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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廚記 VI]溫拌牛排
上一篇關於牛排的文章中談到了熟度的問題,討論了牛排熟度的表示方法,「嘲笑」了「認為點雙數熟度是土鱉」的「土鱉」。 然後,我就在想,喫東西,到底有沒有定式,到底應該不應該有規矩。 作為一個上海人,喫大閘蟹不蘸醋,沒人會說什麼,包括喫小籠喫生煎喫鍋貼,都有人不蘸醋,大家也覺得很正常;但是如果某人喫大閘蟹不蘸薑醋而用了一碟蒜泥醋,又或者小籠生煎鍋貼配上醬油喫,肯定會被認為是「洋盤」的。 醃篤鮮放了毛筍,紅燒肉撒了蔥,炸豬排塗了麵粉,在上海人眼裡都是不對的,如此說來,喫東西是有規矩的。 但更多的時候,上海人並不是那麼死板的,生煎有「露」也可以,沒有也可以;蔥油餅有烤的也有煎的;小籠有開口的,也有不開口的;燻魚既能用青魚也能用草魚還能用叉鯿魚,看來都是沒有定式的。 這是個奇怪的現象,不僅是上海人如此,大多數人在喫外地菜的時候,並沒有要求有多「正宗」,甚至還希望在某種程度上有所「改良」,於是川菜在上海在成都在廣州在北京的味道是不一樣的,不僅是因為食材的侷限,更多是因為你原式原樣照搬原來的口味,是會影響到生意的;別的不說,上海菜到了東北就會增加一倍的量,到了美國會再加一倍。上海新開了好幾家雲南菜館,生意好得不得了,家家爆滿,喫過的人都說不錯,價錢也到了外國菜的檔次,但是你要是去請雲南人嚐嚐,他肯定會告訴你這些菜在雲南並不是這樣的,然而,你喫著挺好喫,覺得不一樣也沒有關係。 與此同時,上海人對於外國菜,是有著苛刻的要求的,在上海人眼裡,新馬泰印度菲律賓印度尼西亞都衹能算東南亞,是不能算「外國」的,衹有英德美西法義日這些才能算外國,衹有上海人願意移民的地方才算外國。 上海人要求外國菜,原封不動地搬過來,不但半生的西班牙海鮮飯可以接受,就是日本拉麵店的臭脾氣,也成了一種追求的時尚。有時,想想真是笑話。 人家在喫外國菜的時候,不但要求味道一樣,也「自我要求」去遵守同樣的進餐方式,要求飯店提供實現的方式。於是有了高腳的葡萄酒杯,雖然常有人三兩紅酒一口悶的;有了三套刀叉並排放著,雖然切肉時常發出劣質粉筆劃黑板的聲音;有了大塊的餐巾,哪怕這主平時都沒有帶手絹的習慣。 最早的時候,必勝客到上海,大家都煞有介事的用刀叉喫披薩,後來才發現美國人不那麼喫,於是一時間白領以用手直接拿披薩為時尚,結果義大利披薩店開了好多,裝模作樣的小白領又被嘲笑一囬。 其實,都是底氣閙的。你去玩農家樂,不管用手撕雞,還是用筷子挾雞,都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為什麼喫頓西餐,就這也要遵守那也要像樣了呢? 家父有位朋友,約了他共乘郵輪,他們點了龍蝦點了紅酒,結果這位朋友硬是想喫黃酒,於是點了一瓶比紅酒還貴的黃酒。大家一定會覺得用黃酒配龍蝦是件挺奇怪的事吧?結果等了「半半六十日」黃酒才上來,是瓶八十年代末的黃酒,可能那批黃酒打從上了船就沒賣掉過,翻箱倒櫃給找了出來。如此的好酒,不管配什麼,好像都不奇怪了。 在郵輪上,黃酒配龍蝦大家覺得奇怪,但上海的婚宴,哪桌沒有黃酒?又有哪桌沒有龍蝦?有誰覺得過奇怪的?事情其實不奇怪,都是心理作怪。 從牛排說起的事,說囬到牛排上。 有人說牛排好喫,可我就是不喜歡用刀叉自己切著喫;也有的家庭,按人頭一人一塊買了牛排,可是胃口實在太小,喫不完,第二天又不想喫冷牛排,都適合來做這道菜。 