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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廚記 VI]黃油焗烤南瓜籽
我不會唱歌,一唱就走音。 我一直相信,天下的事衹要努力,腳踏實地地去做,總會成功的;或者說,不成功,也會有進步的。 有人告訴我,唱歌也有老師有班的,專業的教學可能會有用的。 有一次,家宴,席間有上海音院學院的聲樂老師,絕對算專業的了吧?我向她提出了我的疑慮。 她說:「有的人,可能真的是學不會唱歌的」。 我就是那個「有的人」! 所以,我在亱總會特別無聊,別人唱歌,我衹能喫瓜籽。 我很喜歡喫瓜籽的,香瓜籽,原味的就行,不要鹹,我可以抱著一個盆,聽別人唱歌,喫上一大盆。 我還喫過生的香瓜籽,有一次在山西,看到當地人一人捧個向日葵的盤,一顆顆地撥出來喫,我就也買了一個,撥著喫,沒啥好喫,軟軟的,也沒味道。 小時候真窮啊!也不是窮,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家還是那個最胖的駱駝。問題是有錢也買不到喫的啊!有錢還要有票,我們家四口人,是「小戶」中人口最多的,也就是最不「合算」的,簡言之,就是「人均可分得食品最少」的。 那時真苦啊,喫了西瓜,西瓜籽都不捨得扔掉啊!把西瓜籽收集起來,洗乾淨曬乾了放到過年,小年亱的時候凍得半死在廚房炒瓜籽,可以作為新春的待客小品。我至今不明白的是,都苦成這樣了,那些當年還要解放「生活在水生火熱中的美國人民」的豪氣是哪來的? 瓜籽的故事有好多,甚至不是故事而是傳說了。話說當年有一個叫做「黃植誠」的人,從臺灣開了架戰鬥機過來,一時傳為佳話,全民都像打了雞血似的激動,好似自己就是那個駕機「投誠的英雄」似的。這個傳說中,黃植諴喜歡喫香瓜籽,在他走的時候,她的女朋友給他用嘴嗑了整整一旅行袋的香瓜籽肉,這讓帶到中國來喫。當時對這個傳說信得不得了,想他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小時候喫香瓜籽,都是一個個嗑出來含在嘴裡不捨得嚥下去的,一定要攢到了一定數量,放在一起大口咬嚼,方有快感。這樣的感覺,黃植誠的女朋友,簡單就是神仙般的存在啊! 後來出了國,才知道那些我們要解放的地方,不論香瓜籽還是西瓜籽還是南瓜籽,都是去了殼賣的,要想買帶殼的反而不容易 。一直想著要再炒一回帶殼的瓜籽,算是憶苦思甜吧。 前幾天,萬聖節,我做了南瓜派和南瓜湯來應景,自然會有很多南瓜籽了,不想照中國式的用鹽炒,因為那樣還要先把南瓜籽曬乾,濕炒的話鹽碰到化溶解在受熱結晶,全糊在瓜籽之上,不要鹹死?所以就做了個西式的黃油焗烤瓜籽。 先要把南瓜籽取出來,分生取熟取二種,前者是將南瓜直接對剖了來取,後者是先把南瓜整隻烤熟煮熟蒸熟燉熟了來取,對於南瓜的口感有區別,對瓜籽來說無所謂,衹是熟取的話要小心別燙著了。 把南瓜對剖,用勺子或者用手直接把當中的籽和繫帶一起挖出來,你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瓜籽所在的地方是分「腔室」的,一片全是瓜籽,夾著一層菓肉樣的東西,再是一「腔」瓜籽,整個南瓜大約有六七個「腔」,植物學上肯定是有講究的,衹是我不知道。 