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與「涼」

   好久沒用電腦寫東西了,一直是用鋼筆在紙上寫,很有種「寫作」的快感,無奈效率實在不高,很多人都奇怪,像我這樣的一個電腦「高手」,為什麼沈迷於用鋼筆寫,我也很奇怪。在過去的幾年裡,我一直使用FranklinCovey的效率手冊,用鉛筆寫,然而終於為了使用GPS,熬不過了,買了一臺PDA。PDA上有很好的電子日程安排,一用就上手,我也變回了「電腦兒童」。   最後還有件事,就是我感冒了,我天生的鼻子有病,雖然沒有像楚留香那樣練就用皮膚呼吸的本事,倒也不怕鼻塞或是流鼻涕,我最怕的是咳嗽,特別是晚上咳嗽。   感冒,上海話裡叫「傷風」,其實就是「被風所傷」,風是冷的,吹在身上,人就「著冷」了。「著冷」,就是普通話裡的「著涼」。   我記得以前曾經提到過,上海話裡沒有「涼」字,衹有「冷」字,但凡北方說的「涼」,到了上海人嘴裡一律是「冷」,比如北方人說的「涼水」,上海人就說是「冷水」,北方人說「今天挺涼的」,上海人說「今朝蠻冷咯」。   後來,書讀得多了,筆記也做得多了,又注意了留心觀察,漸漸地發現,上海話裡有「冷」也有「涼」,衹是在用普通話寫上海這個語音現象時,以訛傳訛了。這裡說的涼,並不是說上海話裡也有這個音,比如上海話說到「清涼」一詞時,發的音也是「涼」而不是「冷」,我的意思是,上海發音中的「冷」,其實有「冷」也有「涼」。   上海的老年人,常告誡小朋友不能喝「冷水」,否則的話「肚子會痛」,為什麼不能喝「冷水」呢?就算「冰水」喝下去,也不會「肚子痛」啊?因為上海話的「冷水」就是生水,如果是冷卻了的開水,上海人叫「冷開水」,會造成肚子痛的不是水的溫度,而是水的生熟。《兒女英雄傳》第四回寫到「早有跑堂兒的拿了一個洗臉的木盆,裝著熱水,又是一大碗涼水。」很明顯,這裡的涼水,就是生水,沒有拿冷開水去洗臉,所以好像「涼水」就上海人說的「冷水」。   我在北方的時候,經常喫一道叫做「涼拌肚絲」的菜,豬肚燒熟後切絲,切得極細,拌上香菜,和麻油以及辣子,放少許醋與鹽,喫起來爽口的很。但凡可以生喫,或者燒熟冷卻後再加工的菜,北方人叫「涼菜」,要拌起來喫的則叫「涼拌」;上海話呢,很簡單,叫「冷盆」,叫「冷拌」。   好像,北方話裡的「涼」就是上海話裡的「冷」嘛!好吧,查一下字典吧,可是字典上雖說「涼」就是「冷」,卻沒有說「涼」與「冷」兩字可以通借,該「涼」的地方用「涼」,該「冷」的地方用「冷」,那為什麼北方的「涼」與上海的「冷」又好似完全可以通借呢?   查字典時,無意中看到了這樣的一條釋義「把東西放在通風處使乾燥。今作『晾』。」,看到這點,我有點明白了,《新唐書?百官志一》:「凡戎器,色別而異處,以衛尉幕士暴涼之。」,這裡的「涼」,就是「晾」的意思。   北方話裡,「涼」與「晾」發音相同,語調不同;而上海話中的「冷」與「晾」,也是發音相同,語調不同。細細想來,原來上海話的「冷」與「涼」乃是同聲字而已,衹是許多年來,被無數自作聰明的文人(包括我自己)用上海話(或者稱之為吳語)寫作,硬生生地把「涼」也成了「冷」而已。   不過,這個「許多年」,當年是「許多年」了,元朝薩都剌的《早發黃河即事》有寫到「淒風振枯槁,短髮涼颼颼。」,黃河嘛,當然在北方;而宋朝的汪無量《滿江紅?吳江秋夜》寫到「漁火已歸鴻雁汊,櫂歌更在鴛鴦浦。漸夜深、蘆葉冷颼颼, 臨平路。」,吳江嘛,當然是在南方。可見,古時候,北方就用「涼」,而南方用「冷」。同樣這個「冷颼颼」,吳地(包括上海)沿用至今,不是北方是否還有「涼颼颼」這個字。   語言的問題,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哪怕一個字被長期錯誤使用,被長期錯誤發音,就應該有語言方面的權威機構來認可這一現象。就像「角色」一詞,以前標準的發音應為「絕色」,與之相關的還有「主角」、「名角」以及「角色」之類;而現在的發音,不論在電影、電視,還是大多數的演藝界,即使是「角兒」本人,也常常把這個「角」唸成「腳」,這就是一種語言現象,無奈沒有權威機構來承認,弄得小朋友們說的時候是「腳色」,而一到考試,又必須變回「絕色」,也真是苦了他們。   同樣,在各種文學作品中,北方人寫的「涼」,在上海人的作品裡寫出來,就成了「冷」,我覺得,也有必要請語言的權威機構「認證」一下了。   說到了「冷」與「涼」,隨便說說上海話中的一個特有的字「凐」。這個字念「印」,表示的也是「冷」,然而用法卻和「冷」不一樣,「冷」偏重的是外在的環境,而「凐」卻側重於個的感受。如果天氣一下子冷了,沒來得及添衣服,身上的感覺就是「凐」,而如果早知道要降溫,早就準備了厚衣裳,就不會覺得「凐」了。溫度同樣,對天氣的來說,都是「冷」,而對個人的感覺來說,「凐」與衣服的厚度有關。常用帶「凐」的詞有「凐噹噹」、「冰冰凐」等,也大多和人的感受有關。

