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棗子樹,早吃素

  很早就聽說棗子樹了,只是我輩凡夫俗子,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去吃素,這回終於得償夙願。 色、香、味與葷肉腸無異 黑椒素排,個人覺得還不錯,老爸吃過了說不行 芥麥麵的東東,我一直還記得在五台山下的那碗蕎麥貓耳朵,慘啊 要是換成筍丁,該有多好呀 素腸鍋,一般 蓊菜桿炒米莧葉 菠菜餃 叉燒酥,味道極好

吃喝嫖賭之八

  曾經碰到一個大男子主義者,他說凡是「女」字旁的字都有些問題,都是帶有貶義色彩的,如「婊」、「姘」、「嫉」、「婪」、「娼」、「妒」、「姘」等,他還說「三女為『奸(姦)』,女人一多就沒有好事了……」我雖然不是什麼女權主義者,但對於這樣的言論,還是要打個不平的,我向他道:「別的不說,女子者『好』也,可見古人向來就認為女人是『好』的。」後來,我也舉了一些「女」字旁的字,象「妍」、「嫻」、「婉」等等,最後我說「男人又算什麼,不過是田中的勞力,種地的而已。」正如賈寶玉說的「男人都是土做的」。   說到「女」字旁的字,先來說說「嫖」吧。要「票子」才有的「女」人,當然只能是「嫖」了。嫖是一個多音字,念上聲時,是「嫖妓」的意思;還可念平聲,杜詩中有《贈田九判官》「宛馬總肥春苜蓿,將軍只數漢嫖姚。」,「嫖姚」指的是勇敢輕捷的樣子。   上海話中,也有一個「嫖」,只讀上聲,表達的意思,卻很有趣,如果你在上海的大街上,聽到一個時髦女士對一個男人說「儂嫖我麼?」,千萬不要以為他們將行苟且之事,而且千萬不要報警,否則會被人當作「十三點」的。那其實只是一句一般的上海話而已,上海話中的「麼」是語氣詞,常用於問句的結尾,但和普通話中的「嗎」有著區別,與「啊」相近,所以這句話直譯應該是「你是不是在嫖我啊?」而不是「你要嫖我嗎?」   那麼到底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得先從另外兩個字說起,一個是「嘲」,一個是「扠」。   上海話中,以虛言譏諷他人,謂之「嘲」,有點「嘲弄」的意思,但往往是善意的,開玩笑性質的。比如兩個小姐妹碰到一淘,甲說起新買的戒指,說要幾百元,乙就說「格(這)點鈔票麼對儂來講算啥啦?儂麼應該戴金鋼鑽戒指。」,如果甲不是很富有而「金鋼鑽隨(便)買買」的話,就會說「儂嘲我麼?」   上海人很喜歡「嘲」人,往往誇大其詞,而聽者明知對方善意調侃,常常也是一笑,回一句「儂嘲我麼?」,很少有腦羞成怒的事發生。「嘲」大多發生在好友、同學以及同事之間,關係不深的人,大多不會互相「嘲來嘲去」。   有學者考證,說上海話中的「嘲」應該是「趙」,並且舉出《土風錄》卷十四中講「語言不實曰『趙』」,並引用《爾雅》「休,無實李」的郭(蹼)《注》「一名趙李,無實」來證明。這位學者認為「趙李」是「虛華無實」的意思,所以上海方言中的「趙」就是古代「趙李」的省稱。對於這種說法,我實在不以為然,總覺得有些牽強附會。我比較信服的說法是蔣禮鴻的《義府續貂》中說的「今紹興人謂虛妄不實之言為曹話,其聲義皆出於鑿空之鑿。」,我想既然這個字可以寫成「趙」、「曺」和「鑿」,何嘗不能是「嘲」呢?而且更加貼近原義。   上海話中還有一個字,是「扠」,其實也是有音無字,怎麼寫都可以,我就曾經寫過一篇《嬲小姑娘》,用「嬲」來代替「扠」。「扠」有兩個意思,一是「男人調戲女人」,我認為寫作「嬲」更好,雖然「嬲」的普通話發音是「鳥」。「扠」的另一種意思,是用語言試探、搭訕,或是用語言取笑。比如討價還價時,賣方開價一百元,買方還價三十元,賣方就說「儂扠我麼?當我格點麼事是拾得來啊?」;還有時,探明別人底細也可以說「儂去扠扠伊,摸摸看到底啥路子?」「嘲」多用於相熟之人,而「扠」常用於陌生人之間,程度較「嘲」更進一層。   「儂嘲我麼?」、「儂扠我麼?」以及「儂嫖我麼?」用法都是一樣的,這裡的「嫖」指的是「不負責任」、「不守信用」,如果甲約了乙某時某地見面,屆時甲沒有出現,乙就打電話給甲說「儂嫖我麼?放我白鴿啊?」又比如,某人說哪裡的東西特別便宜,而他人去買卻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也可以說「儂嫖我麼?當我豬頭三啊?」   「嫖」本來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在上海話中的這種使用,真是恰到好處,然而「嫖」終究不登大雅之堂,俗稱「不上檯面」,所以「儂嫖我麼?」說得人也比較少,常見於文化層次較低的場合,或者非常要好的朋友中間。   《梅璽閣上海閒話》的「吃喝嫖賭」部分,已經寫到第八篇了,朋友們「痛恨」我這種只有雷聲、沒有雨點的做法,紛紛譴責我「假嫖真騙分」,好吧好吧,從明天開始,著著實實地開始「嫖」,今天就算個引子吧。

