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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麵筋塞肉
我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有個壞習慣,喜歡買書,終於買得家中再也放不下,最近暗自下定決心,在看完陳夢因的《食經》之前,不再買書了。經常寫菜話,為了避免「借鑑」他人的成果,在過去的幾年我刻意地避免閱讀此類書籍,最近新書快完稿了,才拿出來看。 《食經》並不是一本容易看懂的書,因為特級校對先生生活的年代和地區,都與我相距甚遙。他書中說到的有些食材,如鰣魚、刀魚,現已不復可見;另有許多專有的食材,比如夜香花、豬網油,在上海根本就找不到。至於食材的叫法,就更常讓我一頭霧水了,比如我們所謂的「鰣魚」,書中卻道「三鯬」,不懂粵語的話,怎麼看得懂? 書中還說到一樣東西,叫做「山根」,顧名思義,肯定是種植物,肯定是山裡的嘍!可惜,我猜錯了。 照書上的說法是:「以清水開麵粉,搓之至夠黏,再用清水漂去無黏性的麵粉,剩下來的便是有黏性的面根,將面根弄成小圓球形,放在滾油裡炸之即成大球,就是做『山根田雞』的『山根』」。 看到這些,我想大多數朋友也會像我一樣,立馬想到「麵筋」兩字吧? 麵筋是哪裡來的?麵筋是從麵粉裡洗出來的。我就是這麼回答女兒的,她聽不懂,我告訴她先把麵粉加一點點水,揉成一個團,然後放在水裡慢慢地把粉洗出來,留下的就是麵筋了。女兒聽明白後告訴我「那你以後應該說是從『麵粉團』裡洗出來的,而不是從『麵粉』裡洗出來的」。 我洗過麵筋,那是有一次為了想做西安的涼皮,於是我就揉了一大團的麵粉,大約有一斤吧,我就放在水裡揉啊揉,可是性急的我揉來揉去,不見有多少麵粉被洗出來,後來乾脆放在籠頭下用小水邊沖邊洗,結果倒好,粉是一點沒洗出來,洗剩下一團兩三個乒乓球大小的麵糰來,柔柔黏黏的,白色中帶著微黃,那就是麵筋了。 後來才知道,洗涼皮的麵粉要用精白粉,我用了老婆做面包的「高筋粉」,當然洗麵筋容易,而洗出的粉就少了。 剛洗出來的麵筋,是水麵筋。然而上海所謂的水麵筋和別處是不一樣的。上海一地,市售的水麵筋,是一指半長,二指般粗,當中有個圓孔的東西,對了,也就是別地方說的「素腸」。 那麼上海周邊的地方呢?蘇州、常熟、太倉,所說的水麵筋,就是洗去粉後的麵筋,去菜場買,買來還是一團一團的,當地人喜歡用之包裹鮮肉,叫做「水麵筋塞肉」,是我極其喜歡的東西,可惜上海買不到原料,自己洗麵筋又太過麻煩。 至於洗好的麵筋發酵以後,如果蒸熟,就是烤麩,如果油炸,就是油麵筋了,好玩吧。四樣名堂,水麵筋,素腸,烤麩,油麵筋,全是同一種東西,其實還不止呢,上海的飯店做的燒青菜的麵筋,也是用麵筋炸出來的,一般上海人叫做「自製麵筋」,且各家的做法均不一樣,於是功德林有功德林自己的「自製麵筋」,德興館有德興館自己的「自製麵筋」,就連路邊的小店,也有自己的「自製麵筋」。 既然說到了麵筋,就來做道我很喜歡的「油麵筋」塞肉。上海人說的油麵筋,是將發酵麵筋揉成小團,放入油炸,待麵糰發泡後撩起,待冷卻後再炸,這樣炸過幾次後,原來小小的麵糰會變成一個大大的空心的球,那就是油麵筋了。 上海本地的油麵筋,是淡黃色的,頭個較乒乓球稍大,一般用來炒素之類,然而江南普遍相信無錫的油麵筋最好。過去運輸不便,但凡從北方到上海來的火車,必定在無錫停靠,停靠之時,大家都會在站台上買個一簍兩簍的無錫油麵筋,至於盒裝的無錫排骨,雖然味道很好然而價格昂貴,反而沒有油麵筋生意來得好。 