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廚記 VII]福州插蟶

我好像去過中國所有的省,衹是東三省給我的記憶很模糊,我已經記不得是去過長春還是啥爾濱了;當然我記得去過大連,在那裡的海鮮一條街教了排檔老闆怎麼活殺螃蟹,還打算現殺現炒一道蔥薑大蟹請不認識的上海人一家喫,因為他點的活蟹被老闆燙死了再做於是吵了起來。 結果是那家上海人像見到江湖騙子般地逃走了,錯過了我親手炒的好幾道的菜,那個排檔老闆後來成了當地海鮮一條街唯一會活殺螃蟹的人,做了很多上海人的生意。 對了,瀋陽,我怎麼會忘了瀋陽呢?我曾經泡在鐵西的文化宮看二人轉,那時的文化宮看二人轉還能抽煙喫瓜子,也許現在也行吧。由於不懂規矩,還閙了點笑話,因為買了頭排的座位,女演員還以為來了金主,結果我連要發小費的行規都不知道,差點被人以為是黑社會大哥來看霸王戲的。 要問我最喜歡中國的哪個城市,我想一個是不止的,成都蘇州昆明廈門吧。成都是我第一次坐飛機的目的地,從拉薩飛的,當時我還完全喫不了辣,在「快樂老家」喫了頓火鍋拉了好幾天;我還曾在成都牙疼得死去活來,結果看了一家衹說英文的診所才解決;後來成都變成我經常會想念的地方,想了就飛過去喫頓蒼蠅館子,就喫那麼幾家,明婷的荷葉蒸肉,梓潼橋王梅串串香,青石橋的冒節子和冷串串;春熙路後面的熱串串不能喫,說是一毛二毛一串,但是一片青菜能給你插上七八根籤子,會喫破產的。 蘇州,就像是我的第二故鄉,甚至在感情上我認為蘇州是第一故鄉,上海才是第二故鄉。很多年前,我開車去蘇州,同行的說你怎麼路這麼熟啊?我的祖母是蘇州人,我從小就是聽著蘇州話說著蘇州話長大的,後來祖母老了,我帶祖母去蘇州的品芳書場,帶著保姆推輪椅,玩得很開心。 昆明,第三故鄉?不知道為什麼,和昆明很有感情。曾經在昆明站著喫過橋米線,也曾經與兄弟同時出差住在對街的兩個賓館,還喫到過放辣椒的烤生蠔,喫得我很納悶。不過除了那生蠔外,儘是好喫的,乳扇、雲腿,更不要說那些叫得出叫不出的菌子了,哎呀,不說了,饞死了。 還有廈門,第零故鄉?沒這種說法。不過我對廈門真是有感情的,有家叫吳再添的,店名寫的是「佳味再添」,那是家廈門當地人不怎去的店,每個城市都有幾家很有名氣的當地人不去的本地老店老地標,上海人不去城隍廟,也不喫綠波廊,佳味再添就是這麼一家。 連著十幾年,我每年至少去個幾次,每次都會去佳味再添,其實去了幾十次後,我也理解了本地人不去的原因,但我還是會去,已經成為一個習慣了;還在去佳味再添的廈門人,也衹是因為一個習慣。 我也飬成了一個習慣,每次到佳味再添都拍一張價目表,拍了十幾年之後,放在一塊,居然成了物價的影像史,我還曾經按照這些價目表做了個電子表格,一下子就看出漲價的百分比來。 我對廈門實在太有感情了,十多年路過曾厝垵,看到有個露天的戲臺,唱閩戲,衹聽得懂一句,就是「聖媽祖千秋」,原來那是種敬神活動,送戲給媽祖,每年夏天一連數月,村民們天天來看,熱閙非凡。 當時就許了個願,要是夢想成真,我也獻檯戲;結果在前年的秋天,我也在那兒請了檯戲送媽祖,當時願望尚未成真,我是個急性子。說來也巧,幾個月前托廈門的朋友定戲,結果定下的日子正好是我的生日,有緣。後來果然心想事成,媽祖靈驗。 廈門實在太好喫了,土筍凍、白灼章魚、炸五香、煎蟹,對了,還有我最喜歡的插蟶。 插蟶嚴格來說,不是廈門的,而是福州的。福州話有用「插蟶」來形容人羣擁擠的,比如游泳池中人擠人,就叫插蟶。你可能想到了,插蟶是竪地插在一起的。 插蟶要用老蟶來做,老蟶才有嚼勁,與炒的不一樣,炒的要嫩。上海福記的朱姐聽說我喜歡喫插蟶,特地從福州弄了老蟶來做給我喫,不過老蟶不易得,一年也就弄個一二次給我喫,謝謝朱姐了。 我們也來做一次插蟶吧,其實很容易。 在福州在廈門,插蟶的容器是燉盅,我在美國用的是湯杯,康寧有種寛而大的湯杯,用來做插蟶正好,與燉盅相比,多了個柄,但也挺好玩的,不是嗎? 蟶子要挑新鮮的,不要那種全是泥的,泥是攤主塗上去增重用的,造成的後果是蟶子本來的泥沙吐不乾凈。 要挑殼是金黃色的,個頭相仿的買上大半斤,大半斤就夠個一盅了。別的不用我再說了吧?蟶子不是第一次在《下廚記》出現了,要挑飽滿新鮮的,如果生的看著就不想喫,我保證等熟了你更不想喫。 然後就很容易了,切薑絲,不要偷懶哦,要先去皮再切片再切絲,如果要更考究些就先修成一塊長方體再切片切絲,那樣的話,每一根薑絲都是一樣長短的。 準備一個燉盅,對我來說就是湯杯啦,把蟶子有「腳」的那端朝下,塞到湯杯中,「腳」因為細小,所以要朝下,否則蒸汽的溫度很高,會炙枯掉。起先的時候,蟶小杯大,放進去的蟶子會倒下,那就乾脆把湯杯橫過來,平著一個個放入,等放得差不多了,再竪起來。 等把蟶子都插滿,總會插到有一隻怎麼也插不下去的,在縫隙中插入薑絲,每個蟶子之間都有縫,可以插入很多薑絲。 在杯中倒入福州米酒,大半杯的樣子。插蟶有二種做法,一种放米酒一種不放,反正高溫之後,酒精都被蒸發了,米酒本來酒精也沒多少。我喜歡用酒的,讓味道豐富起來。 就三樣東西,蟶子、米酒和薑,我不喜歡放鹽,大多數貝殼都可以不加鹽,海中的東西本來身體中就有鹽份,不加鹽更能體現出鮮甜的味道。 隔水蒸,水開後蒸一刻鐘即可,東西少,一刻鐘足夠了,這是個小品下酒菜,不用很多,我的湯杯其實比燉盅大,所以已經挺多了。 千萬不要撒蔥花,好好的一道體現薑香的菜,一放蔥味就「突味」了,「突」是「衝突」的意思,上海話。信飬生的人,說蟶子很「寒」,而薑是袪寒佳品,所以有了這樣的搭配,為了喫薑,可以喫蟶子,這也是我支持飬生學說的理由。 我想知道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喫龍蝦,什麼可以讓我喫牛排,你知道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喲。

