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紀遊]阿嬌海鮮第四

難怪吸引一眾香港明星,阿嬌海鮮的確非常值得去喫,是很接地氣的臺北小喫,他們店裡除了炒菜,在冬至左右,還有各種的臺灣暖鍋,主打烏骨雞、排骨、山藥、刈菜等,吃着暖锅,喝着酒,想想都舒服啊!說到酒,店中除了臺灣常見的酒外,還有十八天生啤售賣,清洌可口,冬天的話,室內温暖,哪怕冰啤酒,也是不怕。 炒菜的小哥,傳聞酷似王力宏,我本來也不知道王是誰,前段時間好象雞飛蛋打,我也有所啟蒙。除了那些我沒有喫過的新奇食材外,還有一些耳熟能詳的東西,小哥也做得很好。 烤響螺,用的是小的響螺,為了加快速度,則是埋在鹽中烤的,響螺最怕烤得不透咬嚼不動,小哥烤得相當好,既嫩且香。 花蛤,或者叫油蛤,不知道當地為什麼叫做山瓜子,據說帶那種清淡花紋的,衹有臺灣才有,否則則是海瓜子。這道菜,一怕食材瘦,二怕炒過頭,小哥用蔥薑熗鍋,下山瓜子翻炒後再放極少許醬油,撒入九層塔起鍋,醬香與九層塔的香氣彼此浸淫,相得益彰。 還有三杯中管,挺奇怪的一個名字,我們慢慢聊。三杯雞,原是江西名菜,後來傳到臺灣,後來竟至發揚光大,反而成了臺灣名菜。三杯者,即麻油一杯、米酒一杯、醬油一杯,用此三杯烹雞,臺灣版的多了具有代表性的九層塔,麻油香與九層塔,又要「香氣彼此浸淫,相得益彰」了,哈哈!其實三杯雞的九層塔下得多,麻油味被壓住,僅是隠隠約約,反而更到好處。 我並不是一頓點了兩道用九層塔的東西,我沒那麼傻,我也不是一頓喫了那麼多的。 三杯中管,即是用三杯方式做的中管,中管是什麼,是中等大小的魷魚,很多人墨魚、魷魚、章魚搞不清楚,魷魚是尾巴上有片三角(或菱形)的那種啦!小的魷魚,一般稱之為小管或者小捲,大一點的,則叫中管或者中捲。那麼再大一點的呢?叫大管嗎?小明的爸爸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叫大明,二兒子叫二明,第三個叫什麼?當然叫魷魚啦! 中管一般在十五公分以上,魷魚不象墨魚,通常都不剪開,而是切成圈,最常見的就是油炸魷魚圈啦,三杯中管,也是切成圈。如果我做的話,會事先把魷魚的膜撕去,但是他們處理的時候却是留着皮的。倒反而在視覺上帶出褐白分明的衝擊力,口感上依然很好,並沒有筋縴拉縴,軟嫩脆甜,真是可圈可點的水平。 好多朋友都學着做過三杯雞,一杯麻油、一杯米酒、一杯醬油,可是做出來的東西,總是不好喫,上當就上當在「三杯」上,其中的道理很簡單,三杯是三杯,从來沒人說過是同一個啊! 欲知訣竅,請看《下廚記》系列,我們下回接着聊阿嬌海鮮。

[臺灣紀遊]阿嬌海鮮第三

話說我姐關之琳,她衹要到臺北,一下飛機,就會直奔阿嬌海鮮,大快朵頤上一番,方才不算沒有來臺灣。我還有個姐姐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是陳喆,她有個筆名叫瓊瑤,她是不是喫阿嬌海鮮,我不知道。 阿嬌有許多上海看不到的東西,比如說有樣東西叫做龍珠,你聽說過嗎?可不是集齊七顆可以對神龍許下願望的龍珠哦,那是喜歡的人喜歡死,憎惡的人噁心死的東西。龍珠其實是魷魚的嘴,就是魷魚的觸手最當中,有個圓形的東西,裡面有塊深褐色象塑料皮的東西,那是魷魚的牙齒。每喫一顆,就要吐一次,很麻煩。龍珠一般油炸拌花生碎或者椒鹽,但我沒有在阿嬌喫過,那裡還有很多更好喫的東西,沒必要把肚子浪費在這種東西上。 先說上海沒有的,這幾年,由於央視《舌尖上的中國》,臺灣的烏魚子也讓全中國人民家喻戶曉,售價是一翻再翻。烏魚子是雌烏魚的卵巢鹽漬曬乾後的產物,那玩意腥腥的,我不怎麼喜歡,問題是非得配上蒜片一起喫,才能去腥,我在上一篇寫了,我不喫蒜啊! 還有比烏魚子更好的東西,來,我們想象一下,雌蟹的黃,是卵巢,而公蟹的膏,是他的精囊,同樣,烏魚的精囊也是美味異常,臺灣叫做「烏魚膘」,正字寫作「烏魚標」。烏魚子是乾貨,而烏魚標衹有在特定的時間才有新鮮的喫,冬至前後的一月,烏魚標最是肥美,軟黏滑順,阿嬌海鮮用大蒜葉子、洋蔥、肉片同炒,也是一絕。 說說臺灣的絲瓜,與上海絲瓜不一樣,與廣東的也不一樣,可能文章寫出來會被中國一些地方的朋友嘲笑,說我們這裡就這樣,但沒關係啊,我本來就孤陋寡聞見識短淺呀!臺灣的絲瓜很大,超大,大而嫩,在上海要是長到這麼大,早成絲瓜巾了,至少裡面的籽已經變硬了。老闆娘兒子給我做了道絲瓜文蛤,半湯半菜,湯是奶湯。絲瓜是對剖的,不去籽,碧綠生青,切的厚片,軟糯適口,文蛤的鮮甜浸潤絲瓜,喫出豐腴的感覺來。湯有明顯的甜味,但不是加了糖的效果,是相當好的一回體驗。 對了,對了,還有魚翅頭。我是不喫魚翅的,信仰的原因,不是佛教信仰的原因,是「不能惡狠狠喫東西」信仰的原因。魚翅頭不是魚翅,魚翅頭是魚身和魚鰭的連接部分,大概率都不是鯊魚的,其價亦賤至魚翅十分之一。魚翅頭富含膠原蛋白,與京蔥洋蔥同炒,Q彈可口,乃是上海喫不到的好東西。 今天就聊到這裡,下一篇,繼續聊阿嬌海鮮。