論語再裁之六 網友見面

  96年的時候,我上網了,那時上網經現在艱苦得多,也貴得多,接入的方式是用modem(調製解調器),因為操控電腦的玩意叫「老鼠」,大家都把modem叫做「貓」。那時的「貓」,速度很慢,9624是很流行的一種,「96」是指數據傳輸率是9600波特(每秒可以傳送的兩進制數位),現在一般的ADSL接入速度是當時的五十多倍,若是每月多付二十元錢(上海),可以達到2M的速度,就是當年的二百多倍了。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破玩意,吸引了當時無數的弄潮兒,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每小時二十多元的電話費和網絡接入費。   那時,也沒有什麼QQ、MSN之類的東西,衹有靜態的網頁可拱瀏覽。後來,有了一種東西叫「聊天室」,是「上海熱線」下的一家叫「SEE」的公司提供的,用現在的眼光來看,那個聊天室做得很差,很不專業,速度慢不說,還要不斷地閃頻,非常傷眼睛。通過聊天室,我認識了許多人,後來,聊天室裡的人越來越多,有一些人聊得很投機,於是大家約在陝西路上的3C+T網吧碰面,成立了上海網蟲俱樂部。網友見面是很激動人心的,因為事先通過網絡瞭解對方,卻沒有見過,充滿了神秘感,許多人認為「很快樂」。   科技發展得很快,才告別了32位的時代,64們又向我們走來,可道理往往是不變的。道理並不是由某個和或者某個集團說了算了,縱然能改得了一時,卻改不了永遠。《論語》裡就有許多道理,曾經被誤解了,現在又改回來了。   在此,孔子說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孔子說的「朋」,和網友大不一樣,網友雖然沒見過面,卻已經通過網絡認識了,彼此都有些瞭解。孔子的時候,除了峰火臺和信鴿以外,衹能靠把信塞在魚肚子裡來傳遞信息,這樣的通訊手段,稱之為「魚雁傳書」,衹是我至今沒有搞懂如何馴化魚把信送到指定的地點。那時交通也不發達,道路很差,就連車輪的大小和間距也五花八門,旅行是件很痛苦的事。在那樣的條件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除了工作和生活周圍的人,便沒有機會認識更多的人了。   現在有許多人,趁著出差的機會,拜會一下網友。孔子那個時候,商人衹能經商,手工業者衹能從事手工業,沒有什麼「出差」的說法,更沒有出差見朋友的道理。好在那時的讀書人,可以幹一件「遊學」的事,說白了,就是掛著讀書人的幌子,遊山玩水找人聊天,碰到志趣相投的,多聊幾天,如果運氣好,碰到某個達官顯貴(甚至是「王」)「識貨」的,就留下來「騙喫騙喝」一段時間,如果受到重用,就飛揚拔扈了,否則就再雲遊四方,直到找到「明主」為止,找不到的話則衹能「老而歸鄉」。   孔子的時代和現在大不同,現在的小朋友,讀的都是同一本政治教材,天天讀、月月讀、年年讀,所以基本的人生觀、世界觀是一樣的,那時是完全言論自由的時代,有許許多多的哲學流派,叫做「諸子百家」,那時人,由於通訊和交通的相對落後,造成了學術上的各自為政,反而「百花齊放」,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見解,在這樣的情況下,遠方來了一個人,和你的見解相同,贊同你的觀點,於是相見恨晚,是非常不可多得的一件事,所以孔子會說「不亦樂乎?」   