[尋味LA]來去隱蹤特工技 老牌港餐很一般-Garden Cafe, Alhambra

與越南法國菜、菲律賓西班牙菜一樣,港式西餐帶著濃濃的殖民地氣息,前二者由於本地的美食的缺乏,造成了很大的單調性;而港式西餐基於廣式美食的底,再披上西式茶點的衣,一下子就成了美食史上的一個成功案例。現在去到香港之外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港式西點。 港式西點,走到了世界各地,洛杉磯也有不少,其中有家叫嘉頓的,頗為有名。 我是「去」過嘉頓的,有一次為了拍The Hat的最早的店,一大早就來到Alhambra的Valley和Garfield的十字路口,打算拍好照去嘉頓喫。嘉頓就在The Hat的斜對面,我是走過去的,車就停在了The Hat。 我先是隔天看朋友圈,有人曬了嘉頓的油條照片,說那是洛杉磯最好的油條,於是打算去嚐嚐。嘉頓有扇門在Valley和二街的轉角上,但這扇門是不開的,得再往西走,Valley上還有扇門,要走這扇門。進得門去,正對著門的是個收銀檯,左邊是用餐區。 我去的那次,幾乎全坐滿了,也沒有領位的,收銀檯上也沒人,於是我自己拿了本菜單,找了唯一的空位坐下下來。食客很熱閙的,你懂的呀,中國人一多,就會很熱閙;大多數客人說的都是廣東話,我的白話長久不用,退步很多,於是我就邊看菜單,邊聽他們聊天。 等到我菜單看了二遍之後,也沒人來搭理我,唯一的男服務員在那兒與老顧客聊天,不像一時半會能結束的樣子。閒著沒事,我就拍菜單玩,早餐的菜單就四頁,其中一頁還是個封面。 我很喜歡收集菜單,沒有外賣的菜單就拍照。菜單很好玩的,洛杉磯中餐店越南餐館都是中英文對照的,而且都是中文翻英文,所以同樣一道菜會有不同的英文名,耐心玩味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不但如此,菜單上有潮流的趨勢,有物價的漲浮,有著各種各樣的信息,你甚至一看菜單,就知道店老闆是不是個有誠意的人來。什麼?憑一本菜單怎麼看得出來?憑一個星座就能寫出一本書來,一本菜單隱含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簡體繁體混著用的,老闆是大陸人,還是個想裝腔作勢的;簡繁體混用還有很多錯別字的,老闆東南亞人,已經好幾代沒好好寫中文了。先中文後英文,中文大英文小的,是想做中國人生意的店,老外生意是帶做做的。菜單上印打折信息的,喫多少送多少的,那是新開店。菜單上有一半東西被貼去或者貼是「估清」且貼的紙都發黑了,那說明廚師跳槽了,留不住廚師的飯店,東西不會好喫的。 等我收集了更多的菜單,我就來寫本《菜單經》,一定會蠻好玩的。 等我研究好了嘉頓的菜單,依然沒人理我,於是我就站起身走了出去。在推門的時候,我頗有種特工的成就感。你想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你走進去沒人發現你,坐下來沒人發現你,拿菜單拍菜單,都沒人發現你,然後你再悄悄地走出飯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這不是特工是什麼? 所以一開始我說我「去」過嘉頓,衹是「去」過。 那天沒事,又實在想不出來喫什麼,嘉頓又浮上腦海,各式各樣的榜單上都有這家,看來的確是有名氣。算了,再去一次吧,希望他們這回能看得到我。 這回,人明顯比上次少了,正推門進去,女服務員就看到了我,把我帶到了裡面一進,原來裡面比外面更大更寬敞更明亮,也就是轉彎角上不開放的那扇門的後面,四周全是櫥窗,所以明亮。 早餐有各種套餐,有些是第一欄第二欄各挑一個,有些是事先搭配好的,反正簡單來說,就是早餐的套餐分為二個檔次,就是八塊五和九塊二角五兩種,還一二個特殊的。 我點了份雪菜肉絲湯米加豬扒包,這玩意差不到哪兒去。 先來的是杯咖啡,配煉乳和牛奶,很香港味。咖啡不燙,也不濃,沒什麼咖啡味,聊勝於無吧;港式餐廳的咖啡不都這德性嗎? 客人挺多的,大多一個人,還都挺安靜的,一位邊看手機邊喫,還有位看著報紙喫;我呢,看著他們喫。 再來的是個豬排包,很大的盆子很大的個頭,皮烤得很脆,一碰就碎,還給了我一把牛排刀,讓我切著著。豬扒包很香,就是一個圓麵包割開,放上與洋蔥一起煎的豬排。豬扒很大也挺厚,當然與這麼大一個麵包比,還是稍稍小了一點點,絲毫沒有露到麵包的外面來。豬扒相當嫩,嫩得感覺不到豬肉味。又香又嫩,還想怎樣? 雪菜肉絲湯米,是碗米粉,大大的一碗。看湯色像是醬油湯,上面蓋著幾條很粗的肉絲,喝了一口,淡淡的,沒啥味道,加了點鹽。又喫了口肉絲,很嫩很嫩,沒有豬肉味,切得也太馬虎了。還有塊五花肉,看上去象培根,我又加了點鹽。 很沒有喫東西的快感,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了。我喫了那塊「培根」,原來並不是,衹是塊超嫩的肉,也就是說是一塊沒切成肉絲的肉。湯味有點發苦,在我仔細地嚐了幾口之後,我發現並不是我鹽加多了。 應該是燒澆頭的時候火大了,有東西炒焦了,加了湯之後蓋過了焦味,但苦味還是留了下來。然而問題還不在這裡,廣東菜中炒得有一點點焦是很正常的,所謂追求鑊氣也。我不是說這種做法對哦,我衹是說正常。 我終於知道問題在哪裡了,出在雪菜上,這個雪菜,唯有其形,卻少了味和香。我單獨喫了雪菜,什麼味道都沒有,不鹹不酸不香,絲毫沒有它的存在感。雪菜肉絲的靈魂是雪菜啊!那怕沒有肉絲,好的雪菜用油一煸加點糖就是絕佳的麵澆頭啦!沒辦法了,這份不及格,肉再嫩也不及格,肉再多也不及格。 量實在太大了,我看到臨桌點的是粥加乾炒牛河,那人也沒喫完,牛河打包了。美國什麼都大,很多廣東店的茶點來到美國後都長胖了。 好了,用二道東西來評一家港式西餐館可以是不公平的,不過我估計是不會再去了,港式西餐還是在香港開吧,這裡有的是西餐啊!