吃喝嫖賭之七

  上海,是「喫小老酒」的地方,上海人喜歡弄點「老酒」喝喝,然而論酒量,不能和西北的漢子相比。上海的老酒,是二八紅妝,執玉笏牙板淺吟低唱的「楊柳岸曉風殘月」,而西北的白酒則是關西大漢,舉銅缽鐵板引昂高歌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全不在一個意境也。   英語裡有個詞叫「 soft drink 」是指不含酒精的飲料,上海話裡也有類似的分法。「軟貨」指的是低度的酒,象啤酒、黃酒之類;「硬貨」說的則是白酒了,至於「洋貨」指的是進口的白蘭地和威士忌。   上海人一般喝酒,還是以軟貨為主,更是由於西風東漸,很少勸酒、灌酒的事,大家在喝酒的時候,一般都是舉舉杯子,說聲「隨意」,點到為止。上海人敬酒,一般是敬人的把酒都喝完,被敬的隨意呡一口,也有大家互敬的時候,如果桌子大,就不碰杯了,紛紛用玻璃杯底去碰一下轉臺,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很是熱鬧,謂之「敲圖章」,亦謂之「上網」。   去年春節,我去了酒泉,那裡喝酒真是厲害,白酒是成箱賣的,一箱六瓶,而且還「開蓋有獎」,喝白酒都能有獎促銷,說明這些白酒都會在一個銷售季節被打開,被喝下肚子。當然人很會勸酒,甚至還有專門用來勸酒的套詞「天若不愛酒,天應無酒星,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人若不愛酒,何必到酒泉。喝!」,我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哪經得起主人如此的盛情,當然喝了不少,不知不覺地一杯接一接,竟然衹是醺醺的,卻並沒覺著醉,依然和人談笑風生,最後居然還得了一個「你不像上海人」的「讚賞」。   很奇怪的是,「硬貨」雖然比「軟貨」酒精含量高,可往往是上海人到北方沒有喝醉,可北方人到了上海,特別是初次接觸黃酒的朋友,往往喝得酩酊大醉,究其原因恐怕是黃酒太過醇甜,一下子掉以輕心,著了道兒。別說北方人,我有許多外國友人,也都在黃酒上栽過跟頭,好友 Bill Lawton 更是談到「老酒」就要「色變」,發誓再也不碰那玩意了。看來,喝黃酒真的不是光有「酒膽」就行的。   北方人是先喫主食後喝酒,南方人則是邊喫菜邊喝酒,明朝何良俊是上海松江人,他的《四友齋從說》卷十八講到他的業師沈人傑說「我南方人喫不得寡酒,須要些下飯」,便添了半斤炒肉,於是「沈自喫肉,三人都不下箸」,可見明朝時的上海人,已經是以菜為主,以酒為輔的了。北方人喝酒很熱鬧,喝到後來便是划拳,還分為大拳、小拳,上海人以前也划拳,也是「哥倆好、五魁首」之類,衹是這種玩法現在會的人已經很少了,年輕人中能說全划拳中的一到十,也已幾乎沒有人了。判拳還有個術語,叫「打通關」,就是一人坐莊,與闔坐所有的人都劃一回拳,能夠打上幾個通關的人,酒量是極好的。   過去上海人喝酒,也划拳,也打通關,衹是那時一桌十來個人,叫上十來個倌人,倌人再帶著十來個娘姨、大姐,打通關的人如果輸了,就讓倌人喝,倌人再讓娘姨、大姐喝,想必是十分熱鬧的。   上海的年輕人,也會划拳,這種拳,普通話叫「石頭剪子布」,相信大家都知道規則。有時在酒桌上,大家喝得興起,也想比拚一兩杯,於是大家捏拳於肩,口中喊到「采冬裡采」同時甩出拳頭,變成「石、剪、布」的一種,再根據三者的生剋判定輸贏,輸者喝。上海人喝酒從來沒有「贏者陪」的說法,很是簡單利落。   還有一種類似於「采冬裡采」的酒令,兩個執筷互擊,嘴裡先喊「棒子、棒子」,然後跟著「棒子、老虎、雞、蟲子」中的一種,輸贏乃是「棒子打老虎,老虎喫雞,雞喫蟲子,蟲子蛀棒子」,比「采冬裡采」多上一個,選擇更多,也更有玩頭。   酒喝多了,容易醉,醉後的表現因人而異,打罵吵鬧的叫做「發酒瘋」,我的一位同學,喝醉了酒喜歡自問自答,象唱「獨腳戲」一般,甚是好玩。有的人,酒量不行,喝多了就吐,上海話叫「開架櫥門」,很形象。以前沒有冰箱,家家都有一隻「架櫥」,木框的櫥,上覆薄紗,專門用來放置隔夜、隔頓的小菜,如果架櫥打翻,碗兒盆兒夾小菜,會摔得一塌糊塗,於是「開架櫥門」也用來指酒醉後嘔吐。   有些人酒量好,不但能喝許多酒,而且能同時喝不同的酒,如果有人能唱三種酒,別人就說他「三中(種)全會」,繼而還有「四中全會」、「五中全會」等。   上海是個燈紅酒綠的地方,很許多的酒吧,白領們喜歡下班後過去喝上一杯,如果人多的話,也很熱鬧,有些酒令是酒吧裡特有的,如「七八九」,拿一隻杯子兩顆骰子,圍坐者分別擲骰,擲到七者負責加酒,擲到八者喝一半,而如果是九的話則是一飲而盡,倒也挺耐玩的。   喝酒的故事,還有許多,今天到這裡吧,以後再繼續。