無錫油麵筋的確是比上海的本地油麵筋好得多,無錫油麵筋首先顏色與上海的不同,它沒有上海的那麼黃,而是一種極淡的棕色,雖然比上海油麵筋大上了一圈,然後份量卻差不多,可見其皮薄之美。 最大的區別是,上海油麵筋的表面是光滑的,可謂「絹光跌滑」,而無錫的則是表面有極小的坑窪的,連綿不斷,即不光也不滑。貌似上海油麵筋更漂亮,是的,但是光好看是銀樣鑞槍頭,沒有用的,上海麵筋炒菜時,由於表面太光滑,滋味不容易沾裹,所以要剪刀切開,而油麵筋是外層防水裡層不防,所以上海油麵筋很容易炒得酥爛而沒有嚼勁。 無錫油麵筋則好得多了,本身就比較韌,而且薄,所以簡單地壓壓扁就可以炒菜了,我們今天不說炒的,只說塞肉。 油麵筋塞肉,要用夾精夾肥的肉,一般的上海人就是買點肉糜來,加鹽加料酒,拌勻後就將肉塞進油麵筋裡,這是家常粗做的食制,不妨好好來改進一下。 肉,要買夾心肉,也就是五花肉,有精有肥的那種,然後將瘦肉細細地剁碎,而將肥肉粗粗地切成小粒,然後將肥肉瘦肉放在一起,稍微剁幾下即可。這是從揚州獅子頭細切粗斬「化」過來的做法,肥肉顆粒大,受熱後出油,空間就留了出來,所以肉糜才會鬆軟。 肉糜中加入料酒後,要打,打到「起勁」為止,話是很容易了,但到底如何才算起勁呢?我們一般打肉糜,將一團斬好的肉放在一個深且廣的缸裡,拿上四五隻筷子不斷攪打,一開始,是極其容易的,肉就是當中的一團,既不會黏在缸底,也不會黏在缸壁,加入料酒後,酒是酒肉是肉,涇渭分明。 隨著攪打,你會發現其中的料酒沒有了,完全被肉糜吸收進去了,而本來圓圓的一團肉糜也變得不圓了,黏得缸裡到處都是,需要不斷地將之從缸壁刮下來,那時候就打得差不多了。此時,要加鹽,加了鹽後,肉中的水份其實會滲出來,所以要再打,打到缸裡到處都沾著黏稠的肉糜為止。 然後就可以將肉糜塞進油麵筋裡去了,若是無錫油麵筋的話還是比較容易塞的,因為它薄,所以不是很脆,用大拇指撳開一個小洞,然後用筷子一點點地將肉從洞口塞進去,不要塞得太滿,太滿則一口下去全是肉,大約三分之二左右即可。 菜場有現成做好的油麵筋塞肉買,往往洞口可以看見蔥綠,那純粹只是為了好看,而且上海人吃肉除了蔥(火靠,要造字)之外,極少用蔥的。菜場賣的肉糜中多半拌入了澱粉,所以沒有家裡自制的好吃。 家裡的要好吃,還可以在肉糜中拌入少許地梨(荸薺)的碎粒,地梨是一樣燒不酥、燒不爛的東西,放在肉糜裡,更有脆脆的口感,而且地梨微甜,更能「吊」出肉的鮮味來。 油麵筋塞肉,有白燒有紅燒,我們講講豪華的紅燒版。做一次油麵筋塞肉,不要太多,以十隻左右為佳,三口之家,可以吃一頓半。何謂「一頓半」,就是第一頓時是主菜,第二頓另有主菜的意思。 準備一些黑木耳,將黑木耳用水浸發,等身軟之後,洗淨沙土待用。不用起油鍋,將油麵筋放在鍋裡,加水到稍及淹沒油麵筋為準,然後開火煮沸後改用文火慢燉,一刻鐘後,加入生抽和老抽,並且放入黑木耳同燉,如是再過二十分鐘左右。然後,開著蓋燒,加糖,收干湯水 ,湯水不用收得太乾,用來拌飯乃是絕佳。 麵筋,是素齋中的主角,可以做出許許多多的東西,甚至可以寫一本書出來,我們以後再說吧。美國有一種叫做wheat gluten的麵粉,就是比做面包的高筋粉還要含筋更多的麵粉,中文叫做谷朊粉,可以直接用來製作麵筋,有空的話,也可以談談。
[下廚記 VI]雞脯火腿卷