在「腔」裡的瓜籽很好取,每粒前端帶著一條南瓜的絲,照理扯下來就可以了,而新鮮的南瓜籽表面有一層洗也洗不掉的滑滑的膜,你沒把一大把捏在手裡的,這就造成了清洗的難度。還有些南瓜籽是夾在菓肉中的,就麻煩一些了。 把取出來的南瓜籽,二隻南瓜的話有一大碗籽了,全都放在一個不金鏽鋼漏網裡。先撿去大塊的菓肉,扯去一絲絲的東西。可以舉著一團有肉有籽的,用手捏住瓜籽往下擼,先粗取瓜籽。 搓揉瓜籽,頂端的絲會掉下來,但還是和瓜籽混在一起。先放在漏網裡用水沖淋幾遍,然後把它們倒在一個大碗裡,碗不夠大就鍋,放水到瓜籽都浮起來。用手搗一下瓜籽,靜置片刻後用勺子輕輕地把瓜籽舀起來。這兩個步驟,可能要反覆幾次,才能洗得乾乾淨淨。 洗瓜籽很好玩,一點也不枯燥。洗好的瓜籽,放在平鋪的廚房紙上,上面再蓋一層廚房紙,將瓜籽掖乾。 然後就簡單了,化一點點黃油,就在鍋中用小火化開好了;然後把南瓜籽倒在鍋中,翻顛均勻,撒上點鹽,再翻幾下。 我的經驗是不放鹽而放醬油,衹要生抽一調羹,風味絶佳。 把鍋裡的南瓜籽倒在烤盤之中,鋪得越開越好,儘量不要層疊。用三百度烤四十五分鐘,在半小時的時候,把烤盤拿出來,用把小勺翻炒一下,重新鋪好了再烤。 一般來說,三刻鐘差不多,反正烤到瓜籽表面乾爽,顏色變黃即可;如果不乾不黃,那就再烤。溫度也是可以變的,我有一次是用二百五十度烤了二個鐘頭缺一刻方好。 做派的南瓜裡拿出來的瓜籽,可能不是專門取籽的南瓜,所以肉頭並不是很厚。喫著倒是挺香的,肉不厚則殼也薄,薄且脆,我有時偷懶,有時乾脆連殼一起嚼了嚥下,這倒是和小孩子的喫法一樣。
[下廚記 IX]多味茄條
長期宅在家裡,真的會宅出毛病來的,神精病(滬語,即所謂「精神病」,滬語常見顛倒詞序,如謂「腐乳」為「乳腐」,而「紙餐巾」則為「餐巾紙」)。全球新冠疫情,我也同大多數人一樣,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萬不得已總要去買點食材時,從口罩到手套,全副武裝。到了超市,雞鴨魚肉水菓菜,能多買點就多買點,儘量減少出門的機會。 這不,到了超市,神精病又犯了,我看到了一個小盒子,盒子的右上角寫著「廟口小喫」,正中紅底白字,有的寫「豬肉滷包」,有的是「香酥炸排粉」、還有「萬用滷包」、「香辣蒸肉粉」、「茶葉蛋滷包」等;對了,這是一種臺灣出品的叫「小磨坊」的系列調味品。一直在網上看到臺灣朋友說他們的茶葉蛋是如何如何的好喫,可惜我在臺灣時光顧著大啖海鮮和上海沒有的新奇小喫,壓根就沒想起茶葉蛋這個物事來。 神精病發,我買了一包茶葉蛋滷包回家,照著盒上的說明,用一整盒二十四個雞蛋,放了滷包、茶葉包,然後加了自家的醬油和鹽,是的,生抽和老抽都加了,噢,還有水,除了我家沒有說明書中所列的「味精」之外,其它的都是嚴絲合縫照著「秘笈」而來…… 連時間都是照著說明書而來,等到做好,大家一起,都覺得很疑惑,我女兒問我:「你今天的茶葉蛋怎麼一點都不香的啊?」。是的,聞著不香,喫著也不香,這不,這是神精病發作的後果啊!放著好好的茶葉蛋絕技不用,偏偏去玩入門門口級的料包,這不是發病就是犯賤了。