吃喝嫖賭之六

  上海話中,有個很特殊的字——「孵」,有時也寫作「(卵字旁鳥)」,本義是鳥類孵蛋,如「賴孵雞」指的就是正在孵蛋的母雞,也引申為精容不振、面容惆悵的人。   鳥孵蛋,要用一種蹲坐的姿勢,上海話中「孵」也是「蹲」,如「迭個小人哪能介歡喜孵了地浪?」孵蛋,還要長時間保持同一種姿勢,於是上海人也把長時間慢慢地做一件事,叫做「孵」。   有些人,每天都要「孵茶館」,最普通的茶館,就是老虎灶,一張方桌,幾條長櫈,最便宜的茶葉,衹要幾分錢,但可「孵」一個上午,更有甚者,不用老虎灶的茶具,不要老虎灶的茶葉,帶上一隻大茶缸,衹要出些水錢就可以了。   老虎灶旁,往往是大餅油條攤,三分錢的大餅,夾起四分錢的油條,就是「一副」,大餅有甜有咸,有圓有長,但長的一定是鹹的,上海話中說人嘴大便說「可以橫塞一隻咸大餅」。老虎灶旁,每天總能見到那麼幾個老頭,捧著一副大餅油條,泡了一缸茶,天南海北地聊著,這些老家夥,從抗日戰爭聊到大躍進,從解放軍進城談到文化大革命……很多年來,他們天天如此,彷彿是說好了的聚會,如果有個人連著三兩天沒有出現,其餘的人便紛紛惦記起來。要是那人一兩個月後再沒出現,恐怕是永遠再也不會出現的了。   老虎灶是最低檔的茶館,盛夏時猶其熱鬧,許多人都趿著拖鞋搖著蒲扇在那喝茶,你一定還會見到那麼一兩位,赤著膊,背上搭了塊毛巾,一隻腳脫了拖鞋擱在長櫈上,一邊大口地喝著茶湯,一邊吸著沒有濾煙的香煙……   這種情形永遠不會在茶樓裡見到,茶樓裡總是很乾淨,明亮而且通風,更好的還有包間、電扇。水牌上列著各式的好茶:碧螺春、龍井、香片等等,還分明標註著「明前」或是「雨前」的字樣,茶壺是紫砂的,亦或用蓋碗,反正都是些精緻貨色。水是不用自己篩的,店堂裡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提著長嘴銅吊來回走動,眼明手快地把水加上。   在茶樓裡喝茶的人,往往家中早有人服侍為了早餐,所以點心也不再是為了喫飽肚皮的「大餅油條」,而是變成了各式精緻蜜餞。茶樓裡往往還有說書,借古諷今地說說、唱唱,喝的有意無意間聽聽、笑笑。   同樣是喝茶,同樣是「孵茶館」,卻有著諸多的不同,但不知到底是哪一種更快樂一些呢?   「孵茶館」,是皮包水,喫過午飯,就要「水包皮」,去「孵混堂」了。   混堂是上海話,指的是公共浴室,俗稱澡堂者是也。中國的混堂由來已久,明朝郎瑛的《七修類稿》卷十六記「吳俗,甃大石為池,穹幕以磚,後為巨釜,令與相通,轆轤引水,穴壁而儲焉。人專執爨,池水相吞,遂成沸堂,名曰混堂。」   上海人叫公共浴室為「混堂」,然而卻沒有一家是用「混堂」命名的,好一點的浴室,用的是溫泉的名字,曰「浴德池」,曰「卡德池」,曰「五龍池」。次等的混堂,則直接用「浴室」兩字,如「滬江浴室」、「靜安浴室」等。   進得混堂,是賣籌子的,籌子用竹製作,用烙鐵烙了字在上面,寫明檔次、價鈿,記得七十年代末,江蘇路上的五龍池,最便宜的是一角五分,最貴的是四角,雖然衹有一兩角的不同,差別可是相當大的。   一角五分的地方,每人有個更衣箱,箱牌用橡皮筋掛在手上,地上濕濕的,一邊有幾隻靠背矮櫈,用來更衣,而且四週也不是熱氣騰騰,終歸有點「絇頭縮頸」,那種洗法,絲毫沒有樂趣而言,更別提享受了。   「孵混堂」完全可以是一種享受,當然得花比較多的錢,買比較貴的籌子,才得以到樓上好的房間在。走進房間,就覺得一陣暖和,還沒等眼鏡片上的霧氣散去,一邊機靈的師傅早已準備好了熱毛巾,一把熱手巾揩過,脫下衣褲,師傅會仔細地整理好,用一根長長的丫扠頭,將衣褲一下子全到沙發椅後面上方的掛鉤上,不偏不倚地掛上,絲毫沒有衣服跌落下來,僅僅是看那一「扠」,也是一種享受了。   沙發椅是很大的那種,可以平躺,上面鋪著新洗淨的大毛巾,很是令人舒服。那時洗澡,是先到大池裡泡,泡到氣急胸悶、皮鬆肉胖,擦背的師傅一擦,「老坈」是下來了,大池的水,一天都不換,一旁的牆上還寫著「肥皂水請勿入池」的大字,洗到後來,大池的水會相當混濁,這也是「混堂」的由來。   說到大池,讓我想起一個笑話來,是《笑林廣記》上的,卷之五「殊稟部」有一則「混堂嗽口」:「有人在混堂洗浴,掬水入口而嗽之,眾人攢眉相向,惡其不潔。此人掬水於手曰:『諸公不要愁,待水嗽完後,吐出外面去。』」可見,混堂之水,向來就是「不潔」的。   「老舉」(在行)的客人,總是一喫過中飯,就趕到混堂,那時水清,喚作「趕頭湯」,名字乃是從麵店而來,原來下面也是如此,非要「頭湯麵」才好,久之則湯混面膩不可食也。   叫人擦完背,蓮篷頭下衝盡,再用熱毛巾擦乾身體,腰間圍塊大毛巾,身上再蓋一條,先在沙發椅適適意意眯上一會。等一惚醒來,茶已經泡好了,正好冷熱適口,輕輕啜上一口,渾身舒泰。師傅們都是眼尖手快的,見人醒來,必是一把熱手巾;茶沒了,添水;要抽煙,遞火;總是服侍得周周到到,讓人著實享受一番。   師傅們還有一個絕活,衹要是他扠上去的衣裳,他就能記住是誰的,雖然人光著身子都差不多,可他卻能分辨出來,不是絕活是什麼?穿好衣服,師傅再遞上一塊熱毛巾,客客氣氣地說一聲「先生走好,下趟再來!」   我記得小時候,各行各業的服務態度都大成問題,乃至全國上下大抓服務態度,甚至還特地拍了一隻叫《瞧這一家子》的電影,劉曉慶就是在那個片子中紅的。然而那時的混堂,服務態度倒是出奇的好,大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上海話中,洗澡有兩種說法,一種是「汰浴」,一種是「淴浴」,大同小異,衹是「淴浴」還有一層意思,以後再說。

