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高興的,最新的季風排行榜,《下廚記 II》排到了第2名,為了感謝大家的厚愛,不能以身相許,只能多多寫作了。今年還會有本新書出來《尋味記》,是配圖的;明年的兩本已經在寫了,一本是《上海味道》,另一本是《下廚記 III》,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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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寒冬的某天,週一,中午,我走進了北京路上的一家麵店,銅仁路往西一點,在兒童醫院那條弄堂的斜對面,這周圍我太熟了,我出生在兒童醫院那幢房子裡,衹是當時叫「六院」。我小時候的家在南陽路,又在上海商城上了十幾年的班,卻不知道這裡有家麵店。 其實這根本就不能算麵店,它連招牌都沒有,沒有裝修沒有店面,就是居民把家搬空把門打開,放上十來桌賣麵而已。 我平時是帶飯的,就算不帶飯也是和同事們一起叫外賣,說來好玩,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打過外賣的電話,都是同事們要定的時候我去「蹭」的,不是蹭飯錢哦,衹是蹭他們的電話訂單。 那天沒有帶飯,陽光又好,我就信步離開了辦公室,鬼使神差地朝後街走,走進那家麵店。我點了一份雙澆麵,辣肉加香菇麵筋…… 後面是省略號,是的,省略號!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嗎?就是李晨出去嫖了個娼,被帶進小黑屋發現坐著個如花,不完事還不讓走;我當時心情,就和嫖到了如花的李晨差不多。 就在隔天,我做了四十來瓶辣肉,三十來瓶香菇麵筋,這些都是一個月前的訂單,我自己的辣肉做到公認的「上海第一」,我居然在一家連店名都沒有的麵店,點辣肉喫?想想也是,這香菇麵筋的售價都及不上我的成本,怎麼可能好喫? 我要上班,一週衹做一次辣肉,裝瓶,抽真空,包裝,發貨,盡我所能,一整天從早到晚,衹做得出七十瓶左右,要是有啥辦法,能讓大家隨時隨地都能喫到好喫的辣肉,那該有多好? 甫田網來找我,願意讓我用他們的平臺來推廣我的辣肉、香菇麵筋和香菇肉醬,其實我根本不愁賣,我擔心的是沒有能力生產出大家需要的量來。甫口網很熱心,他們為我找到了一家罐頭廠,好像是叫做「大山和」,也許我記錯了,反正那家是全中國最大的菌菇類罐頭食品生產商,我們參觀了他們在上海的基地,簽署了保密協議,進行了試生產。 先行進行試生產的是辣肉和香菇肉醬,三四天後,有二個玻璃瓶放在了我的桌上。瓶子是抽了真空的,當我擰開時有「噗」的一聲,能聽到自己的辣肉在打開時有這特殊的聲音,還是很開心的。 辣肉與香菇肉醬的味道都好「正」,癈話嘛,本來就是我給出的配方,嚴格按照份量與次序來,味道不會出問題。然而口感,很成問題,香菇肉醬,成了一種類似油浸肉鬆的東西,一瓶東西有三分之一是清油,完全沒有肉糜的感覺,肉碎喫上去很香很酥,但不是我要的香菇肉醬。辣肉也很香,但一塊塊的肉絲毫沒有彈性,一咬就碎,像是老豆腐一樣。 到最後也沒有解決,罐頭食品的工藝決定了不可能做出「嫩」的辣肉來。