可是,神精發作可以不承擔法律責任,可是家中菜餚不好喫的責任,終是難辭其咎的,含著淚也要把自己做的東西喫完啊!想一想,二十四隻一整盒…… 我這個間歇性神精病時不時會發作,而且大多數時候,是在做菜。就在不久前,我打算發明一種讓物料在中間的燉蛋。大家都做過蝦仁燉蛋、蛤蜊燉蛋,把蝦仁或蛤蜊放在碗底,雞蛋另外加溫水加鹽攪打,然後把蛋液倒入碗中,撇去浮沬,用保鮮膜把碗包起後蒸熟即可。可是這樣做有一個小毛病,一開始喫的時候,衹喫得到蛋,明知下面有「好貨」,卻舀不到,心裡癢癢的,可是也不能一下子舀到底,好好的一碗東西,搗得碎碎的,這叫什麼喫相?至少我不會。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東西「浮」上來呢?我想了一個辦法,拿一個空碗,先倒一半的蛋液下去,蒸熟,那不就是個新的「底」了嗎?然後放上蝦仁或蛤蜊,放入剩下的蛋液,蓋過物料繼續蒸,最後的成品不就是碗完美的燉蛋了嗎? 對,想到了就做,可是家中沒有現成的活蛤蜊,蝦也剛被喫完,疫情期間嘛,誰會家裡備著活蛤蜊啊!沒有疫情,難道會有人在家裡常備活蛤蜊嗎?打開冰箱,找到一包蟹腿棒,這玩意也不錯啊,蟹腿棒切短段,打蛋液,放一半到碗中,也不用撇沬也不用保鮮膜了,反正再要蓋東西上去的,直接蒸。 十分鐘後,開蓋,燉蛋的頂上已經結實了,下面暫時不管,衹要輕輕地把蟹肉棒放上去,不至於會壓破的。放得均勻一些,不要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放好之後,倒入利餘的蛋液,我當場就傻眼了,蟹肉棒浮起來了,浮起來了,它浮起來了。 發神精的結果就是,有了一碗頂面漂著紅色怪物的七撟八裂的燉蛋。 不過有時,發發神精也挺好的,至少讓閒著的人有點事做,更多的時候,發神精會讓人有靈感,特別是在做菜這件事上。 比如,女兒向我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茄子這東西,怎麼燒都不好看?說茄子煲,一坨黑黜黜的東西,好吧,用「坨」沒好看東西的。說清蒸茄子吧,黃亨亨灰禿禿,同樣不好看。 關於茄子,就是上海人叫落蘇的那個東西,上海人衹管長長的紫紫的叫「落蘇」,其它的各種形狀顏色的統稱為「外地茄子」,雖然上海人最鍾意的杭州落蘇依然不是本地的。 既然女兒出了題目,就解題囉,繼續把發神精進行到底。我買了一大堆茄子,深紫的淡紫的,都是長長的,我們衹做長茄子。先做了個茄夾,二層的三層的,都做了點,做茄夾倒其實是圓茄子容易,不過長茄子斜切的截面也不小,還頗有點精精緻緻的感覺。茄夾高溫油炸,顏色不會變,紫得很到位,先把會做的答案寫上,再來求別的解,不是嗎? 我試了好多做法,地三鮮也是紫的,但普通家庭不會開那麼大的油鍋,暫時就不討論了。 我還試了清蒸,直接蒸,切段蒸,浸了白醋蒸,水中加白醋的那種,有點效果,但不是很好,甚至效果來自心理作用。蒸茄子最關鍵的是時間,一開始是紫的,蒸到軟紫色稍褪,變成淡紫色,再蒸下去就成土黃色的。如果你的蒸鍋有個玻璃蓋來,要蒸出淡紫的茄子,並不是難事,看到光滑的茄子表皮開始變皺,顏色變淡,就可以來,再蒸下去,就會變黃髮灰了。 完了?當然沒有,不做出好喫好看的茄子來,我怎麼會收手?我有神精病的嘛!