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遊戲 上篇 第一部

我又遇到了亞當。不,確切地說,我又遇到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根肋骨,忽然卻在我眼前幻變成了許許多多的肋骨。 亞當真是個精明的商人,因為身上多了一根肋骨,左右便不對稱,用廢物去換尤物,實在是再合算不過。 不過,亞當頗有些強姦民意,他代表了所有的男人,可他憑什麼保證所有的男人都願意用肋骨去交換這樣的一件東西呢?或許有的人想換幾包香煙;要不,換幾張美元也行啊?但亞當終於做成了這筆交易,他一定拿了回扣的。 於是,我總算想通了,在衹有兩個人的時候,難道在上帝和亞當中選舉一個代表男人?無疑,亞當先上了上帝的當,接著所有的男人上了亞當的當。 我試著把「上帝」和「亞當」兩個詞拆拼起來,發現就是「上當」,以此我斷定,上帝造亞當就是為了騙人的。 亞當的確被騙了,和上帝打交道,怎麼會佔便宜呢?上帝要世人信他,理由卻是有朝一日要審判他們,要數落他們的罪,要他們付出信仰的代價。 亞當終於被騙了,他連「樣品總比成品好」這個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憑什麼就拍了板呢? 也許,亞當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他見到了夏娃,便賣了天下的男人。 哦!我懂了,一定是因為夏娃太完美了,完美得亞當認為即使比夏娃差的,就是差上一千倍,一萬倍,也差不到哪兒去。所以,他被騙了。 我沒見過夏娃,但從亞當如此之久沒有露面來看,夏娃的確差不到哪兒去。 我已經好久沒見到亞當了。不過,大概是由於我不肯聽他的話,或許是因為我看破了他的交易,他老是在我耳邊說:「去死吧!」他還製造一個又一個機會,讓我被殺或者逼我去自殺。 是的,亞當一點兒也沒說錯。死,是我的願望,也是我畢生所追求的。 然而,我卻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因為這世上的人每個都希冀能夠救上一條命而名傳千古,上電視登報紙自然不用說;萬一救人而死了,還能追認加封,於是也就死而無憾了。 這樣的話,我一旦告訴某人我要死,他不得一天到晚都跟著我?他一定打心眼裡渴望我自絕於人民,同時他也希望我會找一個容易制止的方法。比如,當我臣在一條廢棄的鐵路上,他一定會大喊「救命」,等人來多了,他會找根棍子把我打昏,然後把我拉出鐵軌,他便成了英雄。 我再死與否,已經同他無干,除非我打算從一樓的陽臺往下跳,他說不定還會救我一次。 然而,熟知我卻不會自個兒去尋死。如果死是這麼容易得來的,便沒有了死的價值,死一旦偏離了它的本義,便是我所不屑的。 更加,我還不能死,我還沒有找到我的肋骨就死,豈不是輸了我在世時最大的一場賭博,我能瞑目嗎? 凡是神聖美好的東西,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於是,我要用我的追求和青春去交換死。 由此,與其說我在找一根肋骨,還不如說我在找死。 我遇到了一根肋骨,我不敢肯定是我的那根,但總的來說,不會。 我沒有她那麼漂亮,她的頭髮梳成一個髻,高高地頂在頭上,大眼睛,薄嘴唇,穿著條寬鬆褲,一雙布鞋更顯出她的別緻。她長得並不高,玲瓏剔透,正是我喜歡的那種。所以,她不會是我的那根肋骨,因為我不會喜歡我的肋骨,正如我痛恨我的肝和胃一樣。 然而,更主要的是,我身上的每一個零件,每一個器官對我都是如此之好,任憑我百般虐待,也毫無怨言,依然任勞任怨,鞠躬盡瘁。反正,它們絕不會對我如此的凶。 第一次和她搭訕是在我三年級剛開學的時候,那時,盛夏已過,金秋未到,滿眼儘是一派生氣,我趁興到一年級去找她的同學,見到了她,便問她的芳姓大名。 因為,我早就看上了她,就在她來報到的那一天,我在走廊第一次看見了她,便故意撞了她了一下,她沒有睬我,自顧自地走了。 那天,我就看上了她,所以,設法認識了她的同學。 她的同學就坐在她的前排,我就能和她說話了。可是我沒有如願知道她的名字,還被她痛罵了一頓,從教室的後排被罵到前排,直到被罵到出了教室。 我沒有哭,也沒有生氣。因為我早習慣了,亞當總是找些女人來折磨我,讓她們抽空殺了我抑或是逼著我去自殺。哼!我才不會意氣用事,和她罵個明白,枉自空費了體力,粹不及防地被亞當殺死。 再說,她的辱罵如果和我母親的相比,那真可謂是甜言蜜語了。 我終於打聽到她叫葉舟。 她必定是亞當派來的殺手,我發誓我再不會睬她。…