很好喫,也很簡單。 把一個番茄,切成丁。 拿幾個蘑菇,切成片。我有一次用了秀珍菇,去了根,扯開就行了。不僅蘑菇秀珍菇,別的菇都能用。大的切切小,長在一起的分分開。 可以是新烤的牛排,也可以是隔亱的冷牛排,次序稍有不同。 把蘑菇放在鍋中,滴幾滴油,放下菇類,用小火燒到水份滲出,放入番茄丁,轉大火收乾水份,不用收到很乾很乾,要依然有濕潤感才好,關火。 把新烤的牛排緃向切片,片得要薄一點,一元硬幣的厚度,不必用牛排刀,直接拿菜刀切就可以了,切到特別硬的肉,棄之即可。 我們都知道一句話叫做「橫切雞竪切牛」,那是指普通的情況,如果那隻雞特別老,你也衹能竪著切,對牛,也同樣,切的時候看一下,特別嫩的牛排竪切會散開,那就需要換個角度來切。 把牛排片放入鍋中,放一點點鹽和黑胡椒,拌勻裝盆。 如果是隔亱的冷牛排,從冰箱中拿出來醒到室溫,先切片,再炒菇類和番茄,最很倒入牛排片再關火。 這道菜是溫熱的,牛肉和番茄是很搭的一對食材,冷熱溫都可演繹。 照我說,想怎麼喫就怎麼喫,要如何配就那麼配,人不是為了場面活著的,更不是覺得服務員會嘲笑你,你更不是為了服務員活著的。 除非正式的場合,該穿西裝的穿西裝,該用刀叉的用刀叉。話說囬來,喬布斯見奧巴馬還穿牛仔褲呢;至於庫克見大國主席時穿了西裝,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別太把「正式」當囬事,在需要禮服的場合,穿西裝固然不合時宜,但你也不見得非要穿燕尾啊,你也可以做套唐裝或者長衫出席,女生更可以旗袍乃至漢服。 當然,長得醜,最好不要出席,出席也別作怪。
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本不是上海菜,而是浙江小菜。浙江產酒,醋是其附產品。醋多了,用醋的菜也多,糖醋排骨便是其一;其它的還有宋嫂魚羹,西湖醋魚等,也是用醋的菜 。浙菜大師極善用醋,往往佐以料酒、蔥、薑和糖。 百年前,大批浙江移民湧入上海,也帶來了諸多浙江菜餚。糖醋排骨漸漸地也成了上海本幫的招牌菜,此菜大多熱燒冷食,飯店多做冷盆。上海家庭宴請,冷盆往往購自熟食店,這糖醋排骨一道,更是所有熟食店皆有出售。 此道菜酸甜可口,百喫不厭,我的一個朋友自上海赴北京「討生活」,久居思鄉,結果竟為了四川女友燒不好上海糖醋排骨而鬧出矛盾來。我那朋友固有不是之外,但糖醋排骨之誘人,可見一斑。 說是排骨,其實不然。的確也有將排骨去骨切條做成糖醋的。但那根本是另一道菜,俗喚「糖醋排條」,我們以後再聊。這道菜用料乃是小排,按照中國農業部的標準,豬小排應取自前胸肋骨部位,帶胸骨、去脊椎及硬肋,這種小排是英文裡的 rib ,可以做無錫肉排,但並不是我們要的。 我們要的小排,說來還要更差一些,標準的叫法,應是雜排,就是肉攤子上的帶骨邊角料。這些雜骨,大小不一、形狀不同,要的就是這些不規則。若是雜骨已經被人買走,也可切一條輭肋或是硬脊,剁開即可。 雜排肉不多,但塊塊帶肉,既想減肥又想解饞的朋友有福了。國為你就算大喫特喫狂喫,也喫不到多少肉去。對於那些把盞小酌、消磨時間的朋友,就更好了。一盆糖醋排骨,一盆糟毛豆,再加些花生米,二三知己,便能聊上整晚。 雜排買來洗淨,由於雜排多是邊角料,油膩血水都不少,要先用冷水儘量浸去血水,然後還要「過水」。先燒一鍋水,鍋大水多,放入料酒和鹽,待水沸後,投入雜排,燒煮大約五分鐘,這時會有大量的血污漂起。泌去頂層的雜質後,將雜排放到冷水下衝淋。此舉首在洗浸雜排表面的油膩,方便以後著漿。