美國的雞是肉類中最便宜的了,窮人也喫得起。 寫完這句話,把自己嚇了一跳。 有那麼一些人,是看不得諸如「窮人」、「農民」、「外地人」之類的字樣的,就拿本文的第一句來說,馬上就有這麼些話會出來: 窮人怎麼啦?你有錢你就高貴了? 你以為你有錢啊?在有錢人眼裡你也是窮人! 嘲笑窮人,你才是精神上的窮人! 你喫過好的雞嗎?上次那個什麼什麼的雞,要賣到幾百美元呢,你喫得起嗎? 別的我不知道,我衹知道那個問我喫過好雞沒有的,她肯定喫不起那隻雞。 窮人是客觀存在的,中國有,美國也有,雞那麼便宜,如果那些玻璃心們還要擋著不讓窮人喫,是想餓死他們? 中國的農民也是客觀存在的,我有一篇文章中說了農村出來的孩子看不懂本幫菜的門道,於是被口誅筆伐,說我看不起農民。 我仔細地看了原文,我沒有說農民笨,也沒有說農民髒,如果衹是說到農民就認為有歧視,那是因為看的人心裡有歧視。 佛印對蘇東坡說「我看你就是尊佛」。 蘇東坡對佛印說「我看你就是坨屎啊!」 蘇東坡沾沾自喜告訴蘇小妹,小妹說「你輸了,佛印心中有佛,所以看你是尊佛,你看佛印是坨屎,因為你心中有屎!」 我想奉勸那些說我歧視的,正是因為你心中有歧視啊!特別是那些農村出來的孩子們,考大學考托福混簽證等綠卡熬公民,苦熬苦掖留在了美國,最怕別人提起農村來,那不是別人看不起農民,正是你自己看不起! 好了,說囬雞吧,今天的菜用雞做,雞胸,也叫雞脯。 再說一遍,美國的雞很便宜,窮人也喫得起(如果此文讓你想起了一段衹喫得起雞的時光,請對號入座)。 美國的雞比中國的便宜多少,中國人喜歡燉雞湯,在上海,一隻最普通的燉湯的老母雞,論隻賣,起碼一百元一隻,若是買五六十元的,根本就燉不出味來;可是在美國,華人超市越南超市,燉湯的雞從九角九一磅到一二美元一隻再到十美元一隻,質量都相當好,燉好了湯雞肉還不爛,拆些雞肉還挺好喫的。 至於分割的雞,更是比國內便宜,賣法也很誇張,一包一二磅的有之,三四磅的有之,十來磅的也不稀奇;就拿雞翅來說吧,大份包裝的三四十隻是很正常的事。 過去的上海人,始終認為雞胸是最難喫的東西,因為不是「活肉」,所以喫上去「木夫夫」的。現在細想起來,衹是上海人不會處理雞胸罷了,大多數上海人喫雞是燉湯,久煮的雞,雞胸自然不會好喫。有巧手的上海媳婦,燉雞之前割下雞胸來,炒雞丁喫,味道就很好。 美國人,很喜歡喫雞胸,因為他們認為雞胸是「白肉」,比雞腿健康,他們經常把雞胸醃製好了烤來喫。 我也是在美國朋友那裡喫到了好喫的雞胸,才改變了看法了。那是十幾年的事了,我在華盛頓,受好友Blair Dodds邀請到他家去玩,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雞胸在後院烤給我喫,那個雞胸很大,我們五個人大概才喫了三四條,嫩而多汁,我讚不絶口,他告訴了我那句美國的名言:「BBQ是男人的事!」(我如今驚弓之鳥,這句話絶對沒有任何歧視女性的意思)可惜天妒英才,我的這位朋友在一二年後就過世了,不過四十多歲。 說囬雞胸,美國的雞胸真的很便宜從一二元一磅的普通雞胸到十來元一磅的organic,都有,organic怎麼譯?土雞? 這道菜,要一塊大的雞胸。有人會說,大的雞胸不是有機的不是土雞,但口感上沒什麼問題的,美國的大規模飼飬的肉雞,經過不斷地育種,就是讓大家喫雞胸的,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上網找圖看看,美國的雞都是「大胸妹」,對的,母雞嘛。 還要火腿,西式的火腿,就是ham,有整隻的,也有切片的,買包切片的,四五張一包的即可。 要起司,品種是swiss cheese,白的或黃的上面有大洞洞的那種,買切好片的好了,省得自己切了,切起司是件挺麻煩的事,當然有了好工具也不難。 還要麵包粉,英文叫做bread crumbs,上海的朋友就用麵包糠好了,炸豬排的那種。美國的bread…
[下廚記 VII]橙花雞