[下廚記 VII]另類豬柳蛋

前幾天,網上出來一篇文章,說是有位華人在飛機上「偶遇」美國空軍大佬,結果「驚詫」於美國高官不坐頭等艙,不住高級賓館,說是怕「納稅人質疑」,然後那個華人以此感嘆這個那個云云。 這種文章,我一看就是假的,這是典型地用中國的思維來考慮美國的事物。美國政府官員出差,有一個叫per diem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出差津貼」,其中包括二個部份,一個是「lodging」,也就是住宿費;另外一個部份是「M&IE」,是給個人放進口袋的津貼。美國軍政的per diem,由二個主要的制定者,一個就是國務院(Department of State),另一個是國防部(Department of Defense),這二個per diem在loding部份是一個,M&IE的部份國務院高於軍方。 每個國家每個城市的per diem是不一樣的,比如美國政府工作人員到上海的出差津貼是住宿259美元,津貼是143美元;而軍方人員出差,住宿是一樣的,津貼則是114美元。 美國的軍政per diem是公開的,每年都會更新,然後在網上公開。各大酒店集團就會根據公開的per diem來調整政府協議價,恰巧就是那個lodging的價格,基本上都是一分不少一分不多,少了賺得就少;多一分也不行,多了政府人員就住不起了。 因為工作的關繫,曾經有那麼十來年,每年有半年在出差;每回出差前,我們的財務就要給我算per diem,出差錢先拿百分之八十的錢,回來後再報銷。十來年中,住的幾乎都是五星級酒店,除非那個城市衹有四星級,在出差上,我和軍方大佬是一樣的,因為我們的lodging經費是一樣的,我的津貼還比他高呢。 我住過最貴的是印度的班加羅爾,364美元的住宿,奇怪的是,東京才266美元,印度居然這麼貴;全世界最高好像是非洲的安格拉,住宿405美元,津貼170美元每天,美國政府照樣住得起五星級。Lodging是要付給酒店的,而M&IE即津貼是可以放進口袋的,最高的是委內瑞拉的巴基西梅托(Barquisimeto),每天有299美元,誰派我去那兒出差個一年半載啊? 碰到特殊狀況,比如開世界重要會議,APEC或G8那種,酒店普遍漲價,那時per diem就會上漲,最多可以漲到平時的三倍;所以總的來說,在美國軍政任職,出差還是個很開心的事。 我住過大量的酒店,要不是美國政府不允許兼與工作有關的職,我都可以成為酒店評測員了。對於一家酒店的好壞,我的評判標準很簡單,就是自助餐中的煎蛋,是活人現煎的,還是事先煎好的豬柳蛋。 政府per diem中的lodging中,是包含自助早餐的,好像衹有日本的東京JAL酒店是不含自助早餐的,他們包點單現做的免費早餐。除了這家之外,好像都是有自助餐的,自助餐反正都大同小異,最大的區別就在煎蛋上了。 有的酒店,有專門的「蛋攤」,做煎蛋做炒蛋做「杏利蛋」,而有些則沒有,衹有事先做好的,那種蛋是在一塊大鐵板上,放著一個個的鐵圈,每個鐵圈裡有個雞蛋,一次煎幾十個,煎好了放在自助餐盤中下面加著熱,讓大家自己拿。 我管這種蛋叫豬柳蛋,後來才知道錯了,因為我最早看到這種蛋,是在麥當勞的豬柳蛋漢堡中,就是那種一塊豬肉餅一個滾圓煎蛋加張起司的漢堡,我以為那蛋就叫豬柳蛋;其實豬肉餅才是「豬柳蛋」中的「豬柳」。 我實在沒想到豬肉餅也能叫豬柳,「柳」在廣東話是「粗裡脊肉絲」的意思,在這裡變了餅,壓根沒意識過來,我還以為是從「jelly」音譯過來的;所以我決定,我就管這種煎蛋叫「豬柳蛋」了。什麼?不服氣?不服氣來打我!我打911! 我曾經非常痛恨酒店中的豬柳蛋,因為大多數豬柳蛋都煎老了,不再是溏黃的了。記住,是「溏」,「不凝結」的意思,不要用「糖」。 後來,我發現,那玩意對於不會做菜的朋友來說,還是很不錯的,沒本事把邊煎得脆而不焦,至少可以煎個有樣子的蛋出來,把火候掌握好,還能保證個個都是溏黃的。 那種鐵圈,淘寶有賣的,然而我建議你不要用,沒事在家裡做個快餐蛋算什麼事呀,我們要做一個能漂漂亮亮擺盤的豬柳蛋出來。 用洋蔥,現成的多好呀,我不是叫你特地拿個洋蔥做這道小品,最好是你正好要做道菜,要用很多洋蔥,那就「借」一點嘍。 洋蔥切大片,橫著切,大概小手指寛的厚度,一個洋蔥可以切好幾片,挑幾個大小相仿的圈出來,剩下的,切丁切塊隨意。…

[下廚記 VII]粢飯糕

上海很大,以至於在一個城市中,雖然說的都是上海話,可依然會有些微的區別,若是徐家匯的人碰到五角場的人,彼此可以從對方的上海話中聽到一些自己平時不用的詞語,不同地方的上海人,在語速語調語氣上,都有不同。 比如有個詞,錢乃榮教授教之收到《上海話大詞典》中,說是「粢飯糕」可以用來形容瘋瘋癲癲令人討厭的女孩子(非原文,手頭沒有不高興去查了),說是「粢飯糕」諧音「痴煩搞」,聽上去挺有道理的。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粢飯糕」可以這麼用,我身邊也沒有「痴煩搞」的女孩子。 你去問任何一個上海人「粢飯」是什麼,他們都會說就是糯米飯;你去問任何一個上海「ci飯」怎麼寫,他們都會告訴你,是「『次』下面一個『米』字」。 與「焗」被「發明」成了「烙」而又正好有「烙」這個字一樣;「粢」也是被「發明」出來又正好有這個字,於是成了有特色的「上海話字」。 「餈」,唸作「詞」,指的是糯米製品,從臺灣到成都,但凡「餈粑」、「餈糰」、「餈飯」,都是「餈」;估計是糯米飯傳到上海時,有人告之讀作「餈」,及至要寫又不知道怎麼寫,於是用「次」作了聲旁,用「米」作了形旁,於是有了「粢」字,沒想到,中文中本來就有這個字,就以訛傳訛地沿用了下來。 我開玩笑的啦,「烙」的故事是真的,「粢」不是。「粢」是個多音字,念「資」時表示「稷」,即沒有去殼的小米;念「詞」時,則是一個古字的通假字,這個字是「餈」。 餈,什麼意思?稻米飯餅。 「餈」是一個比「餈」正宗得多的字,後者在《康熙字典》與《說文解字》中都沒有收錄,而「粢」與「餈」則都有。 有人說「粢」用於飯糰,而「餈」則用於飯糕,沒有的事!粢飯糕是一個在《周禮》中就有的東西,《周禮‧天官‧籩人》:「羞籩之實,糗餌、粉餈。」鄭玄註:「此二物皆粉稻米、黍米所為也。合蒸曰餌,餅之曰餈。」什麼意思?就是稻米飯餅叫「餈」,也就是「粢」。 我們來做粢飯糕。 首先糾正一個上海人的誤區,就是「粢飯」不是純糯米飯,甚至有的粢飯糕一粒糯米都沒有。 粢飯糕有二個流派,純大米的和加糯米的,街邊攤大多是純大米的,糯米比大米貴多了,街邊攤誰捨得用呀。飯店版,大多數都是糯米加大米的,沒有純糯米的粢飯糕,純糯米的叫餈粑,做法有很大的不同。 家裡做,很簡單,聽我慢慢說。取一份糯米,洗淨後浸泡幾個小時,然後與等量的大米混合在一起,淘洗乾淨後用電飯煲燒成飯,水要比平時燒飯少一點,稍稍超過米面就可以了。這是一比一的比例,糯米的量不能再多了,除非你想做粢飯糰,然而要油炸的話,糯米絕對不能超過大米,否則會變得很黏,炸的難度就高了。 待電飯煲一跳起,就拔電,否則會有硬硬的飯煶。趁熱,把飯打鬆,打鬆的同時,撒入鹽,你不會拌得很均勻的,所以拌幾下,撒一點,不要很多的鹽,稍稍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注意,是打散打鬆,不要不停地攪拌,否則米飯會擠得越來越緊,成品沒有「鬆」的感覺,嚴格地說,是失敗的,餈飯糕要求炸好之後掰開,米飯還是粒粒分明的。 找個玻璃飯盒,在樂扣樂扣流行之後,每家每戶都會有幾個玻璃飯盒的,找盒壁直一點的用。在玻璃飯盒中塗一層油,把煮好的飯放入玻璃盒中,壓緊,壓的時候在面上覆一張保險膜,用手抹平表面;還是老話,不要太緊,糯米有黏性,不用壓實也能粘在一起的。對的,要方的飯盒,實在不行用圓的,到時再修吧。 加蓋,放入冰箱,起碼過亱。 第二天,把玻璃飯盒拿出來,揭蓋後將整個玻璃缸倒在砧板上,用力拍幾下盒底,米飯會整塊地掉出來,方方正正地躺在砧板上。 刀上沾一點水,切塊,追求極致的朋友,可以先把整個一塊先修成一個四面垂直的長方體,切下的東西也能炸,衹是別擺盤別上桌就是了。 每一下入刀,都要在刀上沾一下水,否則飯會黏在刀面上,很麻煩。厚度大約是一個手指的粗細,大小和形狀其實是無所謂的,有人喜歡脆脆的口感,那就切成條,像我這種喜歡當中鬆軟的米飯的,則儘量切得大一點;正方形長方形衹是最容易處理的,你真要切個心形去拍女朋友馬屁,也是沒有問題的。 找個小而深的鍋,放油,油麵要高於粢飯糕的厚度,我用的是個很小的平底餅,煎蛋的那種。點火,待油溫起來後,放入粢飯糕,把油溫調到中火。 油炸是個考耐心的事,油溫不能過高,要慢慢地炸才行。新油又很難上色,飯店都是老油炸,一下子就能炸到金黃,家中肯定不會備老油,不健康嘛。 你就慢慢地炸吧,不要頻繁翻動,一次炸個幾塊,放下後,有時它們會碰到一塊粘在一起,不要急,等炸硬了就會自己分開,待粢飯糕炸到金黃,就從油裡撩出來。 高級版的粢飯糕,在拌飯時放入火腿、開洋會是薹條,就需要更低的溫度來炸,否則放入的東西容易發黑,就不好看了,我還是喜歡純的粢飯糕。 粢飯糰也很好喫,我指的是上海粢飯糰,臺式的難喫死了,下回我們來做粢飯糰。