哭泣的遊戲 上篇 第二部

記得當年,我是背著一個登山包,放著我所有的日常用品,走進「彙棺」的。 我記得那是初夏,夕陽照在我的臉,在「彙棺」的牆上第一次留下我的影子。那時的「彙棺」,衹有一隻搖搖晃晃的大桌,幾張破椅以及一張睡上去就會響的床。 現在好多了,「彙棺」裡多了十幾隻紙箱,這些紙箱裡那是書,那些書有一鬥是我在兩年裡新買的,還有一鬥是父親陸陸續續地從家裡「偷」出來「還」給我的;書實在太多,我給紙箱編上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那些書都是我喜歡的,除了音樂方面的,我幾乎每一門學科都有幾本,但我最多的還是算命的心理學和行為科學的書。 我很喜歡知道別人的事,喜歡知道別人會發生什麼事,我更喜歡揣摩別人的心思。 不過,有一個人的心思是我不用去猜的,他是楊奕,他想什麼就會告訴我什麼,從來不用我去問,我去猜。 還有一個,是我永遠也捉摸不透的,他是亞當。我只知道,他想殺了我,沒有間斷地來暗算我,派出許許多多的殺手來刺殺我…… 現在,他的殺手又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我想立刻地擺脫她。 於是把我紙盒裡的東西都倒在桌上,背著她看著窗外,冷冷地說道:「查吧!以後少了東西,可別怪我!」 「哼!讓我瞧瞧!」我聽見她正在翻著那些東西。 我轉過身去,看著她的手,免得她賊喊捉賊,偷了我的東西。她的手非常漂亮,手不大卻有非常修長的手指,是很纖細那種。那雙漂亮的手正在翻著一本《列子》,她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一把搶過那本,緊緊地抱在胸前,我恐怕她撕了那本來逼我自殺,叫道:「這是我的!」 我掏出了鑰匙,扔在桌上說:「工作日誌,稿紙都在這兒了,這兩把鑰匙是門和這張寫字桌的,咱們兩清了!」 她兇狠地盯著我,一定在想如何再論我一下或者如何再給我一個打擊,果然,她對我說道:「你們主編的架子倒是真大,派個文盲交接班。」 我朝她笑了笑,我實在感到好笑,在這個學校裡,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對我如此說話。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我在心中罵道,只聽她也罵道:「滾吧!」 「我再不會進校刊編輯部,再見!」我把桌上的東西都擼到了紙盒子裡,轉身走出房門,走了兩步,我忽然覺得有句話需要向她說明,於是又推開房門,把頭伸進去,對她叫道:「再見的意思就是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去死吧!」她大聲叫道,隨手拿起桌上的書朝我扔來,我急忙往後躲,不料,卻把下巴重重地磕在了門上。 那一下簡直撞斷了我的喉管,我摸著喉嚨在門外乾咳了幾分鐘,才感覺到稍微好一點;那個女人真卑鄙,要是我一下子撞死了,她便可以到亞當那兒邀功請賞了,而且,她還可以全身而退,論我一個自殺什麼的! 編輯部落到了這種人的手裡,看來氣數是該盡了!我很釋然,但同時又有些氣憤,那氣憤來自於我的嗓子,在緊接著的日子裡,我衹能靠著手勢和別人交換意見,我不能說話。也許是葉舟要我牢記她,她給我的嗓子造成了一個撕心裂肺的疼痛,這種疼痛伴隨了我幾天。 我不會忘了她的,她說的那句「去死吧」科和亞當一模一樣,亞當的殺手們是我不會忘了的。 我要好好報復她,報復她們,還有亞當。於是,我常常站在教室的窗前,望著她的背影,她從操場的那頭走過來,我的便也繞著操場轉,我扶著花盆,以便推下去正砸在她的頭上,可她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抬起頭看我,使我產生一種犯罪的恐懼,使我臉紅心跳立刻把頭縮進窗去。 她逃過了一次又一次,我甚至責怪起自己手太軟了。我有很多機會的。是不是我有點憐香惜玉了?我搞不懂,也不想弄懂,因為我立刻就要下鄉學農了。 星期六下午放學的時候,楊奕來了,他是來祝賀我即將去受苦的;既然,他如此看得起我,我衹能請他到」甜妹妹酒吧」去喝些酒。 「沈睫打電話給我,叫我通知你,她打算搞個文學沙龍」,楊奕坐下就對我說,「她叫我問問你的意思。」 我摸出一張五元的票子放在桌角上,對服務員說:「小姐,兩杯酒!」 「哪種?」 「歐陽!我要最好的!」楊奕對我叫起來。 「給他最便宜的!」我敲著服務員的銀托盤說。 「哦!你就是歐陽?」那個服務員拿起錢說道,「我有個朋友非常崇拜你!」…