吃喝嫖賭之五

  飲料,無論酒,還是酸梅湯,都是水來做的,上海人把水分為「開水」和「水」,然後再分為「溫開水」、「冷開水」以及「熱水」、「冷水」和「冰水」等等。   「開水」是燒滾後的水,放在熱水瓶,哪怕已經不燙了,可還是稱之為「開水」,如果把開水放在銅吊裡,自然冷卻,就叫做「冷開水」,「開水」與「冷開水」在英語裡都叫做「 boiled water 」。   如果「開水」太燙,就用「冷開水」羼(滬語念「槍」)一下,變成「溫開水」即可。溫水比較容易吞嚥,所以也叫「溫吞水」,溫吞水不冷不熱,不冰不燙,是最沒有特色的水,所以也用來形容不溫不火,沒有脾氣、不善言辭的人,如「儂迭個人哪能介溫吞水啦?三拳頭打勿出只悶屁來。」   「開」字,在用作形容詞時,表示「熟水」,而在表示「沸騰」時,常用作狀語並且後置,如「水開了」。「熟水」被叫做「開水」,同樣「生水」在上海話中也有「專用名詞」,叫做「冷水」,上海人常常告誡小朋友「勿要喫冷水」,往往是指不要直接飲用未經處理的生水。   上海話中的「熱水」,說的是水的溫度,以不燙手為標準。熱水不一定是不燙的開水,有時衹是把冷水焐在煤爐上,等到要洗臉洗腳的時候,直接倒出來就不用再羼冷水了。   洗澡往往也是這種熱水,「汰只熱水浴」是很寫意的事,過去住房緊張,既沒有獨立的衛生間,也沒有良好的取暖設施,所以冬天的時候,要洗個澡,就是件大事了。   上海人有的是辦法,在臥室裡擺上一隻大腳盆,借只 100 支光的電燈泡照著,將煤爐搬到臥室,燒上一吊子水,先將房間烘熱,等到洗澡的時候,再把煤爐搬出去,否則真是煤氣中毒了。如果水不夠,或是自己不想燒,就要到老虎灶去買了。   老虎灶就是熟水店,有只大灶頭,灶膛為虎口,上面開的灶眼向老虎眼睛,後面豎起的煙囪象老虎尾巴,故名。《滬江商業市景詞》有記載:「灶開又眼獸形成,為此爭傳老虎名,一錢一勺烹茶水,免得人家灶下燒。」   以前,在低檔的生活區,有許多老虎灶,雖然形式各異,但總是大同小異,一開間的門,半間是只大灶頭,燒著兩三大鍋水,另一邊,有一兩張方桌,也兼做茶館生意。最早的老虎灶,還兼營浴室,後來浴室增多,老虎灶漸漸地失去了此功能。   新式的老虎灶,用工業化的「經濟爐」,用白鐵皮製成,上有溫度計和水籠頭,與現在的電鍋爐差不多,衹是那時是用煤的,所以體積也比較大。雖然新式的爐子,形狀已經與「虎」毫無關係了,可人們還是將熟水店稱之為「老虎灶」。   隨著管道煤氣的興起,上海的老虎灶越來越少,直到 2002 年南市梅溪弄的最後一隻老虎灶拆除,標幟著全上海都通了管道煤氣。記得「梅溪弄老虎灶」被拆前,眾多攝影愛好者、上海史愛好者以及「老上海」們紛紛前去「看上最後一眼」,上海電視臺紀錄片編輯室還特地做了一個專題節目。   將銅吊裡的水灌到熱水瓶,上海話叫「沖」,「衝開水」也,到老虎灶買開水,上海話也有專門的講法,叫做「泡開水」,後來,但凡用熱水瓶買水,都成了「泡」,「泡冰水」就是一種。   普通話中的「打水」,到了上海話裡成了「打開水」,是含有特殊的含義的,不知你是否猜得著呢?