[臺灣紀遊]阿嬌海鮮第二

臺北的冬天,也挺冷,不是有首歌嗎?說什麼冬季到臺北去看雨什麼的?作為一個上海人,實在是恨死了冬天下雨,完全感受不到這首歌的意義。 在冷冷的冬天,坐在阿嬌海鮮,喝着酒喫着烤魚,是很愜意的事情。那兩條魚,並不是什麼炭烤的,是用普通的瓦斯爐烤的,我看着他烤的。 他是個帥哥,高高的個子,瘦瘦的,穿着深色的廚師服外加牛仔褲,看上去清清爽爽。他話不多,還有點害羞的樣子,但是从他的手法來看,是個「老師傅」了。 我們還喫了他做的菜,冷菜熱菜都有,味道都相當好。 冷菜就是簡單的煮毛豆,雖說煮毛豆要煮到酥且要碧綠並非難事,但在其中加入黑胡椒粒就是很好的處理了,讓極其普通的煮毛豆在入口時有一點點「touch」,衹是一點點的「豐富」,便一開始就讓味覺打開了。 小喫還有道墨魚腸,是他家自己用墨魚汁和豬肉加上切碎的墨魚粒做的,油炸後切段上桌,配很大粒的當地大蒜頭喫的。 墨魚腸生的時候,黑黑的很不起色,不懂喫的人絕不會去點,甚至都不會問起。而其實,那是該店特色之一,還有一個是魚漿,自己打的魚漿,做成魷魚羹,又是好東西。 墨魚腸首先是香,香腸不香還叫香腸?咬嚼上去,有彈性,又有大粒的墨魚來調整口感,不至於滿口都是豬肉。豬肉也用得恰到好處,不肥不柴,美中不足是我不喫大蒜,無法感受到老闆娘說的「一定要伴着蒜瓣喫哦」。 說起豬肉,那兒的客家鹹豬肉也很好喫,是用五花肉腌製的,然後烤上六到八個小時,再斜着切片,配上大蔥和蒜片。老闆娘說「一定要伴着蒜瓣喫哦」。 老闆娘就是阿嬌,「阿嬌海鮮」的老闆娘當然叫阿嬌——莊阿嬌,她从民國八十二年(1993)起,从一個路邊攤,漸漸地做到了有這麼家店。 最早就是她一個人打理,後來她的兒子也學了烹飪,就主要是兒子上竈了,衹是兒子白天要上班,衹能晚上來幫忙,好在,這種喝酒的店,生意都在晚上。她的侄子則在外場幫忙,人多的時候,還挺忙的。 她兒子的炒菜功夫相當好,有道彭湖酸菜炒蚵仔,黃色的黃菜加上碧綠的蔥段,急火旺炒蚵仔(珠蠔),鮮甜中帶着淺淺的酸味,既可下酒,也可下飯,火候了得。還有道醬爆毛肚,雖然不是海鮮,但是用蒜粒蔥段熗鍋後,加入毛肚爆炒,絲毫不牽絲攀藤,醬香蔥香四溢,不動筷子就知道好喫。 我已經寫了好幾道菜了吧?不急,還有很多好寫。

[臺灣紀遊]阿嬌海鮮第一

先从臺北說起,臺北有家圓山飯店,好多人應該都聽說過,圓山飯店之於臺灣,就象是釣魚臺國賓館的一個存在,我沒有說圓山飯店是「國家」賓館哦,我說的是「接待國際貴賓」。各位,如今高舉愛國旗幟碰瓷的人太多了,必須要小心。 圓山飯店接待過哪些國際貴賓呢?據說是超過二千位以上,其中包括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泰國國王蒲美蓬、韓國總統朴正熙、日本首相佐藤榮作、新加坡總理李光耀等,這總算是國際貴賓了吧? 你們是不是以為我接下去要寫一個在圓山飯店中的餐廳?怎麼可能?你看題目呀,「阿嬌海鮮」,釣魚臺國賓館也不會有個叫「大郎燒餅」的攤子吧? 我們慢慢說,圓山飯店是個奇奇怪怪的建築,它是一幢十四層櫢的中式建築,就是那種有琉璃瓦的雙檐宮殿式建築,想象一下,把天安門原地陞高到八十多米,然後安上無數窗子,是個什麼樣子?而且它還不是在平地上,而是在圓山上,就顯得更是雄偉。如果从臺北的市中心去士林,路上遠遠地就能望見,特別是晚上去士林夜市的話,就可以看到亮燈的圓山飯店了,加上羣樓走廊,相當漂亮。 我並沒有住在圓山飯店,我住的是臺北怡亨酒店,帶亨的都是好酒店,就象紹興咸亨大酒店一樣,都是五星級的。大家在設計繁體字菜單的時候要記住,「咸亨」酒店來自於《易經‧卦辭》的一句「咸:亨,利貞,取女吉」,「咸」是一個卦名,至於用鹽腌製過的魚,叫做「鹹魚」,而不能寫作「咸魚」,否則成了全魚宴了。 「鹹」味來自於「鹽」,我喫了兩條魚,兩條都是烤的,鹽都用得很妙。兩條魚,在臺灣都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但却是我在上海菜場中从來沒有見過的,其實我在上海的飯店中,也从來沒有見過。 第一條是「黑喉」,上來的時候,是腹部連着,从背部開刀的一整片,尾巴上裹着厚厚的鹽粒,是防止尾部烤焦用的。這是種什麼魚呢?如果沒有看到過生的,我想很多人會以為是黃魚吧,它的體形和魚皮的花紋,都很象是黃魚,烤製之後弓,魚身發黃,就更象黃魚了。在口感上,魚肉細膩,還有蒜瓣肉的肌理,不說的話,更象是黃魚了。 黑喉,顧名思議,是黑色的,它和黃魚一樣,被撈起時會發出「咕咕」的聲音。對了,把黑喉的頭皮剝開,也是一格一格的,它同樣也是石首魚科的,所以的確和黃魚是親戚。據說,黑喉以前在臺灣,曾經地位比黃魚都高。 還有條魚,是純粹的鹽烤,用鹽包起來烤,這條魚端上來的時候,比黑喉漂亮又沒有黑喉漂亮。這說的算是人話?說它漂亮,是因為它是粉紅色的,有許多魚活着的時候是鮮紅大紅的,但燒煮了顏色就黯淡下去了,這條魚烤製得法,保持了魚皮原有的顏色,粉紅中還帶着閃亮,好看。 說它不漂亮,是因為用鹽裹着烤,然後再把鹽去掉,或多或少破壞點魚皮,又因為烤的時候,看不到魚,又有點焦印,加上這裡那裡的鹽疤,在視覺上就有點影響了。 好在,這種魚是不喫皮的,鹽烤過後,它的皮極硬,根本就咬不動,又好在烤得好,衹需夾住魚皮,輕輕一掀,魚皮就被揭開,可以直接喫下面的肉。魚肉微鹹,更覺鮮美,與黑喉相比,雖不如前者肥而細膩,但是更香更鮮。 這種魚叫紅目鰱,它可不是鰱魚家族的,它是種鯛魚,大多數鯛魚,都很好喫。 兩條魚,都是在一家叫做「阿嬌海鮮」的小館子喫的,小到衹有一開間的門面,衹有五六張桌。 怡亨酒店在信義路四段和敦化南路一段的轉角上,往西走幾百米,再往南走幾十米,就到了,門口高掛着紅底白字的燈箱,就是竪着四個大字——「阿嬌海鮮」。 我去的時候是冬天,店外擺着一隻玻璃架子,裡面下邊鋪着冰,冰上是各種的海鮮,可以看着直接點菜,不過不知道他們夏天的時候是怎麼做的。 可別小看這麼家小店,店小故事多。