整根幹,肯定不是出路,對的,整根烤、對剖烤、加蒜蓉烤、加肉糜烤、用碳火烤、用鐵盤烤,都能很好喫,但它們都不好看。 在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下,我的神精發「掉」了許多茄子,最終,我找到了一種家中也能做出既好喫又好看茄子的方法,我本來打算起名「怪味茄條」的,但是一想,大多數情況下「怪味」不就是不會調味的代名詞麼?於是,我把名字改成了「多味茄條」。 茄條,當是把茄子切成條,有兩種切法,嚴格地說,是四種,但成品衹有兩種——象薯條那樣截面方形的條,或者截面楔形的條。不管切成哪種,要麼先成條,再切斷;要麼先切段,再成條。個人覺得,切方形條就是把茄子竪放,縱向一剖為三,再把茄子轉九十度,同樣二刀,這樣切出來九根長條,然後排在一起分成幾段。還有一種切法,先把茄子切成段,將小段對剖,然後沿著切面的中線入刀,斜著兩刀一切為三,依次完成。 你看出來了,一種是把茄子切成九條,後一種是切成六條,你也許想到了,茄子若粗,就用前面那個辦法,若是細,就少分幾份,切成六條式的。反正不管你怎麼切,把茄子分成茄條,一指左右長短,與小指粗細相仿,我的小指。 切成條的茄子,放在一個容器中,加鹽,多加點也無所謂,加完了鹽去幹點別的,對的,看看TikTok,什麼?沒TikTok?是的,我忘了,TikTok在國內被屏蔽了,那就去看「下廚房」吧,雖然它衹和「下廚記」差一個字。 醃上半個小時吧,至少,一個小時也無謂,用力把醃過的茄子擠出水份來,可以擠出很多的水,從體積上來說,大約有一半的水。我喜歡把擠過水的茄子,用清水洗一下,再把所有的水擠掉,保證茄子不會太鹹。 先來兌一個汁,這決定了最後的菜餚的味道,多味,就是有好幾種味,你可以按你的喜好來盡情地發揮,我是這麼調的:取一個小碗,放一點點熱水,白糖,調勻,白胡椒,生抽,老抽,蒜蓉辣醬,郫縣豆瓣(要剁碎),我還特別加了蒜蓉豆豉,再滴上一兩滴花椒油。 起油鍋,油不用太多,但一定要燒熱,把茄條放下去,翻炒,其實也可以說是油炸,至少是油煸。油鍋燒熱,慢慢煸炒茄條,用筷子就可以了,水份都擠乾了,下到熱油鍋中並不會爆,慢慢地煸勻煸透,待茄子明顯變軟,把茄條一起挾起來,一筷子一筷子地挾,整齊地放到一個盆中。你可以一道起鍋,一下倒在盆中,碼起來,看著高高興興的,但缺了精緻,都可以,沒人說小菜一定精緻的。 把茄子挾到盆中時,換成大火,鍋裡本來衹有二樣東西,茄子和油,這是在挾出茄子同時把油溫陞高。盆中的茄子碼好後,把調好的料澆淋在茄子上,然後鍋中的油正好燒熱,淋在醬料之上,我因為不喫蒜,若是喜歡蒜的朋友,可以淋上醬汁後再放上蒜粒,然後再淋熱油,蒜粒會變成金黃的,辣醬會顯示出紅色,豆豉又會把顏壓下來不至於太跳大招搖,然後所有的調料在口味和顏色上帶出層次感來,煞是誘人。 我不知道接下去該寫什麼了,對了,這樣做的茄子,不是酥爛的,而是脆的,一種介於茭白和杏鮑菇當中的脆,我非常建議你嘗試一下, 這幾天,BBC開始,關於怎麼做蛋炒飯,我們有機會把道理講講清楚。
老娘秘製蹄髈