哭泣的遊戲 下篇 第二部

我再也沒有見到過曾燕,但我始終都沒有放棄尋找她,她在哪兒? 我衹是消極地尋找,每天都找,我總是站在街頭,張望來往的行人,我又經常地站在戲劇學院實驗劇場門口,希望謝完幕出來的人中有她,我還到百貨商店的頂樓,我有時也站在天橋上看。 雖然有很多人都像她,但卻都不是她。 她一定是走了。 也許是死了。 顯然,亞當很不喜歡我的做法,他派來了許許多多的蚊子,這些蚊子成群結隊地飛翔,雖然這些蚊子不是經常地吸食我的血液,但衹要我睜開眼,它們就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當然我也不能閉上眼,那樣它們就會在我耳邊叫個不停。 那是種「聚蚊成雷」的感覺,我不能開窗,它們會飛出去把夥伴叫來,每次開門,我都必須把門抖幾下,否則,它們會一擁而入。 我快瘋了,被這些討厭的蚊子。 我衹能像埃及人製木乃尹一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睡,雖然已經六月底,但我實在沒有辦法。 亞當卻還不罷休,他總是幻化出許多恐怖的樣子來嚇我,每次半夜醒來就看見他門上的那把刀釘著,血從他的胸口流出來,流到他的腳背,淌在地上。 他釘在那兒嚎叫,我總是拿起一把剪刀想再給他一下,可每當我走到他面前,他都會變成曾燕。曾燕滿臉都是血,刀紮在她的手腕上,傷口裂得好大,於是我就想把那把刀拔下來,可我總是拔不下來,曾燕會盯著我的眼哭,我就用腳去踢那把刀,用頭撞,用牙齒咬,可那把刀總是紋絲不動,牢牢地釘在門上。 我真的要瘋了。 我實在呆不下去了,便搬到了學校的宿舍,可我依然看見亞當,半夜,我上廁所的時候,總是看見他,飄飄忽忽地站在走廊。於是,我就跑過去,把他推下樓,我總是推得很成功,可他總是變得很成功,他會在半空變成曾燕,等我把頭伸出去,我總是看見曾燕躺在花坪前的水泥地上,腦漿塗地,看著我尖叫,於是我也會叫起來。 由於我每晚都在宿舍的走廊裡尖叫,宿監把我趕了回去。我住到了楊奕家中,只告訴他曾燕走了,我和他睡在一張床上,每晚都和他喝得不能再喝了才睡。 亞當沒有追到楊奕家中,也許是因為楊奕家中到處都是真的武器和假的武器的緣故吧! 在楊奕家住了一個星期,我就畢業了,工作還沒找到,我也懶得去找,沈睫從外地實習好回來,張激,張浩也結束了緊張的學習。我們又經常地到「彙棺」去吹牛,打牌,但每次,我都和楊奕一起離開「彙棺」,跟著楊奕回到他家去睡覺。 「你在躲避什麼?」楊奕終於忍不住問了我,其實我早就看出他看出我來了,「她已經走了!」 「正因為她走了!」 楊奕真不愧是我的知己,他什麼也沒有說,衹是無動於衷地拍拍我的肩膀,傻乎乎地笑了。 我也笑了,我已經好久沒有開懷笑過了。我甚至已經忘了什麼叫笑,然而這次,我笑了,大笑起來,笑得我忘了一切。 我笑著走出了楊奕的家,笑著回到「彙棺」,亞當跟著我回到「彙棺」,我對著他笑,笑得他實在搞不懂我笑什麼,衹能怏怏地走了。 其實,我也搞不懂到底為什麼在笑什麼。 亞當好久都沒有再來,但蚊子依然多得厲害,也許是亞當叫我不要忘了他吧! 楊奕到醫院去實習了,三班倒,我無法再到他那兒去睡。其實,我也不用再去,因為亞當走了,我不再失眠。我還可以用蚊香來減少蚊子的侵擾,雖然不是很有用,但這樣可以使我踏實。 蚊子實在是很多,使得我每天下午四點必須把窗關起來,我不能整天呆在那兒,因為實在是太熱了。 我也不願呆得太久,時間長了,我就感到渾身發冷。 我回到了那個賭場,我」被捕」的賭場。那裡的人彷彿遇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友,一個個地都向我迎來。其實,我知道,衹有口袋裡的錢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 我坐下就押了滿貫,押了就贏了滿貫。 於是我每天都去,可我沒有再贏滿貫。我有賠也有賺,因為我不再有精力再去背牌,我打牌的時候老是分神。當然,我還有些功底,不至於被人騙得非常厲害,然而,他總是輸得次數比贏的次數多。有時,我會輸得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我總是下定決心再也不去了,可過了一天,我全帶著更多的錢去,去輸。 我總是每天喫完早飯就去,直到半夜才回家,衹有這樣,我才可以累得顧不上蚊子而安然入睡。…