[梅璽閣閑話]愛情神話好神奇

《愛情神話》在國內已經放了有段時間了,剛上映的時候,我的朋友圈鋪天蓋地都是這部片子的信息,於是看了預告片,看了導演訪談的公號文章,讓我頗感好奇;越來越多的上海朋友去看了《愛情神話》,甚至還有一眾七八十歳的親眷組團去看。 可惜,這部片子可能沒有通過美國文化部的審查,並沒有在美國上映,我也就沒法可以看到了。說到電影,我差點閙出一個大烏龍來。那是1月21日,有一部紀錄片在美國上映,這部片子的海報還是哪篇報導中有「香港」的字樣,想着好久沒去香港,很是想念,就打算去看,不過它不是大院線電影,好在鎮上就有一家藝術劇場,也會放映這部電影。 買票前,上網找了這部片子的預告片來看,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部紀錄片與香港什麼關係都沒有,而是法某功的紀錄片。又過幾天,看到推特上的短片,原來本鎮的那個劇院正是首映式的所在,短片中還有現場採訪觀眾的,啋啋,還好我沒去,差點犯了一個嚴重的政治錯誤。要是被他們拍下來再放出來,一世英名就算是毁了,還好沒有,我是說本來就沒英名啦! 昨天,25日,《愛情神話》最終傳到了美國,在YouTube上有了全劇,這總不能算是盗版了吧?於是第一時間,就看了。 好看,作為一部賀歳片、輕喜劇,好看。愛情是不是神話我不知道,但是一個連廣告片連小電影都沒拍過的中短期來滬人員,拍出這樣的一部片子來,如果背後沒有高手,那才叫神話。 我一直說不要神化日料、不要神化美食、不要神化這個那個,同樣對於上海題材上海語言的任何作品,抱着平常心去看待,就好了,這樣的話,人會過得很輕松。 大家知道我是個語言或者說方言愛好者,那麼我就依着語言這條線,來聊聊這部電影吧! 這是部方言電影,那麼問題來了,這部片子中,誰的方言說得最好?什麼?徐崢老師演的白老師?好好叫好(口伐),伊是五個主要角色中,上海話說得最差的那個。整部電影中,方言說得最好的,當然是小皮匠呀!他的這種口音,就是典型的山東與江蘇交界處的人,到了上海後學說上海話的口音,我在上海的各種底層服務業,都聽到過這種口音,特別是當小皮匠說到「暴利,暴利呀」發作「暴力,暴力呀」時,我就會心地笑了,他們真的就是這麼說的。 小皮匠擺攤頭,還要喝手磨咖啡,拿出一個鋼宗飯盒,還要用叉一叉叉地喫奶油蛋糕,那說明他來到上海,被資產階級生活方式侵蝕已久,久到會得用英文說「Every woman should at least have a pair of Jimmy Choo in their life time.」,久到他的上海話應該要比電影中好得多。這是個被用力過度的角色,他的談吐、知識與生活方式,是不符合他的身份的,有句話說得好,時刻不能忘了階級鬥爭。如果硬要圓的話,衹能說盧灣區徐匯區的小皮匠與閘北楊樹浦小皮匠接觸的顧客不一樣,才會有了這麼一個畸形的角色。 說到這裡,我想請問大家一個問題,你覺得哪些人到了上海,學說上海話是最努力最快的?什麼?學生?是的,學生年輕,能考到上海來的大學生都很聽明,但他們寧可學好英語也不會來學你上海話呀!再說了,上海的大學,並沒有一個學習上海話的氛圍。老師?學生都不學,老師為什麼要學上海話?出租司機?可能會有那麼一兩個啦,誰會在乎你個司機是不是本地人,現在都有高德導航了,是不是上海人,都是一樣的收費,沒必要學上海話。人是利益驅動的,無利尚不早起,何苦來學上海話?保姆?有一部份保姆會學的,我在上海時的保姆,她二十多歳就到我們家,四十歳時已經上海話說得很好了,衹是我女兒一開口,先說的是安徽話。 全上海學上海話最快最好最努力的,是KTV的小姐,真是有如神助,不過半年一年,就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流利到上海人一聽就知道是外地人,但哪怕和她們身份證冠號相同的大哥,也識別不出來,一心以為自己用叫上海小姐的錢叫了一個上海小姐,有點拗口?題外話,說回電影。 方言說得第二好的,就是那個蘇北城管啦,這是滑稽戲裡的蘇北話,字正腔圓,我很難想象一個在上海市中心租住六年的時髦小姑娘,能有什麼機會聽到這種蘇北話,並且領悟到這種方言背後的整個文化、歷史與社會背景,她要能懂這些,真的是神話了。別的不說,就算是土生土長的上海小姑娘,二十五歳左右的,也沒幾個人能說出道道來。這是在沒有普通話之前的上海蘇北話,改開之後,大量的外地人到上海做保安做城管,說的並不是這種話。這些人,在上海,是最卑微的,卑微到其特徵就是兇狠,是捏着雞毛當令箭的卑微和兇狠,但是這種人,是萬萬不敢招惹象老烏這種人的,也萬萬不敢招惹那種酒吧的客人的。 或許這一段戲,就是為了說出「嚡裡答來個主人啦,往上頭數兩代三代,儕是外頭來呃,儕是客人」,但是這裡白老師用錯了一個詞——「外頭」,應該用「外地」。上海話中,「外頭」在地理上是有特指的,專指歐美發達國家,「伊拉屋裡,一家門儕嘞外頭呃,就剩伊一家頭嘞上海。」,又或者「儂看伊搿身打扮,儕是外頭帶來呃」,這裡的「外頭」絕不是「外地」,衹有那些老牌資本主義國家,才能稱得上「外頭」,連日本都排不上號。 說了配角,來說主線人物,這部電影是圍繞着什麼主線的?是愛情嗎?不是,是酒!電影一開始,李小姐就說「我想喝一杯」,用上海話說的,除了電影開頭的話劇對白,我們可以理解為是背景音,這句「我想喝一杯」,是全劇的第三句話,也是李小姐的第一句,用上海話說出「我想哈一杯」,我聽了有點發懞。眾所周知,上海話中是沒有「喝」的,上海話衹有喫,除了米飯、小菜,所有的液體飲料包括酒,也都是「喫」的。 上海話的核心就是「喫」呀,从「喫飯」「喫酒」「喫香煙」到「喫啥個飯」「喫老本」「喫價鈿」到「喫生活」「喫耳光」「喫頭塌」到「喫癟」「喫算」「喫醋」,乃至「愛得要死」也叫「喫煞脫伊」,何曾有過「喝(哈)酒」的說法。可是全劇中,老白和李小姐兩人,說來說去都是「喝(哈)酒」「喝(哈)一杯」,老白去買紅酒,開口就是「我請人家喝(哈)酒呀」,人家老闆娘的回答就很好「阿是女人啊?女人喫紅酒」,「喫紅酒」就很自然。後來,老白去KTV找格洛瑞亞,格洛瑞亞說「來,喫一杯,喫一杯」,老白回答的是「搿天夜倒酒喝(哈)得太多了」「我勿唱了,我勿喝(哈)了」。還有老白說要封廚,李小姐說「勿要呀,白老師,阿拉還沒喝(哈)過(鯽魚湯)唻」,還是「喝(哈)」,怎麼就聽着讓人難受。 「喝」是一個反復出現的用錯的字,還有一個反復出現讓人聽着不舒服的,就是「搿輩子」「一輩子」,从李小姐的媽說「我們喫了一輩子(剩菜)了」到後來討論女人的一生,用的都是「一輩(杯)子」,上海話中是沒有這兩個詞的,通常的說法是「一生一世」「搿生世」,比如「伊搿生世勿要太苦哦,為爺娘苦,為自家苦,現在還要為子女苦」,又或者「一個女人一生一世沒闖蕩過天涯是勿完整呃」,上海話中,哪怕是「下半輩子」「下輩子」也叫做「下半生世」和「下生世」。…