[尋味LA]無德老人打免提 華奸推薦大餡餅-Beijing Pie House, Monterey Park

[尋味LA]無德老人打免提 華奸推薦大饀餅 當我終於找到這家店,站在門口看著店招時,我想到的是「華人裡出了奸細」了;算什麼?漢奸?華奸? 為什麼這麼說?這裡有故事。 我之所以會來喫這家店,是因為CNN有個「美國最佳50家中餐館」的榜單,其中排名第二的,是在蒙特利公園市的Beijing Pie House,我是慕(砸)名(場)而去的。美國人評中國菜?這就像米其林上海榜單一樣是個笑話,又像是中國人評了個全美最佳披薩榜。 之所以排第二,是因為加州以C打頭,亞利桑那州A打頭,排第一。哈哈,不算數的!然而不管怎麼說,怎麼也算是「全美五十佳」,加州佔了十二家,厲害吧?不過,當我看到小肥羊也名列榜單時,說實話,我並沒有拿這榜單當回事。 等我到達Beijing Pie House時,我沒有找到,因為沒有一家店叫這個名字,等我在一家衹有「大餡餅」的店前來來回回走了幾圈還用頭在櫥窗前張望了幾次,以至於店員開了門來詢問「有什麼問題」時,我才知道這家就是。 一定是出了奸細了,一家沒有英文店名的店居然上了CNN的榜單,肯定是中國人帶去的。 走進店門,角落裡坐了個男人,拿著電話大聲地聊著天,用免提聊的,一店堂的人都能聽見。他的面前並沒有喫的,又旁若無人地打著電話,讓我一度以為他是老闆。 菜單挺簡單的,餡餅、京東肉餅、捲餅、水餃是主打,無非就是牛羊豬與韭菜茴香大蔥的各種組合,外加西葫蘆與龍利魚的一些陪襯,我才不要喫龍利魚水餃呢,我要喫鮁魚水餃!除此之外,有幾個涼菜,牛肉黃瓜白菜海帶之類,並不誘人,還有麵條與餛飩,也沒有讓我心動。 我點了最貴的京東肉餅,羊肉大蔥餡的,12.99美元,要比豬肉的貴二美元呢!可是光喫餅不行啊,總得有點湯湯水水的來「送」一下吧?我沒有點餛飩,那感覺就像是「大餅捲饅頭就著米飯喫」,我是美食家,不是飯桶。 衹有二種湯,紫菜湯和番茄蛋湯,居然要6.59美元,這種味精湯要賣六塊五?搶錢啊?!沒辦法,來碗紫菜湯吧。 那個討厭的傢伙還在用免提打電話,為什麼中國人就沒有一點公德意識呢? 等得蠻久的,等的時候看著服務員在另一桌剪二荊條,真想去幫忙。 湯來了,挺大的一碗,面上浮著我不喜歡的香菜,可能不放香菜的話,也實在太單調了吧?湯的溫度很高,這點要表揚,有時喝到溫溫的湯,真是想打人。紫菜湯能有什麼花頭?紫菜、蝦皮,還能放什麼?對,他們放了黃瓜片,挺不錯,還打了一個蛋花,一下子讓湯看著豐富起來。 湯中並沒有蝦皮,本來也就是騙騙人的,不放也罷。喝了一口湯,很鮮,不是味精的鮮,而是骨湯的鮮味,湯並不是清水燒的,而是骨湯燒的,本來就有麵有餛飩,用骨湯做,才對得起這個價格吧? 湯真的不錯,紫菜不是那種一碰水就爛的,而是一大篷一大篷有骨子的紫菜,黃瓜與蛋花也相得益彰,竟然使得香菜也不討厭起來,讓人覺得一碗紫菜湯,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這是我喫過的最好喫的飯店做的紫菜湯了,其實我一生中可能也就點過這一次紫菜湯吧?在有選擇的時候,誰會單獨去點個紫菜湯啊?但是說一千道一萬,這道紫菜湯的確非常好喫,打到九分吧!在我這裡,七點八分、八點二分就是很吝嗇的高分了,九分壓根就是絕無僅有的超高分了。 在喝了二小碗湯後,京東肉餅終於來了。有人說,應該是「京都肉餅」,因為那是北京的喫法。其實不是,那是河北省香河的喫法,香河在北京的東邊,所以叫京東肉餅;那一塊都出肉餅,其中以香河出的最好喫最有名,漸漸地京東肉餅專指河北香河的做法。還有種說法是此餅由北京以東夏墊鎮楊景祿(別名大麻七)所創製,夏墊鎮與香河東西向在一條線上,南北差二十五公里。 京東肉餅的做法很有趣,我會在《下廚記》系例中說到,反正一個京東肉餅,應該是四層麵餅三層肉。 這家的京東肉餅一份是八塊,從切塊來看,應該是一到二隻肉餅切出來的。無論從麵餅、調味、形制及至蔥肉的配比等來看,都相當不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羊肉實在太多了,翻個一倍二倍才能讓我過癮嘛! 瑕不掩瑜,湯和餅都很好喫,除了邊上有個討厭的傢伙用免提打電話外,別的都很好。等我快走的時候,那傢伙掛了電話,又來了個女伴開始點單,我要是老闆,這種傢伙早就被我趕出去了。 美國不是講究「reserve the right to…