[下廚記 V]上海醬油蟹

上海話很有趣的,有一個詞叫「猛門」,說的是沒有禮貌且不講道又很固執的情況。打個比方,你去告訴某人隔了許多天不新鮮的剩菜不能喫,他對你說「你懂什麼呀,我就喜歡喫」,然後把你趕了出去繼續喫,結果就送了醫院;你去探病,告訴他以後別喫了,他又把你趕了走了,等出了院,他又把入院前家中的剩菜給喫了…… 這種人,不但態度「猛門」,而且行為也夠「猛門」。 再說一個上海話的詞,叫「定規」,字面意思是「定下的規矩」,引申的含義是「一定要」,比如「天冷了,我叫伊多穿點,伊定規要穿之短打出去,回來麼感冒了。」。 還有一個詞,叫「硬勁」,很多時候可以與「定規」互換,表示「堅持要」、「硬要」的意思,除了祈始句的場合,比如表示努力的祈始句「我定規要拿搿篇文章讀通了再睏覺」,就不能用「硬勁」來代替。 大多數情況,「硬勁」衹是有點堅持,「定規」則有點「猛門」。 咱來說一件事,大閘蟹向來是蒸的,若是有人「硬勁」要煮,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也無大礙,但他若是說大閘蟹「定規」要蒸,不蒸就是不對的,不蒸就是洋盤,那就是「猛門」了。就拿牛排來比,你「硬勁」說十二分熟的牛排好喫,那也由得你,但你要說牛排「定規」要十二分熟才好喫,那就叫「猛門」了。 現在的人,邏輯都不好,常把「有的」、「能夠」、「可以」搞成「應該」、「所有」、「就是」、「都是」,這種人,不是壞,就是傻。「有的」大閘蟹「能夠」「可以」煮來喫,不等於「所有」大閘蟹「都是」「應該」煮來喫;「有的」牛排「可以」十二分熟喫,不等於「所有」牛排「都是」「應該」十二分熟才好喫。 醉蟹也是如此,「有的」醉蟹是熟醉的,不等於說「所有」的「醉蟹」都「應該」是熟醉的。 為什麼會有熟的醉蟹?因為國家不讓賣生的,衹有三家厰家拿到了許可。不讓賣生的怎麼辦?賣熟的唄。後來有人找到了古籍,上面有那麼一條說到如何醃製熟蟹的,於是便引發出一個「蟹定規就是要熟了再醉」的理論出來,這就未免有點「猛門」了,其實無鍚人向來就是熟了再醉的,你衹是不夠見多識廣罷了。《本草綱目》中屎尿屁皆可入藥,你倒是喫一個給我看看? 上海人的醉蟹,就是生的活的醉的。 蘇州人醉蟹,不用醬油,我已經在《下廚記》寫過弓,今天說上海人的,放醬油的,因此也叫醬油蟹。 醬油蟹也是用大閘蟹做的,不用太大,小小的雌蟹就極好,要挑鮮活的且長得壯的,看蓋與身體的接縫處,開得越大越肥。 找一個大的可密封的容器,過去是找個大缸大罐,現在可以用韓國品牌的密封玻璃器皿,容易得多。 按缸的大小,買蟹,四五個乃至七八個而至十七八個,都可以,有人醃一浴缸的有。 蟹買回來,把浴缸塞緊,把蟹放入,放一點水,蓋過蟹的半身,水中放大量的鹽,放到飽和也沒關係,不會把蟹鹹死的。 找一個大鍋,洗得乾乾淨淨,不能有一點點油。倒入黃酒和水,加生抽老抽和糖,放入一塊拍碎的薑,一同煮沸。很簡單,就這幾樣東西,配比是二份黃酒一份水一份醬油,其中一份醬油的老抽生抽比大概一比三到四,再加上一份白糖。什麼黃酒?最普通的加飯即可,沒有甜味的那種,相信我,用上百一斤的好黃酒,並不會使你的醉蟹更好喫。 煮好的料,嘗一下,要有明顯的鹹味和明顯的甜味。我喜歡再放點話梅和陳皮,不過這衹是我喜歡的口味與香型,沒有「定規」的,你「硬勁」要放榴蓮和木瓜,我也攔不住你,我用的話梅是廣式話梅,幾塊錢一包的,我用的陳皮也是蜜餞陳皮,不是高檔的幾千上萬一斤的。 酸且甜且香,是這個醉料的特點,除此之外並不需要別的東西,甜要很甜,否則醉料一冷,就感覺不到了。 蟹在鹽水中浸著,會吐出汙穢,浸個三四個小時,沒問題,這時醉料應該也已經冷透了。把蟹一個個沖洗乾淨,把蟹腳蟹鉗收折起來,一團捏住放入缸中,要捏緊放入,儘量不使動彈,一個接一個碼緊,放得巧妙的話,很緊實,蟹被擠住,完全不能動。 把瓶倒過來,倒出多餘的水,可以倒出許多來。倒入小半杯高度白酒,不用茅臺五糧液,衹要尖莊二鍋頭就可以了,把蓋子蓋上,翻來倒去地轉一下缸,與其說是要把蟹嗆死,倒不如說用白酒消一毒。 把冷透的醉料倒入缸內,蓋上蓋子,放進冰箱裡,過五天就可以喫了,若是喫上去不夠鹹,放點鹽,再浸個一兩天。 可以對半切開喫,可以掀開蓋子再切成一塊塊哦,當然最過癮的是整隻拿在手裡拆,想怎麼喫就怎麼喫,沒有「定規」的,但若「硬勁」要微波爐加熱了再喫,就有點「猛門」了。 做人,不能猛門。