[下廚記 IX]糖醋黃魚

大家都知道,我的菜是我祖母教的,甚至她都沒有教過我,衹是因為父母上班,又不捨得讓我去幼兒園,於是被留在家中,帶在身邊。祖母是家庭婦女,就是負責一日三餐,她在廚房,我就在廚房,小孩子又頑皮,手不停腳不停,那時又沒什麼玩具的,於是祖母就給我些食材,讓我幫着摘揀,所以等我夠得着竈臺時,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食材預處理技巧了,我經常開玩笑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 當然,有很多人不同意我們家是窮人家,不是今天有人不同意,而是當年有人不同意,這就很成問題了。我有一次穿着父親幼時的小西裝戴着小領帶去上學,結果被定性為「資產階級生活方式」,被老師罰着站在戴了紅領巾的領袖像前整整半天,讓我看看「人家都戴什麼的」。 還是說點開心的吧,至少現在想起來,很開心。我一想,我在祖母那兒學到了很多的菜,但她其實沒有「教」過我任何一道,嗯,好吧,她手把手教過做蛋餃;除了蛋餃之外,基本都是我看着她做,或者我搶手奪腳地一起做。 我還是學到了很多東西的,綠豆芽雞絲蛋皮(祖母叫它棒棒雞)、賽蟹粉(祖母叫他蟹粉蛋)、蛋皮、夜開花塞肉、麵飴餅、麵拖蟹、紅燒鴨腳、河鯽魚塞肉、腌鹹肉、麵拖肉鰨魚、炒螺螄……反正都是家常的東西,有一道菜我是不會說的,哪天你見到那一道,就是《下廚記》系列的最後一道了,是用蝦做的,應該是《下廚記》第十本。 祖母有道拿手的菜,是糖醋小黃魚。我小時候,河魚要比海魚來得精貴,河魚是活的呀,而海魚則是捕來之後凍在冷庫中「擇日而售」的。那個時候,小菜場的男員工是女青年爭相要嫁的對象,他們可是掌握稀缺資源的人啊!物資缺乏的年代,做教師哪怕做教授,唯一的優勢是可以多放幾天假,可小菜場的毛腳女婿,可以說,丈母娘想要啥就有啥,因為資源也是可以交換的呀。 小黃魚,是上海人常喫的東西,價廉,物美,那個年代,連大黃魚都不值錢,不是說了嘛,活的河魚才是好貨。上海人還喫點帶魚、黃魚、肉鰨魚、叉鯿魚,北方人海魚根本上不了桌。 小黃魚,是很好喫的東西,考究的,做成黃魚捲(我寫過);黃魚捲批出魚身後,魚頭魚骨熬湯,是上海黃魚麵的路數,魚身清溜或糟溜,就是澆頭,無奈幾家名店都是去腥不夠到位,唐突了佳物。 有段時間,苔條小黃魚在上海是一種零食般的存在,那時苔條小黃魚是不當作菜的。一般是在集市架起一口大鍋來,邊上一盆洗乾淨的小黃魚,還有一盆麵糊,麵糊雪白,夾雜着一條條的綠絲。攤主兄弟二人,一看就是「山上下來的」,他們一個把小黃魚拿起來放入麵糊,然後拿出來扔進油鍋,另一個拿着長筷子攪動、翻挑,最後拿一個大炸籬把炸好的都盛起來,濾油,然後按份量售賣。 大多數人都是二兩三兩地買,魚被包在報紙中,後來有了牛皮紙,大家買了都是趁熱邊走邊喫的,苔條小黃魚相當香,但那玩意就是個厚殼,魚衹佔其中很少的一部份。我曾經仔細研究過,怎麼可以讓一條小魚裹上幾倍重量的麵糊,真是一個技巧啊! 你要知道,曾經的苔條黃魚,衹有薄薄的一層麵衣,並不是老闆做生意老實,衹是那時的麵粉遠遠貴過魚。蘿蔔絲餅也有這樣的嬗變,最早的蘿蔔絲餅一口全是麵粉,既濕且僵,突然一天,就香脆可口了,那時起,蘿蔔就比麵粉賤了,你現在去整個江南找油炸蘿蔔絲餅,都是既脆且香的,就是這個道理。 大多數人家小黃魚是蒸的,可我祖母是蘇州人,她眼中的蒸海魚都是腥的,所以,我家的小黃魚,通常都是糖醋的。 至於大黃魚,我家也沒有「大湯黃魚」的做法,祖母仍是照着糖醋小黃魚的做法來做,所以簡單來說,我从小喫到的黃魚,不論大小,都是「糖醋」的。 四十年過去,基本上,衹要是出錢喫的大黃魚,一定是假的(本書是寫給平民看的,你要是月入幾萬數十萬的,不用擡杠,你們的世界我不懂,你們的世界缺了一個我),我們的選擇,衹剩小黃魚。甚至野生的小黃魚都很難,還好,有養殖的中黃魚。 中黃魚,一虎口那麼長,是洛杉磯華人超市韓國超市最常見的魚類,價格很便宜,但是千萬不要叫墨西哥人洗,他們洗完,魚頭魚身連接處是斷開的,還是回家自己料理的好。 最常見的,是一磅三條的中黃魚,做糖醋黃魚最好。這種黃魚是養殖的,必須預處理。我有好幾個朋友在做黃魚生意,从養殖到批發到餐廳都有,他們嘴中的「半野生黃魚」,其實就是「純養殖黃魚」,這種黃魚,脂肪含量高,必須經過預處里。 你現在在餐廳喫到的幾百上千的黃魚,都是這種,要經過嚴格的化學處理,才能呈現「蒜瓣肉」的肌理。我們衹討論一磅三條的那種,也要處理一下,使肉質緊實。 整魚買回來,把魚的邊鰭、腹鰭、背鰭都剪掉,特別是背鰭,要把背鰭都擼起來,然後剪,尾巴也要修剪整齊。注意,這是做煎黃魚的處理,因為煎的時候,鰭很尖,易焦,要是清蒸的話,則不必剪,更好看。 接是刮鱗,頦下、腹部和尾部的鱗很細,又長得牢,要刮得仔一點,刮完之後,用手指感觸一下是否刮淨。 接着从泄殖孔把剪刀塞入,剪開肚皮,把腹腔裡的東西全部去除,沖洗乾淨。腹腔與脊骨之間有層膜,用指甲劃開,把後面的瘀血洗淨。 然後翻開鰓蓋,把魚鰓去掉,熟練人士,一把刀就可以搞定。去鱗、去腸、去鰓,鹽腌,就是這麼簡單。腌製一天左右即可,如果不是當天喫,象我那樣一買十來條的,可以在魚身肉外抺鹽後用保鮮膜單獨包起,然後一起放在自封袋中冷凍,想喫的時候,隨時拿出來解凍即可。 把魚身上的鹽洗去,吹晾待乾,用廚房紙擦乾行不行?當然行,但是擦乾了也得晾,否則油煎的時候,會濺得到處都是的。在魚身上斜着花刀,間隔半公分左右,刀从魚身最厚的地方入刀,深切至骨,但注意不要把魚肚皮上的肉切破。記住,要斜着花刀,朝哪個方向都成,但不能竪着切,難看死了,連蘭花豆腐乾都是斜切的,當然,也不能横着花,那是外星人所為了。 起油鍋,平底鍋圓底鍋都成,油並不用太多,剛剛鋪滿底部就行了,把油燒熱,然後將入放入;如果是不粘鍋的話,冷油就可放入,並且滑動幾下魚身,讓魚身上沾到油,更不容易破皮。 煎魚,考的是耐心,怎麼講?要有足夠的耐心煎到一面的魚皮老到不會破不會掉為止,這段時間是遠超新手想象的,新手老是怕焦,其實衹要鍋中還有聲音,是不會焦的。魚的當中受熱最多,油也最多,所以煎的時候,要時不時地提起鍋子,讓油流動頭部、尾部去,動作不要太大,慢慢來。 待到油鍋中的嗶哩啪啦聲幾乎沒有,用筷子扺在鍋底,倚住魚的側邊背脊,輕輕推一下試試,如果能夠輕易推動,說明一面已經煎好,可以翻面了,如果完全沒有動靜,那還得煎。 从側面望過去,一般上半部的魚肉也開始變白,就差不多可以翻面了,翻完面,當然是煎另一面。 小時候,我祖母是用小黃魚做的,一開始,一人一條,魚是浸在糖醋中上桌的,後來,一人兩條,還是這樣,待到一人三四條時,祖母就另外拿個碗放醬汁,喫的時候,隨喫隨蘸。 我現在是用中黃魚做的,或者說是養殖的中型大黃魚,一般我做起來,就是兩到三條,待魚煎好,盛在盤子中,頭朝同一個方向,魚背也朝同一個方向,忘了提醒一聲了,花刀的時候,也要朝同一個方向,那樣才好看。 鍋中留一點點油,放入上海米醋,一點點生抽,小半杯開水,再放點糖和少許白胡椒粉,然後開大火煮沸,用水澱粉勾一個薄薄的芡,然後關火,再淋一點點米醋,攪匀後淋在魚身上,即可上桌。 下回說怎麼做好喫的苔條黃魚,用比小黃魚大上好幾倍的養殖大黃魚做。春節快到了,是不是做道松鼠大黃魚呢?