[尋味LA]神奇廣場丁胖子 車庫美食名虛傳-Garage Restaurant, Monterey

丁胖子廣場,一個神奇的所在。 丁胖子廣場在洛杉磯,在洛杉磯的蒙特利公園市。洛杉磯的市,和上海的大型街道差不多,最多相當於半個小一點的區;洛杉磯的廣場,是一圈商戶,當中有個很大的停車場,大一點廣場,有二三十、三四十家商戶,小一點的,有三五家、五六家商戶。 大小是指商戶的多少,不是佔地的大小,商戶多的廣場,多在人品聚集區,寸土寸金,所以店多卻都很小;反對來,人少的地方,一個廣場就三五家店,佔地卻很大。 丁胖子廣場所在的蒙特利公園市,可能是洛杉磯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全是華人。過去,這裡被叫做「小臺北」,現在,是小上海,到處都是上海人;據說,別講不懂英語了,就算是不會普通話,在這裡都能活下去。 如果有一個青年,不論男女,不會英文,沒有特長,剛從洛杉磯機場下機,在洛杉磯無房無車,也不會開車,不但沒有身份,連錢也沒有,反正:一無所有。據說,衹要他或她有本事到達丁胖子廣場,就能在美國生活下來。 這個要做的,就是到逹丁胖子廣場,不論是事先約好有人接,還是靠口袋裡最後的幾十塊乘任何形式的交通工具,反正,衹要到丁胖子廣場,就活下來了;不但活下來,還在美國呆下來了。 丁胖子廣場提供介紹工作,安排住宿,辦理身份等各種各樣的服務。工作是洗碗洗盤子邊做邊學的低級廚房體力活,或是保姆月嫂阿姨以及洗腳按摩乃至某些衹有女性才能勝任的工作。住宿是十美元一晚上與人合住,甚至還有更便宜的,沒有錢也可以先欠著,反正你已經找到工作了,不怕你不還;別看便宜,有的住宿還包米,米包油不包。至於辦理身份,是各種形式的政治庇護,先給你辦理工卡,再幫你辦到綠卡,反正你也不會英語,又是最底層的勞工,聽他們忽悠就是了。 丁胖子廣場是洛杉磯最黑暗的廣場之一,但普通人是絲毫看不出來的,大家看到的,衹有丁胖子廣場的美食。到底那家是丁胖子,現在已經說不清楚了,裡面有家川菜館叫「丁胖子重慶江湖菜」,但據說這家並一是丁胖子廣場得名起源的那家。 還有一家,寫著「原丁胖子小館30年老店」,我去的就是這家,它叫「車庫美食廚坊」,英文是「Garage restaurant」。 不知為什麼,我很不喜歡「garage」這個詞,雖然我很喜歡我的車庫;我的車庫堆著成箱的啤酒,各種紅酒和威士忌,我還可以在車庫玩BB槍,但我還是不喜歡這個詞,可能是因為它與「garbage」的拼寫近似的緣故吧。 大多數丁胖子廣場的店,地址都是在Garfield Ave或Garvey Ave上,但車庫的地址是Lincoln Ave,這也沒什麼,丁胖子廣場就是佔了三條街,在三條街裡的一個方塊。 這家店的店招,設計得很臺灣腔,走進去,發現完全和臺灣沒關繫,他們主打的,是北方麵食。老北京炸醬麵、炒餅、捲餅、水餃,都有,還有他們引以為豪的現包現蒸的天津包子。 我是睦名而去的,很多的洛杉磯中餐列表,特別是早餐排名,都會有這家。 我去了,店家不大,七八張桌的樣子,先點後喫再把小費留在桌上,到丁胖子這種地方,最好備著現金來。 我點的是「車庫原味煎餅果子」,3.75美元;還點了車庫原味豆腐腦,2.50美元;這價格在洛杉機實在很便宜,我在Peking Pie一頓早飯喫掉二十多美元呢,要是廣式早茶,二三個人上百也是輕輕鬆鬆的。 東西上得很快,讓我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現做的。一碗豆腐腦,一份切成二半的煎餅果子,很是好看。 等豆腐腦上來,我才意識到我點錯了,我其實是想喫碗鹹豆花的,就是上海的那種,一時不察,就點成了豆腐腦。南方人不知道,北方的豆腐腦是在豆腐化上澆一勺勾了芡的醬油水,裡面一般有黑木耳絲香菇絲等。我最早喫到豆腐腦不過在二三年前,辦公室樓下的西康路上,突然有個東北女人擺了個早餐攤,賣豆腐腦一樣東西,她是用個大茶水桶,保溫的那種,邊上還有一鍋保暖的澆汁,裡面東西挺豐富,頗受周圍各式人等歡迎,大家從沒見過,圖個新奇。喫過一二次也就興趣缺缺了,早餐這東西沒辦法的,永遠是小時候喫慣的味道最好。 舀了一勺車庫的豆腐腦,豆腐相當嫩,令人痛恨的是衹有一次性塑料勺子,注意,是勺子,不是調羹。豆腐腦也好,豆腐花也好,一定要瓷調羹喫才有感覺,很奇怪是不?豆腐溫溫的,不夠熱燙,但我並不是從小在北方長大的,或許人家就是溫溫的呢? 問題是,澆汁裡有股「焦毛氣」,而且不是一點點的焦味,估計是長期沒有攪動造成,而且焦了之後也衹是關了火,並沒有盛出來,於是讓澆汁中浸透了焦味。 煎餅果子,是流行的我痛恨的做法,就是蛋在外面的那種,好看是好看了,但就不能用手拿來喫了,有蛋就有油啊!我總覺得那是種窮人暴富的即視感,「喫蛋啦!」、「喫雞蛋啦!」。 用筷子挾,這油條也太大了,洛杉磯的油條都大,大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我敢保證嘴小的姑娘是沒法把整根油條塞進嘴裡的,別說姑娘了,就是我自己,也是將油條扯成二條來喫的。我倒是能塞進嘴,但一起喫,咬嚼就不方便了。 這個煎餅果子有問題,油條大了,煎餅要照比例加大,並且還要適當加厚才能把油條「裹」起來,這道理很簡單吧? 喫吧,咬了一口,溫度不對,溫溫的,明顯不是現做的。豆腐腦應該什麼溫度我不知道,但是煎餅果子應該是燙手燙嘴的,對不對? 溫度還在其次,這煎餅也焦了,我一共點了二樣東西,二樣都帶著濃濃的焦味,我沒法再點評下去了,所以衹能扯一點丁胖子的故事來完成這篇文章。 丁胖子廣場是一個沒有遊客的地方,遊客衹去比佛利去好來塢去迪斯尼,去和在丁胖子廣場的衹有已經在美國的或者鐵了心要留在美國的。那裡還有電話卡、中國快遞,可以打到中國任何一個地方,也可以把東西遞到任何一個城市。對了,中文報紙也是到處都有,新民晚報英文版與環球時報英文版都是免費可以領取了,當然也少不了那個著名的某功法的報紙,同樣是免費的。…