[下廚記 V]家常豆腐

一下子,私房菜像雨後春筍一樣的多了起來,阿狗阿貓都冒出來了,這個是「老派本幫」,那個是「傳世徽菜」,又有一個是「百變小廚娘」,再有一個是「廚界靚辣媽」,然而,卻都不怎麼樣。 我早說過,私房菜主,是得一個「喫過用過白相過」的人,你要自己都沒見識,如何做出大氣的菜來?不是燒得好就能成為私房菜的,我曾經喫到過一家很好的小館子,師傳是綠波廊裡出來的,夫妻二人開家小店,女的採買男的燒,弄得很好,生意也火。結果那家不知受了誰的唆使,竟然重新裝修,要開起私房菜來。 五百塊錢一個人,一開始的生意倒還不錯。結果呢?在裝修完後的三個月,那家店開始在中午賣起了盒飯,一葷一素,十幾塊錢,弄得乾淨,生意很好,衹是好像晚上的私房菜漸漸地清淡起來。再後來,那老闆急了,居然白天還賣起了六塊錢一杯的奶茶,私房菜的生意,幾乎就沒了。 你想呀,誰會到一家店門口貼滿了紅底黃字盒飯價目表的店中去請一頓人均五百的客?這就叫沒有底氣。 底氣,不是學得來的,有錢沒底氣的人,我見得多了。底氣是一個家庭的傳承,是祖上一代代積累起來的,所謂「三代富貴,方知飲食」是有道理的,大家庭傳的是什麼?是家教,是修飬,這才是底氣。 富貴人家也會窮,經歷過文革,沒有一個大家庭沒窮過的,錢傳不下來,底氣卻不會中斷,這種底氣是看不到摸不著的,不是考個好學校,找到一個好工作,就能擁有的,最多是個有錢的窮措大,說得越多洋相越多,實在沒得說了,就去抄。 既然說到「家」,就說一道和家有關的菜,家常豆腐。 家常豆腐,就是家裡常做的豆腐。除了麻婆豆腐、釀豆腐、青菜豆腐、脆板豆腐、肉末豆腐、冷拌豆腐、豆腐白蟹煲、紅燒豆腐、乾煎豆腐、豆腐湯等等所有叫得上名來的豆腐菜之外,家裡做的又叫不上名來的,就是家常豆腐了,各家有各家的做法。 我說說我的做法。 菜場有許多種豆腐,老豆腐,嫩豆腐,而做這道菜,我用的是「中豆腐」,是介於老豆腐和嫩豆腐之間的一種,有時用一塊,有時用二塊。 要黑木耳,拿個十來朵,浸發。 要一棵小小的捲心菜,牛心菜也可以,口感更好一點。捲心菜要挑重的買,牛心菜要挑輕的,反正都要新鮮。 還要五花肉,這道菜最好與紅燒肉一起做,那樣衹要紅燒肉的邊角料就行了,把特別肥的部份留出來,做家常豆腐最好,否則的話,買半斤左右的五花肉,在水中煮一下,硬就變硬了,很容易切,切成厚片,比手指稍微細一點。 豆腐,切成火柴盒大小的塊,長方的,如果有人覺得正方塊比較好看,也可以,切得比臭豆腐稍微厚一點的正方塊。 起一個大油鍋,好多好多的油,油溫也要高,把豆腐一塊塊地放下去炸,如果鍋不夠大,要炸好幾輪,一直炸到豆腐的外皮金黃變硬為止。有偷懶的辦法,在豆腐面上沾生粉,或者沾蛋液,都可以使之更容易炸黃並且使用少一點的油。油多其實不用怕,炸完之後油還是乾淨的,可以燒菜用。 找個砂鍋,把五花肉片煮到酥,十來分鐘的樣子,然後放入炸好的豆腐與黑木耳,加一點生抽,一點糖,一起煮個五六分鐘,在把切碎的捲心菜放入同煮,這回衹要一二分鐘就可以了。 這衹是家常豆腐的一個版本,有人喜歡濃烈香味的,可以放些大蒜葉子或者蒜苗段;喜歡辣味的,可以放幾個乾辣椒同煮。 很簡單,是不是?但是它很好喫,豆腐菜大都很好喫,你可以試試,也歡迎大家把各自的家常豆腐做法告訴我,讓我見識一下有多少種不同的搭配。

[下廚記 V]欖菜蕓豆

我喜歡寫繁體字,因為很好玩,特別是有時候你不知道簡體字對應的繁體字到底怎麼寫的時候。這裡說的當然不是「皇后」與「事後」,「餅乾」與「幹活」之類的「應知應會」了,我們要來點難的。 有一種豆,有一虎口那麼長,一指來寬,淡綠色的,上海人稱之為「芸豆」,現在問題來了,如果是繁體字,應該是什麼? 我們知道,「雲」在用繁體中,有二個對應的字,原本的「雲」,用在「子曰詩云」之中,表示引用,大家記住哦,平時寫文章,如果是別的書中文章中看來的,一定要指出原文出處,叫做「引用」。千萬不要一聲不響地抄過來,那叫「抄襲」,若是在抄的過程中,特地改動幾個字,把「小時」譯成「鐘頭」,則叫「無恥的抄襲」,寫文章的人切記切記,當然,如果你的書根本賣不掉,那相當於關起門來自樂,沒人來理你。 當「雲」要表示天上的那個一朵朵的白色的東西時,要加個「雨」字頭,雨就是從「雲」裡來的嘛,許多天氣現象都有「雨」字頭,象「霧雷露雪霜霞霆雹」等,還有最時髦的「霾」,都是這個偏旁。 那麼,「芸豆」的繁體字,是「芸豆」還是「蕓豆」呢?什麼?「芸」是簡體,所以繁體衹有「蕓」?不對,有個成語叫「芸芸眾生」,就是繁體的寫法。 先來說說這個菜的做法吧,這個豆深秋初冬最好喫,嫩且脆。買的時候,挑顏色淡且均勻地來買,家裡喫的話,買上大半斤就差不多了。買的時候,可以用指甲掐一下,掐得動的才比較嫩。 欖菜,就是橄欖菜,一種廣東出產的醃菜,是用芥菜的鮮葉和新鮮橄欖一起醃製的製成品,屬於潮州菜,所以嚴格地說,不是廣東菜,而是閩南菜了。潮州、汕頭有許多厰家生產,大家衹要挑有「廣東著名商標」的買就是了,對於普通的上海人來說,分辦不出區別來,就像外地人分不出是「山林」的紅腸好喫,還是「老大房」的更鮮甜。 橄欖菜直接可以喫,過泡菜極佳,橄欖菜是論瓶賣的,每瓶當中都會有一個二個橄欖,有時挑到橄欖,就像中獎一樣,很開心。 把豆子洗淨後兩頭切掉,再斜著切成菱形,大約半個手指的長短,待用。 找一個小碗,用熱水化開一些白糖,大半碗水的樣子,放一點點生抽,挑一坨橄欖菜,一起拌勻。嘗一下,不能鹹,不能太甜,等過一會兒水份收乾,鹹味甜味都會變濃。 起一個油鍋,油要多,把豆放入後要可以蓋過,火要大,豆裡的水份多,不用怕焦。待油溫起來,把豆放入油鍋炸,顏色會一下子從淡綠變成碧綠,好看許多。不用炸很多時條,二三分鐘的樣子,待有那麼幾隻表皮縐起即可。將整鍋油連豆倒在濾網裡,濾出的油很乾淨,可以用來炒菜。 把鍋燒熱,倒入事先兌好的料,放入豆,一起燒,一直用大火,其間可以翻動幾次,直到水份收乾,香味飄起,即成一菜,裝盆上桌便是。 油炸,是使之快速變熟變糯而不變色。第二次下鍋的時候不用放油,豆已經沾滿吸飽了油,用水一燒,油會出來,喫起來就不油了。 如果大家怕油的話,或者嫌開大油鍋麻煩,可以在鍋中放水,舀上一勺油,待水開後放入切好的豆開蓋燒煮,待豆熟後起油鍋重複先前的步驟,效果雖然差一點,但難度同樣也減小了。 說回「芸豆」的繁體字寫法,要回答這個問題,去問臺灣人不就是了? 我去問了臺灣人,他們告訴我,這種豆,他們叫「醜豆」,路又斷了。 還好有字典,還是臺灣的字典。 字典上說,「芸」是一種香草的名字,而「蕓」則是一種蔬菜名,指的是「蕓薹」,一種油菜。 所以,「芸豆」的繁體字是「醜豆」,硬要寫的話,「蕓豆」比「芸豆」更靠得近一點。 繁體字,好玩吧?