其實,孔子在這裡所說的「朋」,並不是「朋友」的「朋」,而是「朋黨」的「朋」,朋友是認識的人,而朋黨則指的是「志同道合」。這裡的朋,是素未謀面的,絕不是「他鄉遇故知」的意思,倒頗似「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境界,怎能不令人高興?這種高興,較之網友相見更甚,網友相見,早就有過交流,或許通過電話,乃至互傳過照片,甚至通過視頻早已見過,其欣喜程度絕沒有孔子所說的那種真切。   孔子所說的情形,再放回網絡上來,是這樣一種情況,某天你在上網,MSN上突然蹦出一個陌生人,他說「我是哪裡哪裡的誰,我看到你在哪裡哪裡的東西,我也有此想法」,這種事,誰碰上了都會很開心。網絡時代,你或許隔三岔五就能碰上一回,在孔子時代,那簡直就是人生的追求了。追求什麼?出名!出了名,說明自己的見解被人接受,就有更多的機會去「騙喫騙喝」了。   現在交友很容易中,讀書中、旅途中都會交上許多朋友,但這些都不符合「來」的定義,要特別注意這個「來」字。「來」是脂別人知道你的名氣,「來」找你聊天,而不是在外面碰到,更不是指你在「騙喫騙喝」的時候碰到另一個和你學術見解相同的「騙喫騙喝」之人,那種情況下,他騙到了你就騙不到了,還有什麼「樂」可言?

論語再裁之五 再來說家務

  據說,如今每到大學報到時候,附近的保姆介紹所總是被人「蹋壞門檻」,說是有許多家長怕小孩子的學習受到影響,出錢請保姆幫助孩子打掃房間,洗整衣物。於是報章大肆抨擊,說現在的學生,年紀輕輕就要僱用保姆,以後怎麼辦啊?言外之意,如今就要「剝削」保姆,以後……   我倒是向來贊成此舉的,如果這個學生來自於殷實的家庭,家中的事也向來由保姆完成,憑什麼在學校裡就要比家裡過得苦呀?小孩子到學校裡來是學知識的,不是來勞動的,他們就是因為不想做體力勞動者,所以才會選擇到大家來深造的。既然別人家裡請得起保姆,小孩子可以省下時間做更多有意義的事(不見得是學業,還有更多有意義的事),又解決了許多人的就業問題,家長們也可以放心,一舉多得的好事,不知為什麼就有那麼多人說三道四,真是奇怪。   也許有人會誤會我的意思,說「難道富人就不用做家務了?」,實際恰恰相反,富人更應該會做家務,富人家的家務比窮人家的多,你要是自己不會做,怎麼去教會別人做呢?別人做不好,倒霉的還是自己。對於不同的人來說,家務的概念是不同的,小富人家自己會粉刷牆壁,就可以教工人如何去粉刷;大富之家自己會管理下人,就可以教管家如何去管理,所以塗牆是家務,管理下人也是家務。   最基本的家務,鋪床疊被,整理書桌之類的事,則不分什麼人,大家都應該會一點,力所能及的事,自己會則是自己方便,君不見,五星級飯店,衣服可以叫別人洗,可掉了鈕釦還得自己釘,就是一證。   我一向說,要學點家務,但並不是要讓大家只做家務,不做別的,我一直說做任何事,都不是「無奈」地去做,哪怕家務也是一樣。做事,要憑興趣去做,要充滿激情去做,那樣把事做成功,才會有「喜悅」。