再者熱的肉表面經冷水一結,不易燒酥,本是燒蹄胖和紅燒肉的大忌,但這道菜卻要用此「絕招」。雜排上本無多少肉,燒得太酥,肉會掉下來。糖醋排骨的意境就在於看著有肉,啃卻啃不到多少,於是越發想啃得乾淨些。若是肉全掉了下來,只剩光骨頭,還有誰會要喫? 然後呢,要做一個面漿。面漿的目的在於沾裹醬汁,要厚薄適宜。特別是面漿太厚的話,喫到嘴裡,全是麵粉,乃是奸商所為。面漿要將麵粉和澱粉混合,因為放了澱粉,表面硬脆透明,但是太多卻會發粘,到時挾都挾不起來,鬧出笑話。麵粉與澱粉的比例大約為七比三至八比二,水放到粘得上排骨不流下來即可。 起一個油鍋,將蘸好面漿的雜排一塊塊放入油炸。不妨可以炸得老硬一點,因為稍後還要加水煮燒。等表面炸至金黃,撩起待用。 再起一油鍋,一點點油即可,倒入炸過的雜排,加水煮燒,這時,還要放入醬油和醋,醋不要放太多,起鍋時還要放一次,現在放的醋衹是要讓骨頭喫進醋味,燒煮一會兒,醋就不酸了,所以還要補醋。 這樣,燒煮一刻鍾至半小時,要時不時地翻動一下,免得粘在一起,等水快燒幹的時候,倒入醋和糖,順勢調至大火,收幹裝盆即可。醋,宜用米醋,喫口偏鹹的,可以用鎮江醋,但顏色可能偏深;另外,有用紅麯著色的,就一定要用米醋了,而且不能放醬油。 說起這道菜,還有個笑話,不敢獨享。說是以前有個寧波人,慕名到上海來喫糖醋排骨,那小店老闆娘見是一寧波大老倌,承心巴結,要討好客人,就上了一道前面說起過的「糖醋排條」,結果那寧波客人大不樂意,說道:「格啥吃麵啦?糖醋排骨麼要骨頭腦髓,咬咬其麼再好喫,格和總是肉,啥吃麵啦?」寧波話中,「格」字極輕極短,是「這個」的意思;「啥」是怎麼的意思,「喫」發短音為「缺」;「骨髓「叫做「腦髓」,「髓」發輕短音「西」;「和總」則為「全是」 的意思,「和」發「候」音。大家若是會學寧波話,不妨照著說說看,包你忍俊不禁。
[下廚記 IX]大阪燒(上)
今天直奔主題——大阪燒。 大阪燒是一種有捲心菜和麵粉的油煎物品,第一次喫的時候,就是這感覺,我是在一家日本超市的熱食檔買的,一個小小的一次性托盤,蓋子是透明的薄塑料,透過去看著裡面很好看。買好之後坐在店中的食堂裡喫,衹記得它是黃黃的,上面有蛋黃醬,還可以用食檔中專門的瓶裝醬料,配著一起喫。 記得那個味道是香香軟軟的,有時會有一點點的脆,但脆不是主調,反正「軟」和「鬆」是最大的感覺,盒子並不大,其實更沒有多少東西,就是個小喫的樣子。 這個名字是小豆子告訴我的,當時告訴了我,後來也就忘了。再後來,又去那家超市,衹要在那兒喫午飯,除了壽司之外,我都會去拿一盒,衹是忘了名字,反正就是「那個東西」。 再後來,疫情來了,那個超市的食堂關了,買了東西不能在那兒喫了,奇怪的是,熱食檔中什麼章魚小丸子、可樂餅、炸雞、炸蝦都一如既往地存在著,偏偏沒有了這捲心菜做的小喫。 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要開二個小時來回才能喫到?學會它!要排一個小時隊才能喫到?學會它!開車喫不到?排隊也喫不到?學會它! 我要學會它! 可我已經忘了它叫什麼了,於是再去問小豆,她說:「那個東西叫okonomiyaki」。 什麼?你上次說是什麼「燒」來著的。 小豆說:「噢,大阪燒!你很喜歡喫的!」 我有「很喜歡」嗎? 小豆說:「你有的,你衹要去那兒就會買的。」 可我去那兒也會買壽司,也會買大福啊? 小豆說:「你就是很喜歡喫大阪燒!」 那我更要去學會它了,於是我做了很多的「功課」,我讀了維基,看了youtube上的教程,瀏覽了幾篇臺灣人寫的博客,總結了心得後,照著做了一次。 