[梅璽閣食話]上當素披薩

今天懶得做午飯,於是从冰箱裡拿了個披薩出來,烤一烤也能打發一頓了。這個披薩是在Trader Joe’s買的,那是家很不錯的主打自家品牌的超市,店裡百分之九十九的產品,都是自家品牌或者子品牌。說來有趣,他家的子品牌是各有所指的,比如Trader Ming’s衹用於部分華人食品,Trader Jose’s則用於部分墨西哥食品,而Trader Joe-San則用於日式食品,籠籠總總有十幾個子品牌。 不過他們的子品牌閙出亂子來了,兩年前,有人在網絡上發起簽名運動,指責Trader Joe’s的這些子品牌是種族歧視,象Arabian Joe’s明明是用於中東食品的,為什麼叫要用 「阿拉伯」?「你」一說阿拉伯,「我」就想到恐怖主義,所以「你」是種族主義——天下居然有這等道理?結果弄得商家發表聲明,說是將會改名云云,至今,我衹能在店中找到義大利食品還有用Trader Giotto’s,其它的有趣名字都不見了。 幸好他們沒有在包裝上印上郭穎的照片,否則保證被扺制到在中國一包都賣不出去!什麼?Trader Joe’s沒進入中國市場?那也不能在包裝上印小眼睛,扺制不了「缺德舅」,還不能扺制麥當勞了?什麼?中國麥當勞沒有美國麥當勞股份與資金?那不管,叫洋名就要扺制,以後理髮的一律不准叫托尼,要叫狗蛋…… 動不動就說是歧視的那些,太令人討厭了;比他們更令人討厭的,是勸人喫素的。 說回Trader Joe’s的披薩,他們家的披薩都挺好喫的,衹是肉少了點,其實美國所有的披薩肉都少,我在上海喫慣了棒約翰那種一隻披薩三四種蔬菜加二三種肉的披薩,以至於幾十年前第一次到美國時嚇了一跳,加肉加菜還得加錢,不加的話,還真是寡淡得可以。不過有句說句,上海的披薩在十多年前自从有了必勝宅急送起,價格算是下來了,但上面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少了。 所以我在美國買速凍披薩時,會另外買一包義式香腸,烤披薩時鋪上去,可以過癮。這回,Trader Joe’s出了個新品種的披薩,一看,我就喜歡,上面寫着「Meat Eater’s Pizza」,「食肉者披薩」,多好的名字,讓我想起上海棒約翰的「葷食天地」披薩來。 回到文首,今天迷迷糊糊地起牀,把烤箱預熱上,到車庫裡取出冷凍的披薩來,把包裝盒打開,裡面是塑封的披薩,發現沒有襯底的硬紙板,於是撕了張大烤紙,剪開塑封,把披薩放在上面…… 然後拿出我的義式美國肉腸片來,是的,pepperoni,是美國人認為的義式肉腸,但義大种人不承認,於是就成了「義式美國肉腸」。我把pepperoni鋪在披薩上,這時發現披薩上原來的pepperoni不但少得可憐,而且小得可憐,算了,反正我的是,鋪好肉腸,烤箱也預熱好了,那就烤吧。 我有寫日記的習慣,還喜歡把品名記全,於是我又拿起包裝看了一眼,這一眼,把我看傻了,心中默念一句「夭壽哇」,為什麼我一個上海人或念了句臺灣話?不管了,真是夭壽啊!原來在「Meat Eater’s Pizza」的上面,還有一行——「Vegan Meatless」——「純素無肉」,它是一個「肉食者純素無肉披薩」!用上海話說「作孽啊!」,用蘇州話說「傷陰鷙啊!」 「純素」是連蛋連奶都不喫的,那披薩會用的起司(芝士)怎麼辦?我看了一下說明,成份表是這麼說的:「馬蘇裡拉乳酪絲替代品:水,椰子油,改性馬鈴薯澱粉,鹽,木薯麥芽糊精,滅活酵母,酵母提取物,天然香精,檸檬酸(防腐),Β胡蘿蔔素(色素),粉末纖維素(防止烤焦)」。夭壽啊,本來就是牛奶,現在多了這麼多東西?讓我再來看一眼肉腸的成分:「無肉肉腸切片:水、大豆油、分離大豆蛋白、混合食用膠(瓊脂,康雅克膠,卡拉膠),鹽,含有2%或更少的辣椒粉、乾醋、酵母提取物,甲基纖維素、香料、檸檬酸(防腐)、大蒜粉末」,本來就是豬肉、鹽和植物香料,現在也多出來這麼多? 本來簡簡單單的事,被純素一搞,搞得這麼復雜?這應該不是素食主義者的初衷吧?素食者不是很講究有機的嗎?這玩意看起來,一點都不有機啊? 我喫了那個披薩,不能說難喫,但如果不告訴我是純素的話,我會以為喫到了廉價起司。整個披薩,油明顯比正常的多,从烤箱裡拿出來時,披薩上的油正在快樂地跳舞,滋滋作響。人類進化至今,不是為了喫素的,別的我不知道,我衹知道人類更容易消化動物蛋白。 非常討厭勸人喫素的,這不,前幾天有人轉了篇這種文章給我。這篇文章為了勸大家喫素,真是旁徵博引,說了不少古今中外的名人。什麼劉安發明了豆腐,得道成仙,成語「一人得道,雞犬昇天」的成語就是說劉安的,而歷史事實劉安是因為謀反而自殺的,連坐者一千多人。文中還說到梁武帝勸人食素,却沒說梁武帝是餓死的。 (梁武帝,攝於臺南臺灣府城隍廟)…