論語再裁之四 學做一點家務

  學了,去做,做成功了,就很開心。這就是論語所說的「說」,這是一個通假字,表示在這裡「說」就是「悅」,發音一樣,意思也一樣,喜悅的意思。那什麼是喜悅?如何才能喜悅呢?   我是一向建議大家教小孩子做家務的,從小做家務長大了才有動手的習慣和膽量,從來沒有洗過碗的小朋友,不可能一進實驗室就會洗試管;連個燈泡都不會換的人,你千萬不要指望他能裝起一台電視機來。   我有一對朋友,男的是電腦網絡主管,女的是護士,兩人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自小嬌生慣養,天天嚷著要獨立。後來,他們結婚了,明正言順地搬出去成立一個新家庭,兩個人都很開心,終於擺脫了父母的束縛。然而好景不長,這兩個家夥都不會洗衣做飯,十幾二十天後,兩個人紛紛逃回父母家中,還要父母幫著承擔家務。   有人說,家務是給逼出來的,小兩口什麼都不會,可事總要人做,慢慢地就會逼出來了,這話倒是不錯,然而逼出來的「學」與「習」,只會有怨言,不會有喜悅的心情。一件事,總要去做,如果自小就會,做起來得心應手,必然喜悅;要是趕鴨子上架,手忙腳亂,還能不生怨恨厭惡之心?好好的家,有了怨恨厭惡,就危險了。家務,是日常的事,逃也逃不開,避也避不掉,每天都要怨恨厭惡一回,人怎麼會開心呢?   其實,逼出來的家務,根本不頂用。有個小孩子,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書讀得不好,衹能去參軍,兵營兩年,什麼都學會了,可是一復員,老娘又把家務全攬下了。再過幾年,他還是什麼事都不公幹。為什麼?因為他從來沒有過做家務的喜悅。   家務是這樣,大學問也是這樣,學了,要習,而且要開開心心地去「習」,「習」出喜悅來,否則,不管是家務還是學問,都成就不了。