[下廚記 V]雞汁百頁包

上海有句閒話,叫做「歇生意」,用時髦話來說,就是「下崗」。上海是一個商業城市,在東方巴黎的時代,有面子的工作,就是做買辦,就是做貿易,蘇州人把買賣叫生意,上海話也沿用下來。生意,在上海話中,泛指工作,二個人碰著,就問「儂現在嘞做啥生意?」,就是詢問對方在何處謀職,做不做生意沒關係的。 尋著新工作去上班,上海話叫「上生意」,一旦被解僱,就叫「歇生意」,過去沒有「解僱」、「開除」,衹有「歇脫伊生意」。 比「歇生意」更形象的,叫「捲鋪蓋」。鋪者,褥子也;蓋者,被子也。普通話中的「被縟」,就是我們所說的「鋪蓋」。褥,在上海中與「肉」同;被,則與「皮」同;上海話中衹有「皮頭褥子」(被頭褥子)而無「皮肉」(被縟)。 鋪蓋,衹有出門才用此稱呼,在家就叫「皮頭褥子」。過去交通不便,很多人出來做事,是住在老闆店中的,前店後住。當鋪、藥店,要請朝奉、先生,這些「西家」,往往是異鄉人,需要住在店中,上工的辰光就要帶著「鋪蓋」來。不知為什麼,當時的行規,東家是不提供床上用品的,但是蚊帳例外。 一旦工作上出了岔子,被「歇了生意」,自然就不能再住下去了,所以要帶著鋪蓋走人。過去沒有拉桿箱,沒有登山包,帶著鋪蓋走就要把鋪蓋捲起來,用繩子紮好才能搬動。因此,「捲鋪蓋」就是「歇生意」的意思,「捲鋪蓋」還是句歇後語,意指「滾蛋」。 捲鋪蓋,有學問,會打的人,打得小小巧巧,易拿易搬;不會打的人,弄成好大一個,這邊塞進去,那邊擠出來,這叫做「疊塞鋪蓋」,「疊」字讀成「跌」,或許另有正字。 鋪蓋要打得小,包袱皮要恰到好處,不能大也不能小,要捲得緊,才能打得好。 百頁包也是如此,外頭是皮,裡面是芯,過去,百頁包就叫「鋪蓋」,1938年上海申報上的菜單,就出現過「紅燒素鋪蓋」,現在生活好了,我們來做個「葷鋪蓋」,白燒。 現在上海的百頁一刀是二張,過去是三張,不知不覺中就少了一張。上海話中,「刀」是「疊」的量詞,草紙是「刀」,鈔票也是「刀」,這些東西都要疊起來切邊,所以是「刀」。 我的文章難得有配比,不過這次可以說一下。二刀百頁,半斤肉糜,二兩乾扁尖,一兩乾貝,斜橋榨菜一包,河蝦仁二兩,先把料備好。 蝦仁剝好後,放少許生粉一點點鹽,拌勻後放冰箱。 乾扁尖放在水中浸泡,等完全脹開後,剪去老頭,然後將之撕開,每根可以撕二到四五條,洗淨後切成未。 乾貝放在黃酒中浸泡,浸透後用手捻碎,拆成絲,仍舊浸在酒中。 榨菜,切成未。 肉糜中放入浸乾貝的黃酒,放入榨菜末,攪打起勁後,加水半碗,攪打均勻。放入扁尖末、乾貝絲和蝦仁,拌勻,攪打,直到有黏滯感產生。 百頁,是長的,一折為二,則是方的。二刀四張,全部疊好,用剪刀剪開,變成八張,再一而二,二而四,變成三十二張小方百頁,不用一張張剪,疊在一起後折起,從折起的縫塞入剪刀,很容易剪。 燒一鍋水,水滾後把整疊百頁放入煮一二分鐘,這樣可以去掉百頁上隱隱的酸味,大多數人都省卻了這一步,哪怕是大飯店,都懶得這麼做了。直接包的話,百頁是硬的,很容易「疊塞鋪蓋」。燙好的百頁,撩出來,用冷水沖淨,浸在水中。 包之前,將百頁從水中取出,整疊拿著甩乾水份,開始「捲鋪蓋」。 掀一張百頁,方的,對角放,就是上下兩個角,左右兩個角,挾一點拌好的肉醬,放在中心線下面整張百頁的三分之二的地方,鋪出一條來,大約左右也是各留三分之一的樣子。 把百頁最下面的那個角往上翻起,包住肉醬,把兩邊別住當中折,會有兩條長長的邊,不要筆直往前,二條線要稍稍往當中靠,但也不要太厲害。如果是筆直的,包好的百頁包角會蹺起來。最後,把包好的部分往前一推,捲起來,就是一個「鋪蓋」了。 一個個分別包好,放在一個大容器中,整齊地堆起來,放入雞湯,放一點點鹽,隔水蒸三十分鐘,就可以喫了。 這樣包出來,是三十二個,一頓喫不完的,把百頁包一個個小心地挾起,平鋪放開,晾乾後速凍,想什麼時候喫,拿出來就可以喫,可以再紅燒,也可以燒湯,若是再加上油麵筋塞肉,就是上海點心店中常見的「雙檔」了,衹是沒有蝦仁乾貝等「值銅鈿」物事。