[下廚記 VII]大刀色拉

「行」是個多音字,所以才會有了「中國人民很行」的笑話;「行」,有二個音,一個是「形」,一個是「航」。 好玩的是,這個字,在上海話中,有了很多的音。我們知道,吳語有「文白讀」現象,就是一個字有二個音,比如「大小」、「大學」的「大」,前者是吳語中本來的音,叫做「白讀」;後者接近於普通話,就是「文讀」了。 「行」本來就是多音字,再加上文白讀,所以至少有了三種發音。首先是讀「形」,象「遊行」啊,「行動」啊,是文讀的第一個音,大多數與動作有關。第二個音也是文讀,就是「航」,是一些與商業活動有關的詞語,比如「銀行」、「行業」、「行當」乃至「米行」、「油行」、「薦頭行」。 第三個音有趣,讀音有點像是「昂」,我要說那是上海話中的鼻音,滬語研究者一定會來打我,這是個「前行」,即在詞前又沒文讀的時候,比如「行為」、「行李」、「行灶」、「行頭」等。 最好玩的,在上海話中,這個字念第三種音時還能單獨用,既能當形容詞也能當動詞。回到前面「中國人民很行」的笑話,譯成上海話是「中國人老來三呃」,上海話沒有「很」,衹有「老」;那要是說「中國人老行呃」,那表示「在中國人這裡很流行的」。 「中國人老行跳廣場舞」、「喫自助餐行搶呃」,都是「流行」或「習慣」的意思;這個詞還能前置否定,「勿行」意味著「不流行」或「不習慣」,「中國人勿行畀小費呃」、「買物事勿行排隊呃」。 美食和服裝和時尚其實是一樣的,一件東西「行」了一段時間後,就會冷卻,隔上一段時間又重新「行起來」。二三十年代,流行過穿喇叭褲,後來「勿行了」;到了八十年代,「又行了」,後來「又勿行了」;前幾年又流行過一段時間,現在又看不到了。 美食界也是如此,有段時間「行」喫奶茶,現在「行」喫松茸喫雞樅喫各種各樣的菌子,美國現在「行」喫「楔形色拉」,也叫「楔子色拉」。 Wedge salad,被譯作「楔形色拉」和「楔子色拉」是很簡單粗暴且沒有美感的;「wedge」是塊三角形的東西,最具代表的就是「門擋」,門開著的時候為了防止被風吹上,用塊三角形的木塊塞在門與地的空隙中頂住,門就不會自己關起來了。 我想,既然可以有「門釘肉餅」,為什麼不能叫做「門擋色拉」呢? 不過,我還是喜歡叫它「大刀色拉」。 我本來以前這玩意是新近發明出來的,一來我二十來年前在美國的時候沒見過這玩意;二來美國最流行的有歷史傳承的菜譜The Joy of Cookin和Better Homes and Gardens New Cook Book都沒有這道色拉,前者1931年出了第一版,到2006年75週年紀念時出的是第八版,而後者在1930年的第一版之後,到2014年出到了第十六版,這二本都是美國烹調聖經級的菜譜,都沒有這道wedge salad。 於是我以為它是新近被發明出來的。 有趣的是,這道菜在1916年出版的《Salads, Sandwiches and Chafing Dish Recipes》(Marion…