論語再裁之三 「實習」與「溫習」

  《論語》第一篇第一章,是「學而實習之」,記得讀書的時候,老師說「學了東西經常溫習」,一直以為就應該是這個解釋,其實不然。   「時」字,解釋為時常,是從朱熹開始的,古漢語裡,周秦的時候,這個「時」字作副詞用,青示「在一定的時候」或「適當的時候」,同樣四書中的《孟子 梁惠王上》「斧斤以時入山林」的「時」,就是這個意思。   再來說「習」字,簡體字的「習」,衹是一個勾加兩點,根本沒人知道它是什麼意思,繁體字就明顯多了,它的上面是個羽毛的「羽」字,長羽毛的是鳥,鳥的飛翔就是一種「習」。《論語》集註說「習,鳥數飛也。學之不已,如鳥數飛也。」鳥學飛,就要不斷地去用,該振翅的時候就是振翅(「時」也),這才叫做「習」。   這個「習」應當是實習、練習的意思,我們現在有許多孩子書讀得很好,可是一點動手能力都沒有,機械系畢業卻不會修自行車,化學系畢業連個碗都不會洗,然而說起理論來,倒是頭頭是道,衹是光有書本上的知識,沒有實際操作的經驗,這就是所謂的高分低能,也是我們目前教育界所面臨的一個極其嚴肅的問題。   這種問題的出現,就是誤解了「學而時習之」,把練習當作了溫習,於是大考三六九、小考天天有,讓學生們對題目產生一種條件反射,而不是對知識的本身產生理解,他們認為「考試」就是「溫習」就是「習」。   大錯矣,學以致用,學了是要用的,若是不用,不如不學。在美國,大學生在寒暑假可以要求進入政府或者公立機構實習,幫助這些部門完成工作,同時鍛鍊自己的能力,這些學生都表示實習的過程是一個很好的整理知識的機會,不就是「溫故而知新」嗎?   以前中國的國營企業要求大學生、中專生進廠後先到基層勞動半年,其實也是一個「實習」的機會,只不過把應該在學校裡完成的部分,搬到了工廠裡,這也是一種職責不分的現象。   有些學問,必須要有實踐,MBA就是一種,學這個專業,必須要有幾年的相關工作經歷,不是有錢有高考分就行的。現在有許多人,大學畢業就考研,碩士讀完就考博,前後讀了二十多年,一點實際的事都不會幹。我有個朋友是公共關係學的博士,居然連應聘面試都不敢去,還要託人開後門找工作,我說他的公共關係學還沒居委會的老大媽好。

論語再裁之二 「大師」與「最高指示」

1.1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慢,不亦君子乎?」   「子曰」。「詩云」四個字,常用來表示引經據典,這裡的「子」,就是「孔子」,我們在中小學裡,老師講到孔子的時候,一定會講中國古代稱德高望重的人為「子」。其實,那時哲學體系的「掌門人」都可以稱之為「子」,如「孔子」、「孟子」、「墨子」等。「子」是對他人的稱呼,不能用來稱自己,一般衹要有哲學主張,又有門徒的,多半會被人稱之為「子」,因為至少有學生會稱他為「子」嘛,於是在《論語》裡有若、曾參都成了「子」。那時的「子」有許多,所以有「諸子百家」的說法。   這個「子」有點像現在的「大師」,衹要「群眾承認,不必經過考核,於是一時間什麼「氣功大師」、「中醫大師」等等的遍地都是。不過,春秋時代的人,沒有現在這麼壞,所以說那時的「子」,含金量還是要遠遠高於現在的「大師」。   衹要在姓的後面加一個「子」,就可以成為「大師」了,很容易,中國的姓很有講究,稱「子」的話,最合算的是道教的老聃,最倒霉的要數兵家的孫臏了。在所有的「子」中,有一位與眾不同,他連姓都不用加,別人就知道他是誰,這位就是我們的「孔大師」,衹要是單獨說到「子」,大家都知道說的就是他,這就叫「牛」。   「孔大師」為什麼「牛」?學生多呀,擁護者多,就牛!他有七十個大弟子,三千多個學生,在當時是取多的,所以就成了沒有姓的「子」。   有三千個人擁護就能「牛」成這樣,那麼有幾億人擁護會是什麼樣子呢?那當然就是「最高指示」了囉。這位「大師」比「孔大師」更牛,他連秦皇漢武都不放在眼裡,更別說孔子子,所以他號如全國人民「批孔」,結果大家把《論語》都燒了,把孔廟給砸了,更是讓許多知識分子成了「右派」……   乃至到了現在,還有許多人不把「孔子」、《論語》放在眼裡,實在都是拜這位「大師」所「賜」啊!

