嘛,其實也差不多。 我特地要介紹的一家,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那個湯糰,甚至都不能算店,衹要一對老夫妻租了新昌路上一家餐廳的早午時段,那家店在北京西路到山海關路的當中,門面是朝西的,或是不下雨,經常可以看到街上放着幾包糯米粉,放在一個木架子上,木架子的頂端是個千斤頂,用來壓出水磨粉中的水,真是個好主意。 租個時段,算是個攤吧,其實還是合租的,他們佔用店面的右邊,架着大鍋煮湯糰,左邊是一個賣千層餅的,我那時每天不到六點出門跑步,他們也已經拉起捲簾門準備做生意了。他們的湯糰品種很多,有黑洋酥和肉的,還有薺菜肉,也有豆沙的,為了區分這些湯糰,於是有些湯糰就有一個尖,有的會有兩個尖,甚至還有三個尖的。這店家的湯糰,特別是薺菜肉的,軟糯鮮香,很值得一試,我經常在那兒買上一碗湯糰,再切一塊餅,坐在店裡喫,噢,對了,他家的湯糰是論個賣的,所以可以一次喫到好幾個味道,讓人開心。 說完了湯圓店,再說餃子店,上海沒有好喫的餃子店,我是說衹賣餃子的店。 曾經上海有過一家餃子店,全上海衹有一家,在福州路科技書店的邊上,一家很窄却進深很長的店,進門就是賬檯,往裡走是桌椅,店最後的部分,是包餃子的,再後面,煮餃子。就象我說的,那時的餃子是「水餃」,是用碗裝的,而不是盆子,碗中有湯,湯中有水餃。 要說上海的餃子,好喫的衹有一家,東萊·海上,他家的鮁魚餃子相當好喫,特別是店主為我特地做的大餃子,酒後喫上一個兩個,友、酒、餃,完美。目前他們裝修中,希望重新開張後,普通食客也能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