在與廠方進行了探討之後,我方才知道原來罐頭食品是不用防腐劑的,這點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吧?不論是瓶裝還是馬口鐵罐頭,統稱罐頭食品,是在包裝後在進行長時間的水浴來消毒的,保質期的長短是由溫度和時間來控制的,具體的數據我不記得了,但印象中是140度的水浴一個小時可以使罐頭的保質期在一年,這也是最低的國家標準,要是想讓保質期更長,就得水浴更久的時間。 這就是為什麼真空小包裝的鴨肫會那麼酥軟沒有嚼頭的緣故,我本來以為把煮好的鴨肫放進真空小袋,抽真空就可以了,結果並非如此,這種要長期保存的真空小包裝,也是種罐頭,也要進行長時間的水浴消毒;這也是為什麼香菇肉醬會變成「肉鬆」的道理。 辣肉罐頭,無解。 倒是有種罐頭,挺好喫,消毒工藝沒有影響它的味道,那就是豆豉鯪魚。 豆豉鯪魚是種副產品。中國的罐頭食品生產商,大多有自己的醬園,對的,自產醬油,為了生產紅燒豬肉、香菇肉醬等東西,自己釀醬油,大規模降低成本。既然釀醬油,就會有豆豉,豆豉就是發酵過的豆子,就是拿掉了醬油後剩下的豆子,很鮮,也很鹹。豆豉鯪魚就被發明出來,把鯪魚油裡炸透後浸在豆豉中,再做成罐頭,結果這產品很受歡迎。 廣東有三大豆豉鯪魚,鷹金錢、甘竹和粵花,上海人衹知道鷹金錢比較好喫,那玩意很早就賣到上海來了;至於甘竹,據說是鷹金錢的員工離開後開的,而粵花,我連見都沒見過。 洛杉磯不但有豆豉鯪魚,而且還有好幾個牌子,我是衹認鷹金錢的,商標是個展翅的老鷹站在一枚「孔方兄」上。這玩意的包裝都是一樣的,腰形的扁罐,紅黃相間的罐身,外加一條魚的摳圖,大家買的時候,要看清商標。 小時候,一罐鯪魚有三四條,後來越來越少,現在衹利一條半了,倒不是東西少了,而是鯪魚越來越大了,飬殖技術大提高。豆豉鯪魚很好喫,喫完鯪魚,還剩小半罐油和黑色的豆豉,用來炒各種生菜最好,油麥菜、綠葉紅葉生菜、羅馬生菜,都可以。 把生菜洗淨,切段;把罐中剩油和豆豉倒在鍋中,加熱,放入生菜,翻炒,炒勻即可。這道菜很好做,要注意的是切忌加水,有的朋友覺得要讓豆豉的味道散出來,也有的覺得乾炒炒不熟,就加一點水,結果是把生菜弄得爛爛的。 生菜不像青菜,生菜是生的也能喫的菜,本來水份就足,衹要鍋熱,翻勻就好了,帶到點豆豉的香鮮,也不至於太鹹。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這種喫法曾經風靡過上海灘,在很多飯店和排檔中都出現過,是把鯪魚對半分開,扯去大骨,然後撕成小塊,待油麥菜或生菜用豆豉炒好後,放入鯪魚塊翻勻裝盤的。好像就是九十年代初,除了那些「因循守舊」的國營老店,但凡私人店家,家家都有這道菜,也算是道「江湖菜」或「模子菜」了。
九月一日,是開學的日子,上海每年從這天開始,交通會越變越糟,孩子們上下學時間的出租,也會越來越難預定,特別是期中、期末考試的時候,這樣的現象,要一直持續到寒假開始,然後過了春節,又開始一個循環,每個循環,都會越來越糟,所謂「每況愈下」。 比「屋漏偏逢連夜雨」更慘的,就是「開學偏逢連夜雨」,上海的交通,不下雨還好,一下雨便有些「寸步難行」的意思,車行慢得像蝸牛,公車上滿是滴水的雨傘,路上的行人呢,則往往會被駛過的車子,濺了一身的水。小朋友們更是要背著沈重的書包,扛著風雨,迎接那學業更加沈重的新學期。 今天,就是九月一日,上海從昨夜開始,豪雨瓢潑,好一場大雨啊,直下得天昏地暗,積水成河,這場雨,一直從昨天半夜開始,一直保持著它的勁道,現在已是中午,未見絲毫減弱的趨勢。