論語再裁之一 論語和聖經

學而第一共十六章   論語是中國儒學的一部大經,過去讀書人要讀「十三經」,比「四書五經」還要多,衹有這十三份教材,才能稱之為經。經,說得簡單一點,就是經典;說得嚴重一點,就是「圭旨」。讀書人不容許對「經」的本身產生懷疑,「經」本身的字詞也必須通過有關部門來裁定,讀書人能做的事,只對對其加以註解,說白了,就是把自己的理解和心得體會寫出來。於是,你也注我也注,在日本學者林泰轉博士的《論語年譜》中就提到三千多種關於論語的著錄,當然還有許多遺漏的以及在林博士之後的著錄。   儒學,在中國已經近似於一種宗教了(或者說曾經近似於一種宗教,現在的事說不得了),因此也有人稱之儒教,教神當然就是孔子嘍,還有陪祀的亞聖等人,以後都會說到。儒教和佛教以及其它所有宗教一樣,也要唸經,念的就是先前說到的十三經,到了宋朝的朱熹,把禮記中的《大學》、《中庸》兩篇拿出來,與《論語》和《孟子》放在一起合稱「四書」,而《易》、《詩經》、《禮記》、《書經》和《春秋》則稱為《五經》,歷史上各個不同時期的五經稍有區別,以後有機會再說。   我們現在讀的四書五經,基本上經過宋代朱熹的考訂後便已定型,每本「經」有幾篇,每篇有幾章幾節,如何句讀,都做了嚴格的規定。雖然其中還有許多可以推敲的地方,但衹能做存疑,而不能去改變章句的本身了。《論語》也分為篇和章,在我們用現代語文的觀念來看,更應該稱之為章與節才對。   美國有部電影,叫做 Mission impossible ,片中的主角由於翻看聖經時受到啟發,揭露了一個大陰謀。聖經是天主教、基督教的經典,到教堂去聽佈道,經常可以聽到「《馬太福章》第四章第十五節」或者「《出埃及記》第九章第八節」之類的說法,就這是「經」的引用法。   《論語》也是這樣,許多版本的《論語》都會在篇名下註明該篇共分幾章,有些版本的論語在章與章之間用個大圓圈標註,以示明白;有的則乾脆標明這是該篇的第幾章,我們也採用篇號、章號標明的方式,以求翻閱起來更方便一些。   這是《論語》的第一篇,有的本子也作《學而篇第一》,因為這是題目,不是《論語》的本身,所以還是有這些區別,至於經典的本身,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子曰」、「詩云」,於版本上的變化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論語》的篇名,一般都是該篇章句第一句中的一個實義詞,這是古代分隔文章定名的一種方法,有時衹是為了好記,並不表示實際的意義,這點有些像戲劇中表示唱段的方法,如「梅蘭芳的『看大王在帳中和衣臥』」或是「《打漁殺家》的『昨夜喫酒醉』」都是用該唱段的第一句來指代。