[上海回憶]上海那碗大腸麵

如果說你想喫大腸麵,於是上大眾點評網想蒐一家好喫的,結果出來家清真牛肉麵館,你會怎麼想?是不是大誇張了?从沒聽說過有牛大腸麵呀,怎麼會查出清真麵館的呢? 這是當年大眾點評的一個bug,一個活生生被社會工程學打出來的bug。事情是這樣的,上海的復興東路上有家「大腸麵專門店」,這家店太過有名,从開門到打烊,永遠人滿為患。 還有更多的人慕名而去,結果弄得人越來越多,人嘛,有耐心好的,有耐心不好的,那些耐心不好的就去了對馬路的清真麵館。喫完回家,在網上寫清真麵館的點評,第一句就是「本來是想去喫大腸麵的……」,一個人這麼寫,兩個人這麼寫,好多人都這麼寫,硬是把「大腸麵」三字寫成了清真麵館的關鍵字,衹要你查這三個字,這家清真麵館就會跳出來,真是倒了血黴了。 這家大腸麵太有名了,算是可與阿娘黃魚麵(不好喫)、長脚湯麵(沒喫過)、哈靈牛蛙麵(沒喫過)、桂逸禾三蝦麵(沒喫過)、寶泰麵館(不好喫)齊名的了。有人會問了,你都沒喫過這些麵館,哪來的資格品評上海的麵呢?因為我是梅璽閣主呀!去大腸麵店喫麵,是要懂「切口」的,大腸麵店人山人海,衹有一個老闆娘負責端面負責下單,雖說衹要有耐心,總歸喫得到麵,但是衹要中氣足、喉嚨響、懂切口,就真的能比別人早喫上。比如「大辣烤拌三兩」,表示的就是大腸、辣肉、烤麩三種澆頭加三兩拌麵,或者「大烤湯二兩」,想必你也猜到是什麼了吧?你若是跑過去說「大腸麵,三兩,湯麵,加烤麩澆頭,加辣肉澆頭」,常喫的客人一聽就是洋盤。還有,上海話中「大腸」的「大」,是「啊」音的,與「大學」、「大排」是一個音,但是說切口「大辣烤」時,一定不能說「汏辣烤」而要說成「杜辣烤」,否則,依然是個洋盤。 大腸麵店的澆頭,除了大腸、辣肉、烤麩外,其實還有三種,是蘇式燜肉、榨菜肉絲和紅煨牛肉,總共是六樣,但我从來沒有見過任何人喫後面三樣的,再說了,大腸麵館用的是上海中粗圓麵,不是蘇式細麵,那還喫什麼蘇式燜肉呀! 老闆娘個子很小,典型的上海「小老太婆」樣子,常年穿一件白大褂,外面罩一件圍身,戴着一副袖套,還有一大特色是,不管晴天雨天,老闆娘永遠是一雙元寶套鞋。 如果你去過大腸麵的廚房就知道了,廚房在大腸麵館的一樓,要比客堂低下去一點,永遠是暗暗的,那裡常見有兩口大鍋燉着,燒大腸的師傅是高度近視眼,光線又不好,於是他總是湊得離鍋很近,我有位朋友開玩笑說那家店的大腸是「繡花師傅」燒出來的。 廚房的地上滿是油膩,如果不穿套鞋再端兩碗火熱發燙的湯麵,那是要出人命的,這也是為什麼老闆娘常年套鞋的原因,我衹是好奇,現在哪裡還有賣元寶套鞋呀? 大腸麵衹有一開間門面,店裡放不了幾張桌子,還有個閣樓,依然放不下幾張桌子,好在大腸麵一定是搞定了當地的警察工商城管,所以可以在馬路上街沿摆出桌子來喫麵,這些桌椅並不要老闆娘搬,每天自有食客幫着一張張擺出來,第一張桌坐滿了,後來的客人就幫着擺開第二張,多的時候,一溜可以排出五六張去。還有等不到座位,寧願站着喫,如果你中午十二點一刻去,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喫相,絕對是道風景線。 大腸麵的老闆娘在上海灘的麵館老闆娘中,絕對算是客氣的。我曾經寫過一家麵館,在南陽路上的,對待男的就象兒子,而對女的象媳婦一樣。我有一次與辦公室同事一起去喫麵,點了完全一樣的麵,結果先上來一碗,我輩紳士,當然讓女同事先喫,結果被老闆娘擘手搶過,端回我的面前,並且還兇巴巴地對我同事說:「這碗是給阿弟的呀!」,及至同事的那碗上來,湯稀麵少澆頭寡,完全不一樣,結果弄得我們辦公室所有女性拒絕這家麵館。 大腸麵館老闆娘的記性絕佳,她从來不用紙筆,你點了什麼,過一會兒就能端來什麼,及至買單,也一一記得誰喫了什麼,从來不會出錯的。不象小德興的老闆娘,我每回都喫一樣的東西,但每回的價錢都是不一樣的,一路往上幾天後還能往下,也許是跟着上海股價波動的。 大腸麵的生意實在太好,有那麼一陣,拌麵的醬料是放在桌上,讓客人自己加了拌的,一大碗醬油色的,一大碗紅油色的,敝口的兩大碗,如今疫情當下,估計不這麼幹了吧?據說邊上幾家店有腦子活絡的,什麼古董店服裝店之類的,有代客點麵的服務,還有借座堂喫的服務,也就是說出點錢給邊上的店,可以在邊上的店裡喫,而邊上店裡出面去點麵的話,等的時候也可以少一點。要知道,如果在上海三伏天大太陽頭下面喫碗熱湯麵,那可是「真生活」啊,邊上的小店有冷氣,換了我也肯出點錢去喫的,但據說非熟客沒有此待遇,說的是古董店的熟客,不是大腸麵的熟客。 來談談大腸麵的麵與澆頭吧!我總共喫過四次大腸麵,第一次去喫,是在2010年,中午,在街上喫的,那一回,可能是生意大好來不及下麵,麵是僵的,你想呀,你這湯頭再好澆頭再好,麵是僵的還是不及格呀,內飾再豪華、外觀再拉風,不能起動,還是輛破車呀。 我从來不是一棍子打死一家店的,特別是有口碑的店,我願多給他們幾次機會的,於是過了一年我又去了一次,這回的麵不生不爛剛剛好,果然多給一次機會是對的;可惜,這回的大腸有點鹹,這是我相當不能理解的,這每天都要做出幾十斤上百斤大腸的店,怎麼可能會突然鹹了淡了呢?我能猜想到的原因,可能是醬油、鹽、糖的貨源與品質出現了變化。 於是,我有三年沒有再去喫,三年後的2014年,我又去喫了一回,很好,中規中矩,無可挑剔。 再過一年,我有朋友到上海來,我們一起又去喫了一回,這回喫的是拌麵,很好喫,可以向外地朋友介紹——我們上海的大腸麵就是這樣的。 然而,上海傳統的大腸麵並不是這樣的,傳統的大腸麵,一般是現炒的燒頭,是連腸頭腸尾有肥有瘦的大腸,腸頭就是上海人所謂的圈子,草頭圈子現在已然成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上海其化麵館的大腸麵,通常是煮熟的大腸切成片,等客人點了,與洋蔥同炒後勾芡,要麼過橋,要麼不過橋,算是個花式麵。 這家的大腸麵,嚴格地說,是滷大腸麵,衹用大腸中薄的部份,這可以降低大量的成本,而滷大腸是不勾芡的,倒反而可以使麵保持清清爽爽,我個人非常反感上海本地麵澆頭着膩的做法,前面提到的寶泰就是那個路數。 總的來說,復興路大腸麵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對於大腸老嫩的把握是相當到位的,我在很多場合喫到過咬嚼費力的大腸,特別是在外地,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外地人普遍牙口好過上海人啊?至於太酥的大腸,是不可能在飯店喫到的,費時費火,沒傻子這麼做的。 這家大腸麵,沒喫過的可以去試試,喫過的自己決定是不是再去喫。至於他們家的辣肉與烤麩,我就不評價了,我評任何一家的辣肉,就是欺負人家啊!沒辦法! 聽說這家大腸麵館要搬家了,希望他們保持下去,保持一個「可以喫喫」的口碑,要知道,在上海嘴裡,「可以喫喫」已經是個蠻高的評價了。