夏之風——經典崑劇演出季

2005年7月11日 晚7:15演於上戲實驗劇場(華山路630號) 《一片桃花紅》 主演: 穀好好、張軍、餘彬、吳雙、胡剛、江志雄 2005年7月13日 晚7:15演於上戲實驗劇場(華山路630號) 《妙玉與寶玉》 主演:餘彬、張軍 票價: 150元、100元、50元、20元 售票熱線: 64377756(上昆) 2005年7月26日 夜7:15演於逸夫舞臺(福州路701號) 《長生殿》 主演: 蔡正仁、張靜嫻、劉異龍、方洋 2005年7月27日 夜7:15演於逸夫舞臺(福州路701號) 《佔花魁》 主演: 岳美緹、張靜嫻、張銘榮 票價: 180元、120元、60元、30元 售票熱線: 63225294(逸夫舞臺) 64377756(上昆) 2005年7月12日 晚7:15演於本團小劇場(紹興路9號)…

吃喝嫖賭之四

  上海話中雖然沒有「喝」,可上海人其實挺喜歡喝的,上海人的「喝」,當然不是北方漢子的「大塊喫肉、大碗喝酒」,上海人的「喝」,更多了一份精緻,一份細膩。   先說喝酒吧,上海人慣常喝的是黃酒,浙江的黃酒,上海本地也多有出產,以前最著名的要數楓涇地方出產的,叫做「楓涇特加飯」;現在,更是有「和酒」、「石庫門」等多種高檔品牌,令人詫異的是,明明開了衹有兩三年的公司,生產著「五年陳」、「八年陳」乃至「廿年陳」的黃酒,人們不但毫不質疑,甚至趨之若鶩,怪事一樁!   上海人叫黃酒為「老酒」, 黃酒以陳為上,有人認為「老」即「陳」也,故名。其實不然,《呂氏春秋》卷九「季秋紀第九」記載了越王勾踐出師伐吳時,把酒倒在河流的上游,與將士共飲的故事,史稱「簞醪勞師」,這裡的「醪」就是「酒」,「醪酒」就是「老酒」。   上海話很有特色,上館子點菜擺一桌,叫做「喫飯」, 即便酒宴,各式的酒喝了不少,卻粒米也沒有下肚,依然叫做「喫飯」;過去也叫「喫酒水」,現在已經很少用了。衹有家中小酌,才叫「喫老酒」,而且是「喫小老酒」;小老酒者,言其規模小、沒有排場也。   小老酒,無非幾個小酒小菜,油汆花生米、糟毛豆是上佳的選擇,再好一點,弄幾條曝鹽小黃魚、糟鳳爪,要是有隻豬蹄,那簡直就是人間天堂了。老酒,多半是到弄堂口的醬油店零拷的,用一隻帶長直柄的量杯,伸到大甕裡舀出一勺來,倒在一邊套了漏斗的瓶裡,滴酒不漏,賣酒的人手很穩,一勺就是半斤,絕對不會有濺灑。   以前,上海沒有雙休日,沒有長假,沒有手機,也沒有互聯網,逢年過們的家庭宴請就成了一個互相溝通的機會,也成了當時少有的幾種社交活動。有些人家,在舉辦家宴的同時,也會買上一甏酒(上海話中,沒有「甕」字,衹有與之同義的「甏」字),宴請客人。   一甏酒,新開的時候最是香甜,多半用來孝敬長輩或是地位比較顯貴的客人,而甏底的剩酒,俗稱「酒腳」的,則上不了臺面了,酒腳一般等到節快過完的時候,叫上幾個最貼心的死黨,將過節剩下的菜調弄一番,把剩下的酒淀淀腳,熱熱鬧鬧一頓喫完喝完,俗稱「拷甏底」,因為這些酒腳是從甏底拷出來的,上海話「拷」與「敲」同音,因此也作「敲甏底」。   雖然拷甏底,喫的是殘羹剩酒,然而請客的不覺得沒有盡到地主之誼,而被請之人,更是有一種被認同感,雖粗酒淡飯,不以為忤,欣然從之,更顯義氣。   上海話中,「老酒」可以用來特指「黃酒」,也可以泛指各種酒類,同樣上海話中的「老酒鬼」,可以用於好酒之徒,亦可用於「年老」的「酒鬼」。   上海人也「喫」啤酒,以前啤酒也是零拷的,鮮啤酒由特別的車輛運來,裝在高壓罐裡,等籠頭打開時,高壓罐中的二氧化碳變成氣體,同進釋放大量熱量而使酒體迅速變冷,成了冰凍鮮啤,那個快速變冷的原理,如今被使用在運動員的快速冷凍止痛噴霧上。   鮮啤,上海人叫「生啤」,是沒有經過巴氏滅菌處理的啤酒,口感更好,和現在所謂的「紮啤」是一樣的東西。鮮啤不是常日都有供應的,每天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可到看到鮮啤酒零售點前等著許多人,一手提著熱水瓶,一手拿著蒲扇,焦急地等地啤酒車的到來。喜歡喝啤酒的人,特地在自行車上焊出一個架子來,可以放上四隻熱水瓶,可見好酒之甚。   啤酒是下午拷,晚上喝,所以要放在熱水瓶裡保溫。說到熱水瓶,讓我想起小辰光「泡冰水」來,我小時候,物資貧乏,別說電冰箱,就是冰磚、雪糕,也是很奢侈的東西了。那時,有一種按斤賣的水果汁濃縮晶,其實無非是色素、香料與糖精的混合物,按不同的顏色分為橘子精、酸梅精等,用冰水來沖泡這些「精」,就是解暑的上品了。   泡冰水也要到指定的地方,一般是電影院、部隊大院等有製冷設備的地方,與鮮啤酒不同的時,冰水整天都有供應,衹是有時人多,籠頭裡開出來的冰水已經有點「熱」意了,於是衹能等,大約半個小時左右,才能把水凍透。「泡冰水」往往是小朋友的差事,遇到要等冰水凍透,那情形可就熱鬧了,熱水瓶一地擺開排隊,小朋友們打彈子的打彈子,跳橡皮筋的跳橡皮筋,雖然烈日之下,絲毫不畏酷暑……   如今,再也不會有那種日子了,在過著優越生活的同時,也流失了許許多多的樂趣。