嫖之九——吃花酒

  昨日說到認得仔倌人麼,就好做交關別格事體哉,有人說「阿是哪末好睏哉」,倪只好說「覅要實梗急囁」,還有交關過門、竅坎得來。認得仔倌人,要經常去走動走動,說說閒話,吹吹牛屄,一點亦急勿得格。   若然兩個人談下來還可以,彼此有點意思麼,就要請客哉,請客亦叫「擺臺面」,就是擺仔臺子上菜,還有種更加通俗格叫法是「喫花酒」,顧名思義麼就是有「花」格酒嘍。喫一桌酒,價鈿為一個「花頭」,實際浪是一種計量單們。 1930 年代,一個「花頭」是 12 塊銀洋鈿。   喫酒麼,嘸啥客人搭仔倌人兩個人喫格,上轉說到同鄉、朋友要碰頭麼,「長三」堂子頂好,所以現在擺仔酒麼,就是為了請同鄉、朋友格。於是麼,要寫請客票子,上面寫「啥人啥人勒啥場化請啥人啥人」等等,專門有堂子裡格底下人送得去,關點客人,多麼亦勒自家相好格堂子,要麼勒拉客棧或是府浪,請得來仔麼,打個招呼,坐下來。   格麼,客人齊仔麼,阿是就要喫飯哉?勿要實梗格,耐想請客朋友有仔倌人陪,關點客人全是一個人來格,阿有啥請介許多「電燈泡」格呀?客人到仔麼,就要去拿倌人請得來陪陪,哪麼堂子裡還有專門格「叫局」票子,寫「請啥場化啥人來侑酒」,票子送到別格堂子裡,倌人接著仔來麼就叫「出局」;如果有格堂子不止一個倌人,有種客人正好亦是相好,叫仔該格麼就叫「本堂局」,勿然麼叫「客局」。   上轉說到「打茶圍」是洋鈿三塊,倌人出局麼亦是洋鈿三塊,兩個三若然要畫出來麼,就是一張骨牌「長三」,所以關種倌人叫做「長三」,關搭就是出典。   擺花酒、出局格名堂有叫關得來,倌人來仔麼,就坐勒客人後頭,唱唱曲子,陪客人說說閒話、吃吃酒,照理麼,啥人叫格就陪啥人,不過亦有例外。譬如張三這個該個倌人,啥曉得伊亦認得李四,而且搭李四還更其要好點得來,李四問張三討得來,坐勒李四後頭,格麼叫「轉局」,局鈿麼由李四付,張三麼再叫一個。   還有花頭麼叫「翻臺」,如果一個人請客,叫仔四五個朋友,喫脫仔一頓還想喫麼,其中一個客人說到俚哚相好關面,於是大家跟過去,或者有幾個勿去,或者再叫幾天,過去仔再擺一臺酒,再重新「叫局」麼,就叫「翻臺」。耐勿要看實梗,開銷蠻大得來,一夜天喫格三四臺酒,就算叫一個人麼,勿算出一趟局格,喫幾臺,算幾個局,一個局就是三塊,一夜天光是別人請客麼亦要搞落蠻多。   今朝辰光勿多,下轉再說該個花酒到底有點啥喫,哪哼喫法。

嫖之八——打茶圍

  昨日說到鄉上人到仔上海,要交朋友、談生意嘸沒場化好,衹有堂子是個選擇,大家一淘來看看吧。要到堂子去,勿是說去就去格,定規要有個「懂經」朋友帶得去。若是嘸沒朋友帶,對勿起,只好到「麼二」堂子去,「長三」堂子去勿得格。   為啥實梗說呢?關點「長三」堂子,派頭一絡,家家弄得像住家一樣,樓上樓下,客堂廂房,亦有娘姨、傭人,耐一個跑到關面,踏進仔門麼總要攀談格落,蘇北娘姨問耐「先生辣塊來的啊?找辣一鉤啊?」,耐總勿見得說「我是來嫖堂子格,看看啊有啥好看格妓女」,關種樣子,一看就是鄉下剛剛上來,定其撥娘姨趕仔出去。   「長三」堂子,講究格是風雅,即使嫖麼亦要像談朋友實梗慢慢談起,說來倒亦奇怪,關歇辰光就算妓女勿勿少少,但是高檔妓女還是供不應求,所以不是倌人討好客人,倒有交關辰光是客人去巴結倌人。   繼續說下去,要去「長三」關面囁定其要有格朋友帶得去,或是兩個人,或是三個人,也許更加多幾個,到「長三堂子」去,哪怕娘姨認得俚哚,進得門去上樓格辰光麼,相罵就會喊起來「陳大老爺來哉」或是「鳳二少爺來哉」,於是房間裡格倌人末立起身,走到門口迎進來,大家坐下仔麼,認得格客人拿勿認得格介紹撥倌人,就算認得哉,若是感興趣麼,下轉亦可以自家走動走動。   大家坐下來仔,倌人會端點瓜子得來,大姐、娘姨們泡仔茶來,倌人捧上敬茶,哪麼抓一把瓜子放勒客人手裡,該格麼就叫「裝幹濕」,幹格是瓜子,或是別格小零食,濕格麼就是茶哉。客人聊仔幾句麼,可以煙榻浪躺一躺,喫得一筒煙;後來禁仔鴉片麼,改喫水煙筒。   該格麼就叫「打茶圍」,要搞落三塊洋鈿,過去格資料上全嘸沒寫到底是一個客人三塊,還是總共三塊,不過細細一想麼,定規是帶頭格客人出仔三會全部勒嗨哉,否則格說話麼倌人格銅鈿亦太嫌好賺則啘。   打茶圍勿能一徑「打」下去,坐脫歇大家認得仔麼就結束哉,勿是老相好,一般只坐個一刻鍾、半個鐘點,關個茶圍亦不是喫自助餐,定其要喫出本鈿來,實梗說仔吧,關歇外國人店裡,一塊銀洋鈿九道大菜,光是喫茶喫瓜子要喫出本鈿來,勿曉得要喫到啥辰光得來。所以,所謂格「打茶圍」麼無非是北方人講格「套套近乎」,擺擺闊氣罷哉。   打仔茶圍,認得仔,哪麼可以有別格事體哉。