[下廚記 VII]凱撒色拉

大家知道,我一直反對把食物神秘化,我反對任何事物的神秘化,我甚至反對宗教神秘化,密宗除外。有什麼不能放在陽光下之下攤開來看,攤開來說的呢?開咖啡館的愛吹他的豆子有多難弄到,開私房菜的喜歡說他的豬和雞是怎麼覓來的;這年頭,能進入商業流通領域的都不是什麼稀罕事物,沒人願意在歡場中聽一個姑娘的家世,因為誰都知道那是個假故事。 神秘,源於無知,甚至是沒有常識。這幾天開始熱炒油雞樅了,要知道那玩意在昆明,是要到雞樅喫懨了,也長老了,快落市了,才大量採買了來做的。那個時候的雞樅口感變差,但香味出來,所以正好做油雞樅,這個道理很簡單,誰會去用新鮮絕嫩的筍做筍乾啊?都是喫得差不多了,最後一撥拿來做的,這是個「聊勝於無」的事情。 也是這幫子炒「嫩時鮮油雞樅」的人,還炒作過「松茸油」,松茸衹有在新鮮的時候有些微的香氣,熬成油後,那些香氣就散了,我也真搞不懂那些說松茸油香的傢伙,你是蠢呢,還是壞? 所有的神秘,都是因為見識少,我不是站在制高點駡人,我自己無知過。三十多年前吧,讀瓊瑤的小說,裡面說到樣東西,叫做「香蕉船」,我就覺得很神秘,香蕉與船,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兒啊!直到十多年後,也就是1999年,我在上海一家新開的西式餐廳喫到了香蕉船,才解開了疑惑。 那家店,叫做新元素,當時開在淮海路上,襄陽公園的對面;我記得很清楚,我要坐在路上的室外位子上喫的,不過就是個有香蕉的冰淇淋,說清楚了,就不神秘了。 後來,新元素遍地開花,辦公室的樓下就有一家;我但凡與陌生人見面,一般就約在辦公室下的那家新元素,大家都不認識,約個午餐,一小時左右,喫一點不會做壞的東西,談幾句場面上的話,有緣,再深交,不是挺好。 新元素中有道永遠不會出錯的東西,是凱撒色拉,其實大多數西餐店的凱撒色拉,都不會錯。好吧,我想說的是,不會錯得太離譜。 凱撒色拉,是一種再普通不過的美式色拉了,我沒想到國內居然對這道東西,都能「神秘化」一下,來源啦,訣竅啦,會講故事的人就是厲害。 我們知道,歐洲有個名人,叫做凱撒,是位羅馬的獨裁者,他的外甥及飬子屋大維成為羅馬帝國的第一任皇帝。這位凱撒,與本文沒有任何關繫。凱撒色拉,是由一位義大利裔的Caesar Cardini在上世紀二十年代發明的,在美墨邊境的某個小飯店發明的。 「Caesar」,那個羅馬獨裁者,按照古拉丁語讀作「凱撒」是沒問題的,但是「凱撒色拉」就要讀成「西色色拉」,否則別人會聽不懂的。好吧,也可能聽得懂的,老外說「Malad Town」,我們也知道是麻辣燙。 有好多小清新的文章,說生菜要怎麼選,醬汁要如何做,就連麵包乾的麵包要怎麼新鮮做出來都有講究。 哪來這麼多講究啊?你會為了鹹泡飯特地用哪種米哪種水哪種鍋煮個飯嗎?不就是有剩飯剩菜加在一起煮一煮嗎?家中的麵包喫剩了,不想再喫了,要麼做西式亂燉,也就是casserole,自從我發現這個詞與某種藥物的上海話發音很近後,我就不再做西式亂燉了;那麼多出來的麵包,就衹剩做成crouton,也就是小方塊麵包乾。 喫剩的麵包,切成小方塊,有人說要切這麼大,也有人說要切那麼大。我告訴你吧,麵包塊的大小完全是由麵包的新鮮程度與含水量來決定的,含水量越大越緊致,越能切得小;要是麵包不夠新鮮了,也就是說硬了,你衹能切大塊的,因為小塊就全散了。新鮮的麵包沒法用菜刀切,而要用麵包鋸來鋸,否則麵包就給壓扁了;不新鮮的麵包是可以用菜刀的,甚至用菜刀碎屑還少一點。 找個平底鍋,倒一點橄欖油,切二三瓣的大蒜頭,切成薄片,把大蒜片放在橄欖油裡加熱,油溫不要高,橄欖油本就是低溫油,不宜過熱。我喜歡用很多的橄欖油熬不少的大蒜頭,熬好了放在梅森瓶中,隨喫隨用,就像蔥油一樣;是的,冷藏的沒有現熬的香,但也差不了多少,別把蒜油神秘化。 等到蒜片發黃,把蒜片挾到梅森瓶中,再倒入蒜油,鍋中留一點點薄薄的一層即可,把麵包塊一塊塊拿起放入鍋中,碎屑不要放進來,用小火,慢慢翻炒,不要顛鍋,我知道你顛鍋水平高,但不要顛鍋,麵包會碎掉,慢慢用個勺子,仔細翻炒。 麵包會越來越硬,你感覺得到的,聽聲音也能聽出來;撒點帕瑪森起司碎,有人說要現磨的,當然新鮮的香味更濃厚一點。等到麵包塊全都硬了,撒上鹽和黑胡椒粉,待其冷卻。冷透了可以放在自封袋中,隨時可用,甚至都不用放冰箱,誰高興每次做凱撒色拉都熬製一回蒜油,煎炒一次麵包乾啊?這種麵包乾很鬆脆,當零時都不錯呢。 各種版本的中文凱撒色拉方子,都把鳳尾魚說得神乎其神,好像沒有了鳳尾魚就不是凱撒色拉似的,而且都要煞有介事地引用一下鳳尾魚「anchovy」的拼寫。據Caesar Cardini的女兒Rosa說,其發明者是反對使用鳳尾魚的,凱撒色拉的根本,就是羅馬生菜,麵包乾,以及生蛋黃與蒜油和辣醬油的醬汁。 辣醬油,是上海人所說的辣醬油,也就是Worcestershire sauce,也就是廣東人說的「李派林喼汁」,雖然辣醬油和Worcestershire sauce是二種配方二家公司生產的,但可以互相替代,不要將辣醬油神秘化。 生蛋黃與蒜油是什麼?說到底,就是蒜味蛋黃醬唄,加上配方中的檸檬汁就是蒜味美納滋唄。我相信肯定有很多「垃圾食品抵制者」會駡我的,美納滋在他們眼裡是那麼的不健康那麼的濫大街,而親手用生蛋黃和油調出來的醬,怎麼著也高大上多了。美食人士是不屑於美納滋的。我能說什麼呢?是的,市售美納滋肯定有很多防腐劑,你開了一瓶放在冰箱中,一年也不會壞;但你知道生雞蛋有多少細菌嗎?是的,各種方子會說要買什麼什麼的雞蛋,但是醫生誡我們不要喫任何的生雞蛋。 我們在反對神秘化的同時,也反對妖魔化,反對妖魔化美納滋,反對妖魔化生雞蛋。這完全是有時間決定的,有時間的話可以特地去買最新鮮的「無菌」雞蛋,可以慢慢地調出好的蛋黃醬,有時間幹什麼都成,沒有時間的話衹能用美納滋做底,再沒時間生菜直接拌醬麻油加醋也能喫。 好吧,這是《下廚記》,不是《美食沒有那麼神秘》,所以我們還是要來做一道凱撒色拉吧。 凱撒色拉的關鍵,在於溫度,一份溫熱的生菜色拉,就像是一瓶溫熱的啤酒,那是會翻臉會掀桌的東西啊!在做所有的事情前,把羅馬生菜洗了,小的二顆,大的一顆,差不多就夠了。不要直接切生菜,當把葉子一片片掰下來,近芯心的地方菜葉變黃,因為那裡被遮住了進行不了光合作用,不要使用那些變黃的。有的教程說要用芯子,我猜那是想當然以為菜芯比較嫩吧,可以一碗黃而不綠的凱撒色拉是引不起食慾的。 橫著切塊,大約比一指節寛一點點的樣子。最外面的幾片很大,這麼切法會變成長長的一條,你得先把菜葉對剖,然後再切。色拉達人又要說了,老外從來不這麼幹的,是的,老外的嘴比你大得多啊!切好的生菜,放在冰箱中,至少冰上半到一個小時,不到上桌,不要拿出來。 麵包乾已經做好了,放在一邊待用。蒜油也有了,在蒜油中加一個雞蛋黃,擠一點檸檬汁,加入一小勺辣醬油,再放帕瑪森起司碎和黑胡椒粉,幾片大蒜,用食料理機慢速一打,就成了凱撒色拉醬。是的,就這麼簡單,上海人以前打蛋黃醬講究什麼一個方向,不能快不能慢不能換方向,其實也是神秘化,沒有那麼多的講究的,現在有了食物料理機,不要捨近而求遠,不必追求「古法手作」。 然後就簡單了,找個大碗,要大,把生菜拿出來在大碗中與做好的醬拌勻,再盛到另一個碗中,上面放上麵包乾就完成了。…