水加麵粉加蛋,攪勻後加入捲心菜絲……最後的成品挺好喫的,衹是麵餅有點硬,捲心菜過熟了一點,沒有了捲心菜那種「生香」,其它都挺好的,一個加了麵粉的捲心菜燜蛋嘛,味道差不到哪裡去的。 但我要做得更好!至少要像那家超市那麼好! 我看了十幾本日料的書,《日料大全》中沒有它,《日料歷史與藝術》也沒有,甚至日料詞典中衹提到了一次,還不是以詞條形式出現的,而被(我)奉為日料聖經的辻靜雄的書中,也沒有提到,這根本就不是日料! 那是什麼?那是西餐!日文「洋食」所謂的東西,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西餐。大阪燒來自於「一錢洋食」。 說起這玩意,還真是日本人的一段苦難歷史,衹是造成這苦難的是他們自己。日本在二戰之後,有段時間,民生維艱,缺衣少食,在那個時候,戰前用來哄孩子的「一錢洋食」成為了大人的日常伙食。一錢洋食,顧名思義,就是一個錢(相當於一分錢的概念)可以買到的西餐,所以這個東西,就不是道日料,而是日式西餐。而這裡說的「一錢洋食」,就是現在叫做大阪燒的捲心菜煎餅了,衹是當時還沒有這個名字,衹是當時還沒有加上肉或者海鮮之類的東西,甚至當時連蛋都沒有,就是一點點油煎一點點麵加一點點蔬菜而已。 大阪燒的日文是「お好み焼き」,唸作「okonomiyaki」,後半部分的「yaki」,就是「燒」,含有「燒」「烤」「煎」「烘」「炒」的意思,「照燒」、「燒鳥」、「壽喜燒」中的「燒」、「炒麵」中的「炒」以及「司蓋阿蓋」中的「阿蓋」,都是這個「yaki」。 前面的「okonomi」也包含兩個部分,「o」是敬語的詞頭,凡以「o(お)」開頭的詞,都是一個敬語的表達方式,寫成漢字的話,一般寫作「御」。後面的「konomi」,即「好み」是「嗜好」「趣味」的意思,引申為「喜歡」,最貼切的,就是「as you like」,「照你喜歡的來」。 連起來,「o-konomi-yaki」,也就是「御—喜歡—燒」,經常被譯作「御好燒」或「喜好燒」,挺「信達雅」的吧? 御好燒有兩大版本,就是以大阪為代表的「關西版」,以及「廣島版」,分別叫做「大阪燒」和「廣島燒」。大阪燒較簡單,麵粉、雞蛋、捲心菜、五花肉為主料,而廣島燒則還要加上麵條和豆芽。 另外,在配料中,大阪燒會用到色拉醬和一種叫做「甘酢漬」的粉紅色醋醃薑絲,有時譯作「紅生薑」;而廣島燒呢,則會用到鰹魚乾粉,來提高鮮度。 明白了不?還是更糊塗了? 既然是「照你喜歡的來」,那就意味著大阪燒可以很豐富,可以加入蝦仁、章魚、生蠔等各種海鮮;同時它又可以很簡單,它最早就是個窮人喫的東西,所以連麵粉都沒有多少。…
閣主偷懶啊。
如果打字進入,會方便很多人哦.還是喜歡以前的做法
天天要看閣主的網頁,打開一看又是滿眼菱肉,關上關上!閣主勤奮點吧!把長發也剪了應該時間多一些啊!
打開網頁又是菱肉,閣主勤奮點啊。把長發也剪了,時間也應該多一些!
上次聽說你有二部書稿交出版社,何時出版?我在噹噹網上未搜到,能告訴我一下嗎?
梅璽閣主:早給出版社了,但是拖了下來,因為要配插圖等,大概在春節前後吧。
好,恭候佳作!
我又來逛逛了,為了杏仁瓦片下面的硅膠墊,哈哈。
你好,我生平第一次做的菜就是根據你菜譜燒的蘇式紅燒肉,現在在加拿大讀大學,每天都想做出正宗上海菜,今天又意外的看到你的博客,感覺找到了一個導師哈哈希望你出更多的上海菜,可以讓我以解鄉愁,謝謝啦,還有很喜歡你的那些菜的典故啊淵源什麼的,感覺你的文章很飽滿,看了很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