吃喝嫖賭之三

  既然寫喫喝嫖賭,總要寫到喝,可是想來想去,上海話中,無一是「喝」的,甚至上海話,竟無此音,怪也哉。   上海話裡,衹有喫,所有流動的、半流動的液體,無論水、酒、果汗、茶湯乃至白粥、奶糕,都是「喫」入口中,斷無「喝」的道理。勉強有一個字,用於「喫液體」的,可能要算是「唆」字,吮吸的意思;液體是沒法直接吸入嘴裡的,所以要用「麥管」,麥管就是現在的吸管,以前用麥秸製作,故名。   如果再要找一個用於液體卻不是「喫」的字,恐怕只剩「飲水機」了,而且水還是「喫」的,衹有那機器才是「飲」的,這是個新詞,沒準過了一段時間,又要變成「喫水機」也未可知。   其實,用「喫」代「喝」,不唯衹有上海人,南方各地都有此俗,而且以「喫」代「喝」,多見於報章書端,也不是什麼上不得臺面的事。周作人寫過《喫茶》,豐子愷寫過《喫酒》,可見一斑。   其實,「喫茶」、「喫酒」早就見諸文字,《水滸傳》第三回「史太郎夜走華陰縣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中有「史進道:『喫個泡茶』」、「魯達道:『……攪俺弟兄們喫酒。』」等,可見「喫茶」、「喫酒」在《水滸傳》的時代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比及稍後的《三言兩拍》,這種用法就更多了,如《醒世恆言》第二十一卷「漲淑兒巧智脫楊生」中「問了某女生某處,小和尚掇出一盤茶來喫了」、「焦子舟也不推遜,喫酒便擲」等。   施耐庵是江蘇興化白駒場人(今蘇州城外施家巷),而馮夢龍是江蘇長洲人(今蘇州吳縣),也可算是同鄉。估計上海話中的以「喫」代「喝」,就是從蘇州一路傳來的吧。   當然,不僅是蘇州人、上海人這麼用,乃至全國人也有用「喫」代「喝」的,「喫醋」就是極好的一例。「喫醋」指的是妒嫉泛酸,有說典出陳季常,也有說是朱元璋故事,亦有說是從房玄齡那裡來的,反正都是牽強附會,沒個定論。倒是這詞的本身,到外被使用,不分南北,我嘗試著 google 了一下,竟有三十三萬六千條「喫醋」的記錄,可見此詞的使用頻率之高。   說到喫醋,上海人才叫絕呢!《海上花列傳》第六回「養囝魚戲言佂善教 管老鴇奇事反常情」中「轉啥局,俚末三禮拜六點鐘哉(注一)!」這是一種上海特有的調皮,三個禮拜是「卄(「廿」的古字)一日」,晚上六點鐘是「酉」時,合在一起,就是個「醋」字,所以說某人「三禮拜六點鐘」,就是隱指某人在喫醋。   其實不僅喫醋在北方使用,就是京劇裡也有用「喫」代「喝」的,著名的京劇啟蒙戲《打漁殺家》中有段膾炙人口的「〔西皮快三眼〕昨夜晚喫酒醉和衣而臥,稼場雞驚醒了夢裡南柯」,我曾經聽進譚(鑫培)老 1912 年的錄音,果然不同凡響。這段唱非常著名,以至於就被戲迷稱之為「昨夜喫酒」。《西廂記》中亦有「喫酒」,第三場「悔婚」中「紅娘(白):『這個老太太,……,還說人家不會喫酒喫醉啦!』」京劇中也有「喫茶」,《沙家濱》中的阿慶嫂就說「參謀長,請喫茶」。   雖然上海話一直是「喫茶」、「喫酒」,但是「喫」(喝)起來,也是絲毫不含糊,今天寫到這裡,以後再詳述吧。上海話裡從來沒有將液體入口的平聲「喝」,倒是有「喝采」、「大喝一聲」的入聲「喝」,特此說明。 注一:此處還有一字,口字旁上面一個「臼」下面一個「工」字