[下廚記 V]拌腐竹

我在淘寶上賣辣肉,說是慈善義賣活動,並且保證所有募捐所得,都歸我本人喫喝玩樂買馬莎拉蒂,同時承諾所有收支明細概不公開。我也沒有食品生產許可證,所以我在淘寶上售賣的品名是「閣主辣肉模型」,賣模型總沒問題吧?誰買回去喫出問題來,不關我的事。 這就明顯已然是個行為藝術了,不過,哪怕沒有食品生產許可證,哪怕賣的是食品模型,我還是按著很高的衛生要求來製作的,就像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噢,想起來了,「我雖然不是一名黨員,但要以黨章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 不說笑話了,說馬莎拉蒂,我至今依然沒有買得起,所以衹能開我的小破車。小破車雖然破,卻很「經」開。「經」是上海話,就是「經得起」的意思。我曾經開著它一路從上海經江蘇過河南一直把它開到了山西去看永樂宮,又在山西從南到北開著它去雙林寺,然後又一路開回來,路上還去安徽繞了一小圈,一下子就幾千公里,德國車的確不錯。 目的地山西,是全國人文景觀最多的地方,我非常喜歡,光是永樂宮和佛光寺,我就去過好多回,兩地一南一北,大多數山西人,都沒有我去得多。 山西人最自豪的倒不是那些古建,至今佛光寺偏殿的門後窗後還貼著五十年代的報紙;山西人最自豪的是他們的麵食,每個山西人都會告訴我「每天喫一種麵,一年都不帶重樣的!」 去山西的次數多了,我才知道,原來「西紅柿雞蛋寬麵」、「西紅柿雞蛋窄麵」、「西紅柿雞蛋粗麵」、「西紅柿雞蛋扁麵」、「西紅柿雞蛋長麵」、「西紅柿雞蛋做成兔子樣子的麵」和「西紅柿雞蛋做成烏龜樣子的麵」,是七種麵,如果不放西紅柿又是七種,不放雞蛋又有七種,啥都不放再加七種,我的媽呀,還好沒說喫到重樣的才許走,我怕是得長期滯留在山西了。 笑話歸笑話,我想山西人還是懂得那些麵的區別的,可是我作為一個外地人,天天喫著對我來說就是一樣的麵,實在是受不了啊! 還好,山西有一樣東西挺好喫的,冷拌菜,是素的,就是把煮熟的藕片、豆腐乾、豆芽、洋山芋片、粉絲、海帶、黃瓜、青菜梗、刀豆、胡蘿蔔、香萵筍、扁豆、芸豆、黃豆、毛豆等拌在一起,並且還要加上大量鹽大量味精大量辣椒大量蒜末大量香菜,在氣候乾燥的山西,倒真的可以補充些許維生素和大量水份。因為鹽和味精嚴重超標,喫完之後嘴會很乾,必須大量喝水,豈不是行之有效的補水方法? 這種拌菜,絕不侷限於上面所列的食材,也可以出現任何的搭配,主料可以從單一的到十幾種乃至幾十種,還好他們倒是沒說拌菜的品種一年也喫不完,還好他們不用拌菜做澆頭,否則就是喫一輩子麵條都不帶重樣的了。 多不等於就是好,精緻才好,不過山西人理解的精緻彷彿就是包出有四個褶子的餃子來,每個角上的褶子裡還能各放一種餡料。 這些拌菜中,我最喜歡的一樣食材,就是腐竹,我們來仔仔細細地用單一主料,拌個涼菜喫喫。 有段時間,腐竹「臭名昭著」,那時我去北京,北京的同事請我喫火鍋,我就點腐竹,我喜歡嘛!結束被嚴厲告誡今後少喫那玩意,說是電視裡曝光多起黑作坊,都是做腐竹的。 上海也出過這種事,近來好一點。上海有一些大的豆製品品牌,有傳統幾十年的國營厰,也有打著日本字樣的新品牌,基本都可以放心。 所有的豆製品中,豆腐衣是最貴的,接下來就是腐竹了,一包三兩左右的樣子,要賣到將近十五元,完全是「肉價鈿」。攤上的腐竹是乾的,乾而硬,硬而脆,脆而易碎,所以要挑完整不碎的買。大品牌的已經經過篩選,品質是差不多的。 一包腐竹,基本上可以喫兩次,喫的之前,先要浸泡,取出半包來,大多是一彎二的,像個「冂」形的樣子,還有些是單枝的,一起浸到水中,冷水即可。 浸泡三個小時左右,腐皮明顯變白變胖了一些,用手捏一下,不是硬的了,而是有彈性的,衹有「冂」的彎折處還是深黃色的,雖然已經不會脆得折斷,但還是硬的。 用剪刀把腐竹剪開,小手指長短的樣子,剪開的腐竹可以看到橫截面,外面是軟軟的白色,當中還是深黃色的,剪的時候也感覺得到,芯子依然是硬的。「冂」形轉彎的那一小塊硬的,扔掉吧,一點點,不算浪費。還要浸,剪開浸,才能讓水進到芯子,均勻泡開。 如是再要一個小時起,二個小時也可以。 找個鍋,把腐竹放在鍋中,加水蓋沒,加點鹽,點火煮開,再改用中火煮個二三分鐘,要確保煮透而不煮爛,好的腐竹並不容易被煮爛,但也要掌握火候。 取一根出來,喫一下,感覺一下軟硬,小心,別燙著,如果不夠軟,再煮一下,直到符合口味。拿出來,用涼水沖淋降溫。大多數涼菜,如果第一步是煮,第二步都是涼水沖淋,降溫,洗淨,很少有靠餘溫焐著的。 把水瀝乾,放入香菜末,一點點生抽,一點點辣椒油,一點點花椒油,一點點糖,一點點麻油,拌勻即可。各人的口味不同,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調配,甚至喜歡芥末的,可以用水化開一點點芥末來拌,反正,怎麼喜歡怎麼來。為什麼沒有蒜末?在上海這麼擁擠的大都市,不喫蒜是基本禮儀,除非你不出門,否則坐地鐵乘出租上電梯,都會影響別人的。 這種拌涼菜,不僅山西有,好像除了江浙滬哪裡都有,口味各有區別,主料也各不相同,誰有興趣去比較一下,寫篇東西出來,一定也很好玩。