[下廚記 VII]隨意烤鵪鶉

上海人以前是不喫鵪鶉的,可能解放前有過,因為當上海突然有一天出現了鵪鶉的時候,老年人是認得出來的。哪怕出現了之後,一開始,上海人在家裡也是不喫鵪鶉的。鵪鶉最早出現在上海的廟會上,我說的事並不是上海歷史長河的跨度,我說的衹是我成長過程中的所見所聞。 我出生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是沒有「廟會」的,「廟」的本身,都已經被作為「四舊」全都「破」掉了,有的成了糧倉,有的成了學校。龍華寺的所有佛像被毀,廟舍被工廠佔用;靜安寺成為了塑料廠,又於1972年火災被毀;上海佛學書局慘遭洗劫,書局中藏書、經文資料悉數遭毀。有本書叫做《中國佛教的社會主義改造》,是本很有趣的書,感興趣的朋友可以找來看看。 反正,沒有廟,自然也就沒有廟會;不過有遊園會,遊園會在公園裡,每到春節、五一或是國慶,都會佈置起來,讓大家去玩。遊園會還不是人人能去的,要有票子,至於票子是買的還是單位裡發的,我並不知道;反正每次有遊園會,父親都會很得意地表示他弄到了票子,那說明有門票是件很有面子的事。那時文革已經結束,衹是一切尚未恢復。 現在想來,遊園會應該不怎麼好玩,無非就是在公園裡逛逛,有些寫春聯之類的表演,有些棉花糖之類的小食品,沒有熱狗沒有鵪鶉;另外還有各種打汽槍套圈圈之類的遊戲,那時在公園裡打汽槍是合法的,不把槍法練好,我們怎麼打美帝國主義呢?好像玩遊戲都是不要錢的,但也要票,票是可以贏來的,猜謎語就可以,我的父親那時對燈謎很有研究,所以我們可以碾壓性的贏很多票,玩很多的遊戲。要是現在再弄此類的遊園會,我想小孩子一定會覺得沒勁透了,可那時大人小孩都是玩得不亦樂乎的。 別急,鵪鶉還早呢。後來,上海一下子發展起來了,不但有了廟會,還有了小喫節。小喫節的形式一直保持到了現在,就是找一個地方,排開各種的攤檔,大家可以買了喫,和現在許多小城市的「燒烤一條街」、「美食街」差不多。小喫節上有各種東西,沒有烤蠔沒有烤扇貝,那時上海人的喫法除了羊肉串,沒別的東西是烤的;小喫節居然沒有烤的,想想也是挺好玩的。 我已經忘了小喫節上都有些什麼來,除了用自行車鋼絲串的烤羊肉串外,大多數東西是炸、蒸、煮的,銀耳羹、粽子,各種糕糰。對了,還有龍蝦片,每隔二三個攤位,都有個賣現炸龍蝦片的,那簡直是幼時最常喫的零食了,與爆米花齊名啊!後來,長大了些,在八十年代初的時候,依然不是有太多的東西喫。 小喫節還在進行著,並沒有多少東西,連炸臭豆腐還沒流行起來呢,最受歡迎的東西,是炸麻雀。對的,你沒看錯,麻雀那時還是四害呢,小喫節上很好多攤檔賣炸麻雀,但喫的時候要小心,有的小鳥身體裡會有顆鉛彈,不小心會崩了牙。 小喫節中,最最高檔的,要數炸鵪鶉了,我不記得價錢了,反正是個很貴的數字,很多人家是買一隻給老人喫,老人再扯個腿什麼的給小孩子分享一下;很少有人會獨吞一隻鵪鶉的。如果說麻雀衹是過過「肉癮頭」的話,那麼鵪鶉就是「肉宴」了,那可是大塊的肉啊! 如今想來,小喫節上的鵪鶉應該是野生的,那時連雞都沒有大規模地飼飬,那是個連鴿子都是信鴿的時代啊!我的二個舅舅當時飬信鴿參加比(賭)賽(博),硬是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換玉米喂鴿子,我的小舅舅更是靠賣掉了一隻得了名次的鴿子娶妻生子,那是後話了。 後來,很後來了,菜場中有活的鵪鶉賣了,上海人也買,但衹有一種喫法,就是加火腿燉湯,沒有在家炸鵪鶉喫,更沒有人去烤鵪鶉。就在我離開上海的2017年,大多數上海人喫的烤製食品都不是家中自產的,烤鴨、電烤雞、燒烤攤、日本韓國朝鮮東西烤肉、新疆人羊肉串,都不是家裡自己做的,家中有烤箱的朋友,基本上烤到雞翅膀,也就結束了。 洛杉磯是個神奇的地方,我在華人超市中看到了兔子、鱷魚、野雞、野鴨,甚至還看到了犰狳,被當作穿山甲來賣;大家好像對於「狗不是食物」達成共識之外,其它的東西,好像人們都挺無所謂的。噢,對了,加州禁食魚翅,我的一個朋友堅持認為這是種變相的種族歧視。 至於烏骨雞、鴿子等,就更不稀奇了,雖然老外不怎麼喫。特別是基督教信飬的人不喫鴿子,因為聖靈就是以鴿子的形像顯現的,而且諾亞方舟最後就是由鴿子銜來橄欖枝顯示人類獲救的,所以鴿子是「聖鳥」,很多人都不喫的。西藏人也不喫禿鷲,因為那是「神鳥」,我覺得吧,那是因為禿鷲是天葬的重要組成部分,你喫了它就完不成儀式了;現在印度的帕西人就面臨著禿鷲不夠的問題,他們拜火教也是施行天葬的。 我還在亞洲超市中看到了鵪鶉,一托盤六隻,毫不猶豫地買了一盒,小時候喫不起,現在我要好好過個癮。 過去,鵪鶉的處理是簡單粗暴的,它不像雞鴨鴿子,是去毛的,而是剝皮的,直接把皮剝了,省得麻煩;印度人喫雞也剝皮,印度的雞很小,不比鴿子大多少。這回在99大華買的鵪鶉,居然也是去毛的,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現在人工這麼不值錢了嗎? 買來的鵪鶉,已經處理得很乾淨了,每隻上面會有二三根毛,更像是說明不是剝皮而是去毛的,將小毛拔去,沖洗乾淨。鵪鶉很嫩,不必象雞翅那樣醃製很久,那樣反而會老。 先將烤箱預熱,450度,華氏。 這時,找一下家裡有什麼醬料,COSTCO買的照燒醬,亞洲超市買的燒肉醬,甚至就是辣醬油(上海人說的辣醬油,是worcestershire sauce),隨便挑個自己喜歡的口味,抹在鵪鶉身上,要是鵪鶉剛洗了很濕,先用紙巾擦乾。在美國的中國人,很多會有老外超市買的混合香料,買了卻不知道怎麼用,你也可以用來烤鵪鶉,把混合香料抹在鵪鶉身上,再撒上鹽;我一半不高興仔細抹香料或是醬料,我總是找個大碗,宜家的不鏽鋼碗,把六隻鵪鶉都放入,倒入醬料或香料,顛勻即可。我試過各種的醬料與香料,都很好喫,我本來就口味淡,鵪鶉的關鍵在於嫩,一白遮百醜,一嫩賽百味。 調味抹勻,顛勻也行。在烤盤裡墊張鋁箔,抹一層油,我是買的食用油噴罐,很好用,一噴就是了,放上鵪鶉,然後在鵪鶉上蓋一層鋁箔。 這就放進烤箱去烤,450度,烤二十分鐘,正好家中種的蘿勒喫也喫不完,我摘了二大把放在一起烤,那叫一個香啊!西式蘿勒沒有什麼味道,就是有股好聞的香味。 二十分鐘以後,把烤盤拿出來,把烤箱陞高二十五度;掀去蓋著的鋁箔,用把小刷子給鵪鶉刷上一層老抽,薄薄的一層,不取味單用色。不用整隻都刷到的,衹要刷鵪鶉躺在烤盤裡朝上的那面就可以了,刷完老抽,再噴一層油。 我沒有設定時,我是憑感覺的,把烤盤放回烤箱,這回不用蓋鋁箔了,烤大約五六分鐘的樣子;把烤盤拿出來,把每隻鵪鶉都翻個身,同樣地刷上老抽,再噴油,再烤,也是五六分鐘的樣子。 你要是看著烤箱,你會發現鵪鶉表面的油在滋滋地跳動,對的,要的就是這感覺。把烤箱關了,烤盤不必急著拿出來。這時,你可以熱一下盤子,準備一點配菜主食什麼的。 等盆子準備好,再把鵪鶉拿出來,如果是分食制的,那麼一盤中還有色拉土豆泥之類的,鵪鶉不會顯得太突丌,要是把六隻鵪鶉並排放在一起,就有點難度了。 我的做法是用六片生菜,成花瓣形放在盆中,然後每片上放一隻烤好的鵪鶉,這種看起來不至於太滑稽。 這是種很隨意的烤法,甚至調味都沒有固定的搭配,需要稍微有一點基礎的朋友來隨機應變,但是其實卻不難,照我這個時間和溫度來,最多就是味道上有所區別,在老嫩上卻幾乎是「零失敗」,我建議你可以試試。 烤鴨,那就難得多了,我們得把它掛起來烤,這就作為一個「科研項目」吧,大家一起來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