美國的中餐店,據說比麥當勞加上肯德基,把他們所有的快餐店加在一起,也沒有中餐館多;邊看電視邊喫中餐外賣,已經成了美國生活的一部分。 洛杉磯的中餐店分成二種,給老外喫的,給老中喫的。那些給中國人喫的中餐館,是幾乎沒有洋人踏足的,難得有個把,不用問,一定是個中國人的女婿,這些老外,筷子用得比ABC還好。這種中餐館,相對來說,做得比國內的飯店還正宗,這種店的老闆和廚師大多「不思進取」,菜餚的做法始終保持在他們離開中國的一剎那,如今國內的餐飲衹重其表不視內涵,反而在國外有些中餐館保持了原汁原味的樸實的做法。這些館子,有的連一句英文都不會說,從老闆到店員,都不會英文,他們壓根就沒想做老外的生意;對了,這類飯店,通常還衹收現金。 還有種店,是衹做老外生意的中餐館,小豆正在打工的就是這樣的一家,她負責接定餐電話,然後把英文的點菜單寫成最容易懂的中文單子交給廚師,要的是速度。比如「飯」是寫成「反」的,「蛋」則是「旦」或甚至畫個圈就行。 一開始的幾天,小豆天天在背菜單,我說你的這點英語還搞不懂中餐的菜名?要知道她可是祼考托福105分的人,菜有什麼難的呀?小豆跟我說「那些菜,你連想都想不出」。這怎麼可能?我好歹也算個美食家了,會不知道中餐的菜名? 「你知道什麼是Moo shu pork嗎?」,小豆問我。 「嗯?木樨肉?就是黃瓜炒肉片加蛋加黑木耳呀!」 「哈哈,不對,Moo shu pork是薄餅包豬肉,還有Moo shu beef和Moo shu chicken,就是麵餅包牛肉麵餅包雞肉。」,小豆答道。 嗯,這不是taco嗎? 「你知道什麼是Egg foo young嗎?」 「芙蓉蛋?這個我拿手了,蛋清打發後炒的,有位美食評論家管那個叫炒蛋泡。」 「不是啦,是圓的蛋餅,裡面有肉有蘑菇什麼的,素的是用捲心菜、豆芽和蛋做的餅,然後可以炒可以做湯。」 呃,上網一查,是印度尼西亞的中餐特色菜之一。 「你去熊貓快餐,那些菜你叫得上名字嗎?」,小豆追問了一句。 是哦,說來汗顏,我每次去熊貓快餐,都是指著一盤盤的菜,說「我要這個這個,不對,黑的這個;還要那個,黃的黃的……」,對著一堆「中餐」,卻連一個名字都叫不上來。 噢,不對,熊貓快餐中有一道菜,我叫得上來,那就是Orange chicken,橙花雞。 大家可能聽說過一個故事,美國的給老外喫的中餐館中有一道菜,叫「左公雞」,英文是「General Tso’s chicken」,傳說是左宗棠發明的,或者他家的廚師發明的,幾乎所有的美國人都能說出這道著名的中國菜,然而在中國,哪怕你去到左宗棠的老家湖南湘陰(對,是陰不是陽),也找不到有人聽說過這道菜。美國華裔作家Jennifer 8.…
閣主偷懶啊。
如果打字進入,會方便很多人哦.還是喜歡以前的做法
天天要看閣主的網頁,打開一看又是滿眼菱肉,關上關上!閣主勤奮點吧!把長發也剪了應該時間多一些啊!
打開網頁又是菱肉,閣主勤奮點啊。把長發也剪了,時間也應該多一些!
上次聽說你有二部書稿交出版社,何時出版?我在噹噹網上未搜到,能告訴我一下嗎?
梅璽閣主:早給出版社了,但是拖了下來,因為要配插圖等,大概在春節前後吧。
好,恭候佳作!
我又來逛逛了,為了杏仁瓦片下面的硅膠墊,哈哈。
你好,我生平第一次做的菜就是根據你菜譜燒的蘇式紅燒肉,現在在加拿大讀大學,每天都想做出正宗上海菜,今天又意外的看到你的博客,感覺找到了一個導師哈哈希望你出更多的上海菜,可以讓我以解鄉愁,謝謝啦,還有很喜歡你的那些菜的典故啊淵源什麼的,感覺你的文章很飽滿,看了很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