吃喝嫖賭之二

  上海人的愛喫,當然比不過廣東人,廣東人不但愛喫,而且敢喫,所謂「什麼都敢喫,怎麼喫都敢」。衹是經歷了「薩斯」一役,廣東人於喫倒是收斂了許多。   其實,上海人於喫的膽子亦可謂大矣,倒不是什麼都敢喫,而在於什麼都敢嘗試一下。君不見,上海的菜館林次櫛比,全國各地乃至東洋、西洋的名點好菜,都可以在上海找到。上海人不但喜歡嘗試各地菜餚,而且善於博采眾長、融會貫通,在原有的基礎上推陳出新,形成了頗具特色的「海派」飲食文化。   不管喫什麼,無論喫好喫壞,喫飽肚皮才是根本,要喫飽肚皮,就要工作,否則就是「好喫懶做」,上海人把工作叫做「喫飯」。   比如有的人是公司或者政府職員,上海人就叫他「喫公事飯的」;同樣,如果是銀行職員,就被稱之為「喫銀行飯的」或是「喫金融飯的」。這種稱法,有的相當形象,航運工作人員,被人叫做「喫碼頭飯的」;司機則被叫成「喫馬路飯的」。   有些稱法,比較抽象,甚至抽象得外地人猜都猜不出來。有一種人,叫做「喫開口飯的」,喫飯總要張開嘴,不張嘴怎麼喫呢?這個詞,光從字面難詳其義。原來這種人,衹要靠一張嘴巴,就有飯喫,最早,「開口飯」指的是說書先生,他們正是靠一張鐵嘴講故事餬口的,後來「開口飯」又泛指各種戲劇演員,再往後,該詞被用來隱指專事詐騙做「嘸本鈿生意」的「拆白黨」,因為這些人就靠著張嘴吹得天花亂墜來騙取錢財。   還有一種人,仗著自己年輕力壯、長得不錯,於是整天混在女人堆裡,靠女人的錢生活,這種男人,一向是衣著光鮮、容貌英俊,過去常被人稱之為「小白臉」,現在,則落了個極不雅的名稱,謂之曰「小狼狗」。這種人靠女人喫飯,上海人稱之為「喫女飯的」,滬語中「女」與「軟」音近,久而久之,成了「喫軟飯的」。   有靠女人喫飯的男人,當然也有靠男人喫飯的女人,然而卻不是「喫男飯的」,而是「喫青春飯的」,過會,妓女、舞女、陪酒女郎都要倚仗年輕才能賣「大價鈿」,出賣的是青春,說他們「喫青春飯」,帶有明顯的貶義。後來,人們也用此詞稱演員、運動員等需要以「青春」為代價從事的職業時,不再帶有貶義,更多的是憐惜之情。如今,「二奶」是「喫青春飯的」自不用說,而電腦程序員之類,算是「喫青春飯」中的新軍了吧。   有些「喫飯」的說法中,不帶「飯」字,也挺有特色的。教師是一種受人尊重但地位卻不高的職業,那時不像現在使用白板、記號筆,而是使用黑板、粉筆,粉筆灰大,教師就被叫成「喫粉筆灰的」;再如有人留洋歸來,靠著洋文憑有個好位子,別人就叫他「喫洋墨水的」;再有人本事沒有,衹是倚老賣老,則是「喫老本」了。   以上的「喫」,都與職業有關,如果沒有工作,則衹能去「喫西北風」了,西北風是不能喫的,上海人居然還是用了「喫」這個動詞,也算是種幽默吧!   上海話中的「喫」數不勝數,比如股票之類的證券不叫「買進」而叫「喫進」,某件物品的價值不菲叫做「喫價」,後來也引申為東西好的意思,有時亦用於人。   黑道上,也有許多帶「喫」字的切口,形勢嚴峻叫「風聲喫緊」,坐牢叫「喫官司」,頗具特色的還有一個叫「喫辣糊醬」。   「辣糊醬」是一種水浸剁椒,上海人幾乎不喫辣,僅有的用辣的菜衹有八寶辣醬和紅湯魚頭,而且也都是甜鮮中帶著微辣。上海不諳喫辣,永遠也不能體會為什麼「喫香的,喝辣的」就是幸福生活。上海人一喫辣,嘴中就火燒火燎,無異上刑一般,所以黑道說「勿識相,請儂喫辣糊醬」來威脅別人要「喫苦頭」。   「辣糊醬」於書面都是這樣寫,但我認為應該寫作「火」,上海話中「漿糊」的「糊」發本音,衹有「辣糊」發「火」音,應該是從喫辣的感覺而來,當為「火」字。   方言這東西,要細水長流,今天就說到這裡,我的打算是每週寫個一兩篇、兩三篇,寫上一年,也有百來篇了,天下的事,踏踏實實去做,就會有收穫的。