[下廚記 IX]金黃煎牛腸

墨西哥超市,給我的的印象是與印度超市差不多,整個店暗暗的,還有點髒,過道狹窄,貨品擺得亂亂的,還有無數叫不上名來的新奇東西。我很喜歡又逛各國的商店,不管是沒見過的食材、調料,還是各種小用品小玩意,總能學到新的東西。 前年,我又發現了一家墨西哥超市,就在離家不遠的地方,我住在著名的Pasadena,這是個西班牙語名字,以前就是墨西哥人的地方,以前是很久以前了,以前整個南加州都是墨西哥人的,洛杉磯這個名字還是西班牙語呢。 這家叫做Vallarta的超市,是我見過最乾淨最明亮最整齊最現代化的墨西哥超市,進去之前我還沒意識到是家墨西哥超市,直到我看見現場的全自動不鏽鋼Taco麵餅生產線和蔬菜部的仙人掌,才明白過來這是家墨西哥超市。 這家店與普通的美國超市象是VONS、Albertsons布局相仿,但生鮮檔口是後者的幾倍之大,它的肉檔就在超到底,整個半面全是賣肉的,肉檔的墻上還寫着「HOME OF THE ORIGINAL CARNE ASADA」,Carne Asada是西班牙語,其中「carne」泛指肉類,而「asada」則泛指烤肉,如果這兩個詞放在一起,則專指腌製後再烤的牛肉,既可以是整片的牛肉,也可以是放在Taco餅中的碎牛肉。 Carne Asada廣受墨西哥人歡迎,也廣受南加州、德州朋友的喜愛,還有委內瑞拉、哥倫比亞……這麼說吧,衹要說西班牙語的地方,就有「carne asada」。甚至在墨西哥,它不僅是指一種食物,也可以用來表示一場邀朋請友的燒烤派對。 HOME OF THE ORIGINAL CARNE ASADA?「烤牛肉創始之家」?這話有點太大了一點吧?就象上海若是有家店掛出招牌說「薺菜肉餛飩創始人」「鹹菜肉絲麵創使人」,我想大家多半會以為店老闆瘋了。 這我就好奇了,好在有谷歌呀,查了一圈,衹有官網上有個解釋,說是「Original Carne Asada」是他們的註冊商標,於是我去了查了美國專利商標局(USPTO)的數據据,畢竟我與專利商標局的朋友們同事了十來年,還是知道如何查證的。可惜,註冊商標數据庫中,並沒有這樣一條紀錄。我就更好奇了,於是寫了郵件給他們公司,不過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雖然如此,但不影響我喜歡這家超市,在這家店中,買得到許多老外店中買不到的東西,比如豬蹄,比如帶骨的薄大排,老外店中的大排是很厚的用來烤的,如果要做蔥㸆大排或炸豬排就不行了。還有牛百頁,比中國超市的品質好上太多,還好中國火鍋店尚未盯上他們,所以他們的牛百頁,都是完整的。 牛肚,他們有各種各樣的牛肚,除了牛百頁,還有普通的牛肚和金錢肚,他們甚至還有牛蹄子賣,我以後要買上一對做道「假熊掌」玩玩。還有牛肝,乾煎牛肝可是很美味的東西。 對了,還有牛腸,哪怕在國內都不容易買到的東西,我特地買了一副回來,可以做成金黃煎牛腸,一滴油也不需要。 處理牛腸,就是講究一個耐心。買來的牛腸,通常是盤在一起的,乍一看,象是一團麻花,又如中國結那般,穿過來插過去,你不必細心地將之打開。若是全部解開,一團牛腸,估計有二三米長。 牛腸的外面,有一邊有着一層脂肪,雪白雪白的,粗細和牛腸也差不多,你去韓國烤肉店,上來的牛腸,就是一根管子,一邊有大塊肥油,相信你自己處理過後,就再也不會去點牛腸喫了。 牛腸與豬大腸不同,我們以前聊過,買到手的豬大腸,圈裡有油,那是因為市售的豬腸,已經被翻了個面,而牛腸則沒有。市售的牛腸,是塞一個更東西進去,揉捏沖洗後再賣的,這樣也意味着——沒有洗乾淨。牛腸為什麼不翻過來?因為太細了,因為草料不容易消化,食草動物的腸子更長更細,聽說過「羊腸小道」這個詞沒有。 直接用剪刀剪,剪成一指長短的樣子,剪下一段,即从裡到外翻個面,剪一段翻一段,牛腸裡面的黏液會粘到手上,很是滑膩,料理牛腸,就是靠耐心。 一大團牛腸,仔細地剪斷,翻面,再剪,再翻,要花上一點時間。事先找個容器,剪一段翻一段,都放在容器裡,等所有的牛腸都弄完,就要洗了。…