網上出了一個故事,某青年去女朋友家吃了一頓酒席並拿女家一個紅包之後,帶著女友回自己的家中,正式去見他的母親,那頓飯是沒有「雞鴨魚」的三個菜。這個故事是怎麼會流傳開來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女孩受了委屈和他分手了,可他想不通三個沒有雞鴨魚的菜怎麼就不行了?既然未來要做一家人吃的也是這些東西,為什麼女孩子就受不了了?為什麼女人就這麼嬌氣?他很難理解為什麼女朋友不能接受他家的「口味如豐盛程度」(並非我刻薄,此是原話)。 回貼中一片罵聲,而那個青年都不斷地在辯解,家境、習慣、差距、客觀承條件等等等等,大家吵來吵去爭去爭來,直到有人出來說一句話,大家都不響了,那句話是「別說什麼情商智商,也別說自己多重視女友,換了老闆來,保證全家一秒變懂事!」 其實吧,別看有的家庭有錢有勢有文化或者沒錢沒權沒底氣,各式的家庭都有,然而這個家庭到底如何,絕對可以從他們家對待媳婦的方式上看出來。如果你想娶某家的姑娘,可以先去看看他們家是怎麼對待嫂子的。能夠善待媳婦,才是真正的修養,有錢沒錢無所謂,能夠尊重別人,才是可愛的。 這㸃上,我的娘也是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一種人,但凡有人要去她們家吃飯,上午說她從上午開始擔心,隔天說隔天擔心,隔週隔月說的話,就隔週隔月先擔心起來。相心啥?擔心客人「吃勿飽」! 她的理解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客人到底喜歡吃什麼,萬一準備了魚,客人倒正好喜歡吃肉呢?那就魚和肉都準備上,萬一那人喜歡吃雞呢?鴨呢?蝦呢?那就雞鴨魚肉加上蝦再加上蟹,全都準備上。對了,素菜!是人都吃素的,加上素!噢,還有湯,再燒個一大鍋湯吧! 至於每道菜的量我娘是這麼想的:萬一客人祇喜歡吃一個菜,那也得讓他吃飽。於是一桌中每個菜的量都是可以足夠吃飽人的,不是半飽,而是全飽。 你去想像吧,但凡有人去我娘家吃飯,那是什麼樣的一個陣仗。有人也許會問為什麼不事先和客人溝通一下,知道別人想吃什麼,不就可以簡單許多了?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如果有人問我娘去她們家想吃什麼,她一定會說「什麼都可以」,因為她本人認為做菜是件很麻煩的事,而她怎麼可以因為個人的喜惡而麻煩別人呢?所以她不會說的,哪怕沒一個合口味的,寧可餓肚子,寧可「吃勿飽」。 本著「寧可自己餓肚子,吃勿飽」的心態來準備一頓「就怕你萬一餓肚子」的飯,想像一下結果吧?整整的一桌菜,盆上疊碗,盞上架盤,若是多幾個客人,有些菜要放在一旁的矮幾上…… 問題是老娘不會燒菜,以前她有公婆燒,也就是我的祖母來燒;後來呢?就有我燒了;再後來呢,家中有保姆燒。因此,她並沒有多少機會做菜,不熟何以生巧,她的水不也就和我女兒差不多。 但是,由於我娘有看強烈的「不能餓著你」的情節,外加她又聰穎好學,但凡吃到好吃東西,必定就要把做菜之人找到,威逼利誘、軟硬兼施,許多人在重壓之下,抗不住就把菜餚的秘訣告訴了她。而且這些菜都不是普通的家常菜,都是很出彩的傳統改進並提高菜餚,加上老娘的融會貫通、錦上添花,這些菜也不是普通的好吃,簡直是出神入化般的好吃。 當然她學到好菜並且加以發揮的機會也不多,所以這種級別的新菜每一年到兩年只能推出一兩道,讀者朋友們見到過的《老娘秘製排骨》就是一種,今天的老娘秘製蹄膀則是最新的。 