吃喝嫖賭之一

  開始寫上海話,有的朋友問我從哪裡著手,我說「生活嘛,無非衣食住行」,不妨就從「喫喝嫖賭」開始吧。   「民以食為天」是句亙古不變的名言,歷史上,衹要大家沒得喫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奇事怪事發生,當然這些是歷史學家的事,不在我們討論的範圍之內。衹是年年聽說這裡發大水,那裡鬧乾旱,明不時不時還有蝗災鼠患,可偏偏到了下半年,總是豐收捷報頻傳,形勢一片大好;我就納悶難道如今的水災、旱,都衹是毀屋傷人,奈何不了莊稼的嗎?   算了,算了,這也不是我們弄得清的東西,還是說「喫」吧!上海人,上海話,最大的特色就是「喫」。   眾所周知,杭州與上海有「世仇」,當年形成的原因恐怕已經沒人知道了,可這「仇」依然似有似無地延續著。有一次,我問一個杭州的朋友「為什麼杭州人不喜歡上海人」,她也想不出,說是她個人覺得可能上海人「太會喫」了。   她說她無數次地見到上海人在滬杭鐵路不過兩三個小時的路程上,還攜帶著香瓜子、牛肉幹、鴨肫幹等等小食,擺開一大桌,從上車喫到下車,她還特別訝異於上海人坐兩三個小時的火車,居然可以用搪瓷杯子,帶上飯菜,用開水焐熱了再喫。這些在上海人眼裡都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在杭州人眼裡成了上海人的「饞」。   的確,上海人在旅途中的喫法,我是見識過的,前兩年,有一次坐泰航從曼穀回上海人,見到一眾上海人,才上飛機,就放下小桌板,擺上各式的水果蜜餞,弄得空姐哭笑不行。   不僅如此,上海人在外地的喫法,真是可謂「歎為觀止」。在上海,好多家庭都是男人燒飯,女人洗碗,如果恰巧幾個家庭組隊出遊,又恰巧進了一家路邊的小飯館,那情景就蔚為壯觀了。只見一大群人進入店裡,都不坐下,男人們直接跑進廚看個究竟,瞧瞧冰箱裡有些什麼,探探天井裡是否養著活魚活雞,對著廚師指手劃腳,向著配菜的說東道西;而此時,女人們紛紛拿起杯盞碗碟,一一指出沒有洗淨的地方,要求重換。就在大人們「不亦樂乎」的時候,三四個小孩子,從店裡這頭打到那頭,再從那頭打回這頭,任是見過世面的老闆娘也一下子招架不住。   上海人就是喜歡喫,不但給周邊的城市留下了「喫名」,甚至還把周圍的大閘蟹、小龍蝦、米粽子和油麵盤硬生生地喫「貴」了,倒也算是拉動經濟吧。   怎麼辦呢?上海人就喜歡喫嘛。上海閒話裡涉「喫」之多,也印證了這一點。   上海話裡,衹要是放進嘴裡的都可以用「喫」,「喫飯」、「喫菜」自不用說了,便是酒與水等任何液體,上海話裡也全是「喫」,而沒有「喝」,於是就成了「喫老酒」、「喫白開水」,讓外地人摸不著頭腦。更有甚者,不論水煙、旱煙、鴉片、雪茄,因為都要通過嘴巴這一「工具」,所以也叫「喫香煙」、「喫鴉片」。倒是「吸毒」一詞,雖然也有用嘴的,估計的是新詞的緣故吧,沒有改成「喫」,但在上海話中,吸食海洛因無論是注射還是吸入,一概被叫做「喫白粉」。   上海話中,把東西含在嘴裡,也叫「喫」,有時小朋友不懂事,把不能喫的硬物含在嘴裡,大人就什麼說「儂拿啥麼事喫了嘴巴裡?快點吐出來!」若非小孩子,把不能喫的東西含在嘴裡,肯定是喜歡得緊、欣賞至極,唐朝韓愈《進學解》有云:「沈浸醲鬱,含英咀華」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在上海話中,喫同樣被用來表示這個意思。如果一個人愛上了另一個人,就會說「我牢喫伊咯」,愛之甚者則說「喫煞脫伊」。「煞脫」兩字在滬語中是程度語氣助詞,又和「殺掉」、「死掉」同音,因此也常被人理解為「愛死他了」。   如果你在上海聽到有人說「伊勿要忒喫伊哦」,那絕不是她想咬他一口,而是愛得不能自拔了。   然而,「喫」有時也可當「咬」講,衹是不用嘴咬,例如某人答應別人什麼事而沒有完成,別人就會「喫牢伊」要他完成;在球場上、賽場上,也常可以聽到「三號喫牢六號」之類的話。   「喫」東西,是放「進」嘴巴裡,於是很多帶有「進入」含義的場合,也都用「喫」字。船進入水中,叫「喫水」,哪怕是開車時推動排檔,也叫「喫檔」,如「喫兩檔」、「喫倒檔」等。   不僅如此,上海人於有形無形的的「打擊」,也都用「喫」,最有名的要算「喫耳光」了,與此類似的還有「喫生活」、「喫傢什」、「喫苦頭」、「喫癟」等等。「喫生活」是挨揍的意思。「傢什」在上海話中是「傢俱」、「工具」的意思,若「喫傢什」用於實指表示遭人用「尺子」(短刀)之類的「兵器」攻擊;若是虛指,表示受到諸如「開除」、「拘留」或更為嚴厲的處罰。至於「喫癟」則是表示受到打擊的後果——癟了。   「喫」被用作「打擊」、「遭遇」或「遭受」的還有「喫酸」(也寫作「喫算」)、「喫排頭」(挨訓)、「喫外國火腿」(挨踢)、「喫頭塔」(被人打頭)、「喫皮鎯頭」(挨拳揍)以及「喫夾檔」和「喫賠賬」等。   上海人以及上海話與「喫」的關係可謂千絲萬縷,這裡衹是冰山一角,以後有機會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