[下廚記 IX]日式漢堡肉

那一年,那一天。 八十年代的某一年,撥亂反正、百癈新興,雖然物資尚不豐富,但已經與上一個十年,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很多時候依然還要排隊還要糧票,雖然菜場中依然沒有什麼東西賣,但是自發的自由市場已經相當熱閙了,大閘蟹按大小放在不同的竹籃中,雞蛋也不再一定要用香煙票去換了。 那時的上海也終於有了一些「開始回到過去」的感覺,上海又有舞廳了,上海又有真的咖啡了,鄉下人回到了上海,時髦也回到了上海。除了老東西,還有各種各樣的新東西,那一年,是新東西進入上海最快的時候,馬夾袋、紀號筆、速溶咖啡、電子錶、計算器、帶計算器的電子錶……那是個怎麼使用電子錶都可以編成滑稽戲在電視中演出的年代,依稀記得好象還是系列滑稽戲,還記得的一個滑稽戲是宣傳計劃生育的,那句著名的「衹聽到過鐓雞鐓鴨,从來沒聽到過鐓人呃」,即來自於此。 那一天,市場上突然出現了一種東西,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裡面是淡黃色的一片片的長方形,大小與撲克牌差不多,半公分左右的厚度,每片當中還夾着張紙。塑料袋上很簡單,就四個大字——大江漢堡,這可能是我這個年齡的上海人最早接觸到的「漢堡」了。 這種長方形的漢堡,衹要用油炸一下就可以喫,當時的孩子們,从來沒有喫到過這麼嫩而多汁的肉,所以大江漢堡一經上市,就廣受好評,它不但好喫,而且容易,哪怕不會做菜的主婦,也衹要起個油鍋就能打發孩子了。 大江漢堡風糜上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要喫它必須家裡有冰箱,所以如果帶菜帶飯上班上學時,飯盒裡有塊大江漢堡別提有多得意了——我們家有冰箱。 後來,食堂中也有賣大江漢堡了,甚至有段時間賣得比大排都要貴,可不是嘛,那可是現代化大工業的速凍食品啊!再後來,人們發現那玩意好喫是好喫,但是沒有肉味,既沒有肉的味道,也沒有肉纖維的肌理,隨着速凍食品的大規模降價,大江漢堡也就成了一種垃圾食品,再沒有人喫了,食堂中也無人問津了。 說到了「漢堡」,我們來聊聊漢堡包和三明治吧,你搞得清它們的區別嗎?首先這兩個詞都是地名的音譯,「漢堡」是德國的一個城市,「三明治」是英國的一個村。 大家知道,德國的豬肉很有名,不管是生的熟的成塊的剁碎的,都很有名,現在大家去德國玩,好多人回來說「喫來喫去都是肉」。我特別喜歡德國豬手,就是油炸(或者烤製)鹹豬蹄,等我有空來說具體怎麼腌怎麼做。 在二十世紀初,有幾個丹麥人的人到了美國,在美國東部做漢堡那個城市式的肉餅賣,於是那種肉餅就被叫做「漢堡」。後來,又加上了麵包夾起肉餅,於是就叫做「漢堡」。什麼?肉餅叫漢堡,加上麵包還是漢堡?是呀,牛肉是「牛肉」,牛肉麵也是「牛肉」,有什麼問題嗎?「漢堡包」是中文,多了一個「包」字,更說得清楚。漢堡包的起源肯定是在美國,但具體誰是第一個做出漢堡包的,當時就有爭議,有三四家都說自己是發明者,一直吵到現在。 至於三明治,就不用爭了,就象沒人爭宮保雞丁是誰發明的一樣。三明治(Sandwich)是個村子,在英國的肯特郡。古時候的英國,三百年前,那個地方是有主的,這個「主」就叫做「三明治伯爵」,是世襲的貴族,他們的第四代叫約翰,這個不用記也不會考,英國的約翰可是一代二代三四五六七八代,哪一代都有可能。 這位第四代三明治伯爵,是個深度橋牌愛好者,他經常要求下人把肉片夾在兩片麵包中給他喫,以便能夠長久地癈寢忘食地坐在牌(賭)桌邊,可想而知,他這麼喫,牌(賭)友也這麼喫,大家都覺得很好喫。後來就一傳十、十傳千百萬,全世界都喜歡上了這種兩片麵包夾東西的組合——三明治。 所以,麵包夾肉餅是漢堡,麵包夾肉片是三明治?基本上說的,是的,除了夾腸子的,那個叫熱狗。仔細來說漢堡包一般是一整個的圓麵包,夾上熱肉餅,不管是牛肉餅豬肉餅或者牛肉加豬肉餅,都算是漢堡包,對的,肉餅一定要熱的,否則叫做「冷掉的漢堡包」。 而三明治則誇張了,衹要不是圓麵包、衹要不是熱肉餅、衹要不是熱狗,都算是三明治,可以是切片麵包,也可以是是法棍,或者是大麵包中的一段也可以;可以是肉片,可以是肉丸,也可以是去骨的燉肉,甚至可以是一塊厚餅一切二夾上肉,甚至可以是一張大的薄餅包上肉,那玩意叫做Shawarma Sandwich,就是我們常稱之為「老土耳其旋轉烤肉捲」的東西;當然,也有白吉饃加上切碎的臘汁牛肉的,一般叫做「肉夾饃」。 可以這麼理解,漢堡包是三明治的一種,美國版的丹麥人做的德國肉餅英國三明治,我在想,如果有三明治歧視鏈的話,法棍西冷牛排熱三明治應該是頂端,而漢堡包則在底層。 大家知道,我是底層美食家,我就很喜歡漢堡的肉餅,可是我不喜歡喫麵包,我們加州本土品牌IN-N-OUT有一份隠藏菜單,有四塊肉餅加四片起司沒有麵包的組合,那是我很喜歡的。 如果特別喜歡喫漢堡包的肉餅,又不想喫麵包,千萬不要以為買點肉餅來煎一下就行,那種肉餅,不配上生菜番茄洋蔥和醬汁,不會太好喫的,光想喫肉餅,還得做成「日式漢堡肉」才好喫。 有一部日劇,叫做《料理仙姬》,片中的女主半田仙掌管一家超高級的日本懷石私房菜,半田仙是個神仙般的料理達人,是位天生的料理專家,但她依然要纏着主廚做漢堡肉給她喫,可想而知,這漢堡肉該有多好喫了。 所謂的漢堡肉是一個肉餅,可不是「大江漢堡」那種放油炸一炸就成的速凍食品,那是一塊喫着很有肉味也很多汁的肉餅,不但多汁,還要嫩,還要入味,還要香,可不容易呢。 日式漢堡肉,是一種很好喫的存在,它沒有麵包,衹是一塊肉餅,純粹的好喫,但很有講究。我個人認為,它甚至可以媲美揚州獅子頭,口感也完全不輸(清燉獅子頭,可以參見《下廚記》)。 這種漢堡肉,就是一塊肉餅,而且是一塊加大型的肉餅,其大與厚,通常並不能被夾於兩片麵包之中。做這道東西,需要牛肉糜與和豬肉糜,牛肉越多越香,豬肉越多越有肉味且多汁,我個人的經驗是一份牛肉糜,三分之一份豬肉糜。 還要洋蔥,最好是紫洋蔥,紫洋蔥香,但我喜歡用白洋蔥,家中常備,白洋蔥好用,配什麼都成,生喫也行,而且切的時候還不怎麼辣。對了,切洋蔥時满含一口温水相當有效,注意,是「滿」。 洋蔥的量,是半份,所以是一份牛肉,三分之一份豬肉,加半份洋蔥。有人問萬一我的洋蔥太大怎麼辦,沒關係,多出來的留着做醬汁。 洋蔥切粒,加黃油小火煸炒,煸炒的時候,把牛肉糜與豬肉糜放在一起攪打,加點鹽一起攪,讓肉起勁,原來的肉糜是不粘盆的,攪打到肉糜發黏粘盆即可,加入二調羹牛奶,攪至肉糜把牛奶完全吸收為止。 這時,在肉糜中加入一隻雞蛋,一大調羹的麵粉,二調羹的麵包糠,對,就是做炸豬排的那種麵包糠。洋蔥粒也炒至金黃了,把肉糜、雞蛋、麵包糠、洋蔥粒外加一點點白胡椒粉,一起拌匀,蓋上保鮮膜,冷藏半小時左右。 取一個平底鍋,不粘鍋更方便一些,不鏽鋼鍋也成,先放油,油不用多,鋪平鍋底即可,雙手塗點油,然後來做肉餅。拌好的肉糜很濕,塑不成形,用手挖取一大團,用雙手抛打,直到拍成一個光滑的肉餅,直徑就與漢堡包差不多的樣子,把肉餅放在鍋內,用手撳住肉餅的當中,輕輕推着滑動一下,就不會黏在鍋底了。 要喫幾個就做幾個,放入鍋中,互相碰到也沒關係。點火,大火,待鍋中聲音熱閙起來,改成中火,蓋上蓋子,燒大約五分鐘的樣子。 開蓋,把肉餅翻面,底面已經焦黃,很是漂亮了,這時的肉餅會變得比放下去時厚,稍稍壓它一下。鍋中倒入小半碗水,再蓋上蓋子,用大火燒。如果蓋子沒洞,就把蓋子移開一點點,讓水蒸汽能夠走掉,三五分鐘的時間,待鍋中動靜小下來,水燒乾,就好了。 把肉餅盛在盆中,然後就在原先的鍋中,放入三份味醂、二份醬油、三份米酒(水也行)、二份番茄沙司,如果有洋蔥多出來,也一起放入,然後大火燒至黏稠即可,將醬汁淋在盆中的肉餅之上,一道日式漢堡肉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