我先來說一下這道菜有多好吃吧!我去廈門玩了六天,每天每頓都是開宴上席吃的,每晚都是兩頓,不是一頓晚宴一頓夜宵,而是每晚兩場正餐,朋友多嘛!六天之後,飛回上海,甫出機場直奔娘家,特地去探望一下。你想那麼多頓吃下來,肯定需要清淡點的調整下,最好是白粥就乳腐。但是,我娘是那種「怎麼也不能餓著你」的人,她怎麼可能給我吃白粥就乳腐呢?她端了一隻蹄膀出來。我娘很有趣,在她眼裡清淡的菜就是用料簡單的菜,反之則是要時間花步驟費手腳做的菜,所以,蹄膀是清淡的,而米塞藕則不算。 於是,擺在我面前的是一碗切成厚片的蹄膀,還冒著熱氣和香氣,「蹄膀要吃肥的才好吃」,我娘也不問我想不想吃,直接挑了塊大的放在我面前的盆中。 後來的故事是這樣的:在娘勸了幾次後,我勉為其難地挾起那塊放在嘴中,輕輕咬下,突然瞪大眼睛邊嚼邊問「這蹄膀是哪家的呀?好吃,好吃!」接著是又一塊,再一塊,還塊。 同樣的故事在一週後發生在了我自己家中,女兒在一上午吃了三根條頭糕之後表示放棄午飯,在她發表「棄飯聲明」之後半小時,我右挾著一塊五花肉,左手虛托在下以防油滴落地,然後去了她的房間,在一番好說歹說之後終於把肉塞在了她的嘴裡。後來的故事呢?是女兒跟看我走出了房間,坐到了飯桌旁,吃了一塊又一塊,我挾了塊比較瘦的給她,她要求換一塊,說「肥的比較好吃!」 一隻蹄膀一頓是吃不完的,況且我還是與五花肉合燒的。第二天,將剩下的蹄膀和五花肉,再蒸了一下,更糯更入味了,終於一掃而空。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我要給女兒煎蛋做早餐,女兒說不要煎了,說是「今天要體檢,通知上說三天內要吃得清淡點」。好吧,你可真是你祖母的孫女啊!吃蹄膀加五花肉算清淡的? 這麼好吃的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呢?我娘告訴了我,我告訴了女兒,要知道,她們兩個做菜的水平差不多,一個告訴我,我再告訴另一個,然後讓她們兩個再做一次,就可以互相印證了。最後,我把訣竅整理了出來,大家以後都有得玩。 作者的路子有些朋友已經猜出來了,總是扯上一段,然而後開始說採買,然後是摘洗,再是製作。嘿,這回咱不說採買了,因為蹄膀和五花肉的購買挑選都說過好多回了,朋友們感興趣的話,只要去翻看一下就可以了。我娘最早的最好是一隻蹄膀,現在我更是加進了一條五花肉,用五花肉的油來浸潤蹄膀的瘦肉,互為表裡,相得益障。 有些朋友堅持買黑毛豬,有機豬,沒問題,祇要你喜歡,繼續買,一個人有堅持,是好事。但是我不同意任何黑毛豬有機豬一定香過普通的豬,口感一定好過之類的說法。別說差的黑毛豬絕對比不過好的白豬,就是同樣中等比中等,還有品種、飼料、環境等各種影響因素呢,誰都沒有勝算的。所以還是熟能生巧,按照經驗來買才對,付足學費,找定信得過的攤位,以後認準了買。 本菜,還要一樣東西,味道和風格就全靠,我總是儘量避免在書中出現食材品牌,因為出現了廠商也不給我錢。我曾經在《下廚記》第一冊中談到了李錦記的舊莊蚝油,至今還沒有收到過「貴公司」的一分錢;然而,這次偏偏又要用到「貴公司」的另一產品——滷水汁,可恨的是,還非他家的不可,別的品牌就是不行。