嫖之七——鄉下人到上海

  哪末好哉,說脫仔「書寓」麼剩下來就容易多了,除脫仔「弄勿清爽到底阿算妓女」格「說書先生」,檔次頂高格就算「長三」勒,反正到了後來,「說書先生」麼亦只剩「先生」勒,「書寓」麼亦成了「堂子」格代名詞,「長三書寓」變成了一個詞,專門指「長三」格種高檔妓女。聽倪從頭說起吧!   鴉片戰爭後,一方面清朝政府嘸沒用場,人們逐漸失去信心,於是交關讀書人心灰意冷,覺著做官勿是出路,不過把功名掛著,以便不時之虛而已。另一方面,上海、天津等地,門戶開放,越來越多格外國貨湧進通商口岸,亦帶來了許許多多格外國思想。   特別勒浪上海格種場化,租界建立了起來,亦需要交交關關各式各樣格人才,於是各地格人全想到上海來尋生意,而勿是想到北京去做官,上海於是成為「冒險家格樂園」。   關歇辰光,鄉下格殷實之家,全想到上海來碰碰運道,過去格人,特別勒浪鄉下,成家早,一般男人到了十九歲,廿歲出頭,全已經討仔家小了,交關亦已經養仔兒子了,身後無事,亦有銅鈿,全想到上海長長見識。   常州、湖州、太倉、無錫、南京等地,離上海近,語言亦通,所以關搭地方格人,到上海格有勿勿少少。有銅鈿人帶點替換衣裳,帶個底下人,拿點銀票麼就到上海來了,關歇交通已經蠻發達了,周邊地區衹要一天半天就可以到格。   到仔上海麼,借間客棧,一住麼就是幾個月,反正汰衣裳、燒小菜實梗格整體,衹要有銅鈿麼,一點用勿著自家擔心,客棧全可以解決,實際上就像現在格酒店式公寓,一應食宿全有人照顧哉。住下來仔麼,就要去尋同鄉哉,如果同鄉嘸沒勒哚上海「做人家」格話麼,亦是住勒客棧裡,尋著仔同鄉麼,總歸要一道聊聊天,白相相。歇仔幾日麼,同鄉再介紹點朋友認得認得,圈子就實梗形成格。做生意麼,就要圈子呀,有仔圈子麼,樣式全好辦哉啘。   擺勒眼面前格問題麼,客棧終究是客棧呀,小小格一間,亦嘸沒辦法大請客,哪麼那哼辦法囁?   飯店亦可以,不過飯店麼有諸多不宜,譬如說約勒飯店,耐麼約仔六個朋友,另外麼亦有一檔朋友約耐,哪麼作孽哉,耐等俚,俚等耐,人勿齊麼勿好開飯格啘,關歇亦嘸沒啥格手機囉挺格,哪麼只好幹等,假使有羅俚一位格個肚皮瀉,大家白等,連飯都開勿去,倒要問耐那哼去喫下一頓?下一頓囁,依然要等,實梗日日等,頓頓等,恐怕大家全喫勿消,格麼還有個場化好去,就是「長三堂子」,明朝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