[二字喫]風骨

本文討論的是私廚,講的是風骨。 世界上有一個獎,叫做諾貝爾獎,由一個發明了炸藥的科學家設立,於是被網友們戲稱為「炸藥獎」。諾貝爾獎大多數都是科學方面的獎項,像是物理獎、化學獎,但是它沒有數學獎,傳說中諾貝爾先生的情敵是個數學家,所以不設數學獎。 諾貝爾獎還有社會科學的獎項,其中又以文學與和平獎最為受人矚目,特別是和平獎,得了和平獎的中國人,政府都不喜歡。 想要改變和平獎的結果是不可能的,但是中國有的是錢,於是搞了一個「類諾貝爾和平獎」,叫做孔子和平獎,採用類炸藥獎的評獎方式,來發給世界上的和平人士。 這不,最近的一屆孔子和平獎頒給了津巴布韋的總統穆加貝,他做過什麼我不知道,反正「類諾獎」認為他夠和平,雖然評獎的人自己連什麼叫和平都不知道。 最後,人家穆加貝拒絕領獎,說是因為該獎項的公信力有問題。 穆加貝這種的,就叫風骨,風是風格,骨是骨氣。 做私廚,也要有風骨,風是風格,骨是骨氣。 私廚當然要有風格,如果做得和店裡一樣,那還叫什麼私廚。哪怕一傢俬廚,樣樣都是亂燉的,衹要好喫,衹要次次都能保證同樣的味道,那也叫風格。香萵筍拌臭豆腐,小番茄拌生冰草,色香味觸法都有強烈的對比,同樣是種風格。風格是沒有高低的,全蟹宴並沒有比四大金剛宴來得上等,如果大家都到了頂尖水平。 骨氣是有高低的,而且立現。穆加貝為人如何不知,但他是有骨氣的,一個大獎說不要就不要;陳光標為人如何我也不知,但他是沒骨氣的,別人不發他獎,他結果冒充聯合國給自己發了個獎,自己出獎金,自己印獎狀,這就叫沒骨氣。 做私廚,同樣要骨氣,堅守風格就是骨氣。私廚的風格首先是「私」,總共辦了三桌,出了錢上各大平臺,那不叫私廚,那叫丟人現眼。若是私廚還要參加評選,那感覺就和良家婦女選花魁似的,你再花容月貌,也就衹配個賣油郎。 金庸筆下的主人公,若論風骨,韋爵爺排第一,他比蕭峰、郭靖、令狐沖都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