大家知道,廣式燒臘和滷水是粵菜的重要組成部分,燒臘相對來說,需要專業的設備和工具;而滷水,則是家家都可自制,祇是傳統的滷水要準備十幾種不同的香料和中藥材,配方複雜、操作繁瑣,品質也較難保證,於是滷水汁就應運而生了。 傳統的用法,就像上海人的糟鹵一樣,將食材弄熟之後浸到滷水汁中,靜置數小時後取出即可,這是冷鹵法。 我娘不會做菜,所以歪打正著,被她發明了這道「秘製」燜蹄(編輯注意:可以把「歪打正著」改成「另闢蹊徑」以提高老娘的光輝形象)。 辦法其實挺簡單的,大蹄膀買來,飛一次水,飛水的意思就是冷水浸沒後,大火燒到水沸,也叫出水、焯水䓁。飛過水的蹄膀用水再次洗淨,有如果有些豬毛是被刮去的,飛水之後表皮緊縮,豬民就會露出來,用小鑷子仔細地撥除乾淨;好在蹄膀的褶皺要比豬腳少得多,撥去也容易得多。撥完毛,再次洗淨,將蹄膀放回洗淨的鍋中,用水蓋沒,加入少許料酒,開大火燒煮。 大約十分鐘左右,水就煮沸了,把火調至中等的火,簡單來說,就是兩圈的火,外圈小到不能再小的樣子。此時,加入三分之一的瓶的滷水汁。如此,燜燒一個半小時。 很簡單,一個蹄膀、三分之一瓶滷水汁、一個半小時,燒到一個小時時,加入一調羹糖,繼續燒,等時間到,將蹄膀取出,放在一邊待涼,待蹄膀皮涼而肉有餘溫之時,取刀切成厚片,大約與手指的粗細差不多的,厚的吃起來最是遇癮。這種蹄膀第一頓要空口吃,一大片一大片往嘴裡塞方才過癮,溫熱的口感外加異香撲鼻,吃到嘴角流油依然不捨,這是第一頓。 第二頓可以隔水蒸熱了再吃,千萬火不能大,否則水蒸汽聚到碗裡,味道就淡了,有朋友如果覺得肉心的味道還欠缺一點,可以淋上幾滴純的滷水汁再蒸,這是熱吃。還有冷吃法,將蹄膀片鋪在碗底,上覆熱飯,邊吃邊掘,待飯食去其半,肉方顯現,早已焐得熱軟,正好入口,美哉!如果不用熱飯去焐,也可用熱面佐食,其味遠勝於市售燜蹄。 我說過,我在煮的時候,會加入五花肉,用整條的五花肉、一切為三,可同煮一個半小時,滷水汁適量增加即可,煮熟同樣切片,可與蹄膀同置同食同蒸。煮過蹄膀的水不必棄去,置蘭花豆腐乾數塊投入,燒煮也可,浸潤也可,反正,入味就行。如果有朋友痛風不宜食用豆製品、可放入去殼的雞蛋數枚,依法炮製。 這就是不會做菜的老娘新發明的驚豔之菜,讓我們猜猜她下一回合,會發明個什麼菜出來。
閣主偷懶啊。
如果打字進入,會方便很多人哦.還是喜歡以前的做法
天天要看閣主的網頁,打開一看又是滿眼菱肉,關上關上!閣主勤奮點吧!把長發也剪了應該時間多一些啊!
打開網頁又是菱肉,閣主勤奮點啊。把長發也剪了,時間也應該多一些!
上次聽說你有二部書稿交出版社,何時出版?我在噹噹網上未搜到,能告訴我一下嗎?
梅璽閣主:早給出版社了,但是拖了下來,因為要配插圖等,大概在春節前後吧。
好,恭候佳作!
我又來逛逛了,為了杏仁瓦片下面的硅膠墊,哈哈。
你好,我生平第一次做的菜就是根據你菜譜燒的蘇式紅燒肉,現在在加拿大讀大學,每天都想做出正宗上海菜,今天又意外的看到你的博客,感覺找到了一個導師哈哈希望你出更多的上海菜,可以讓我以解鄉愁,謝謝啦,還有很喜歡你的那些菜的典故啊淵源什麼的,感覺你的文章很飽滿,看了很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