我想,英語中的「 cats and dogs 」指的就是這種雨吧,彷彿是天上直接開閘洩水般的雨,不但氣勢驚人,而且還伴著狂風,任你是打傘的高手,也不消幾分鐘,便能盡濕,難怪有人在 MSN 抱怨「是誰說打傘就不會變成落湯雞的?」。 這樣的雨天,要不是上班、讀書,恐怕誰都不想出門了吧。門可以不出,東西總得要喫的,如果家中有蛋,就可以煮點菜,煎兩個荷包蛋,也不失為一頓佳餚了。 荷包蛋,顧名思義,肯定象荷包,荷包就是錢包,當然不是現在的皮夾子,而是過去用布縫製,外面繡花的那中。有此朋友,把將水燒開之後,打入雞蛋加糖而成的「水浦蛋」叫成荷包蛋,想是沒有看到過真的荷包之故。 做荷包蛋,要有很好的功底,可以先從做煎蛋學起。煎蛋,要將蛋事先打在一個小碗裡,一來,如果打蛋打破,就可以再換一隻,二來,如果不小心打入些許蛋殼,也可以及時取出;如果直接在鍋沿打蛋,酷是很酷,萬一有些差池,只怕會有手忙腳亂之虞。取平底鍋一隻,加少許油,燒到極熱,改到中火,將蛋倒入,稍事炙烤,撒上細鹽,等蛋白基本凝固,就可盛出。這種做法,是煎蛋的正宗,底面金黃,邊是脆的,而且又是糖黃(滬語念「荒」),最是誘人。 做煎蛋,火候是對廚藝的一大考驗,火大了易焦,火小了,蛋白難熟而且軟軟的不好喫,所以,要多多操練。有的朋友不喜歡喫糖黃的,可以翻面再煎,謂之「雙面煎蛋」。也有的朋友說,糖黃的蛋,營養難以被人吸收,浪費了;在我看來,一隻蛋,不過幾角錢,浪費幾角錢,可得一大美食,何樂而不為呢?有時,過份拘泥,反倒弄累了自己。 有了煎蛋的功底,就可以做荷包蛋了,依然把蛋打在碗裡,這回不必用平底鍋了,用炒鍋即可,燒熱油,將蛋倒入,輕輕抖動鍋子,讓蛋黃滑到一邊去,等蛋白的底層凝結,用鏟子小心地剷起沒有蛋黃的一邊,輕輕地覆到另一邊的蛋黃上,整個蛋成了一個半圓。舀起一些油,澆到半圓的圓邊上,以促始蛋黃凝固,然後,將蛋翻個面,煎一下,盛起。 這樣的煎法,還是糖黃,所以手腳一定要輕,否則弄破了,就不好玩了。要喫幾個蛋,就煎幾個,等全部盛起後,在鍋中加水,加入醬油和糖,放入剛才煎好的蛋,稍微煮一煮,以使入味,上海人叫做「回一回」,然後連湯帶蛋盛起,即可。 荷包蛋,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原料,做出不一般的菜來,在這種暴雨滂沱的日子,不失為可口佳餚。再告訴大家一個秘密,用荷包蛋的湯水拌飯,可是人間一大享受呢!
在美國,食物的分檔很清楚,義大利菜永遠貴過泰國菜,墨西哥菜也永遠比法餐便宜,日本料理不管是日本人開的還是中國人開的,基本屬於中上游的水平,Food court裡的壽司不算日本料理,衹能算作快餐,不管什麼風格的快餐,從東南亞到中國到阿拉伯到地中海到歐洲到英國,衹要是快餐,基本上十來美元可以喫到很飽。唯一的例外是越南Pho,越南Pho是一種幾乎比快餐還便宜的點餐,一份大號的漢堡加薯條加飲料,常常比一碗牛肉河粉更貴。 這個原則到哪裡都是一樣,巴黎、東京、紐約、倫敦,不管到哪裡,最貴的三種菜,總是義大利法國或是日本,各有可能佔頭鰲,同樣,墊底的三位基本就是印度菜泰國菜和越南粉,越南粉還有百分之九十是最便宜的。別和我擡槓,我說的是正式的餐席,不是街邊攤不是快餐店,簡單來說,就是有服務,要付小費的店。 還真有例外,上海。不用付小費自不必說,然而餐廳的定位,也叫人看不懂。不管到哪一國的菜,義大利馬來西亞韓國黎巴嫩海地印度法國泰國菲律賓美國日本越南,衹要是外國菜,一律喫飽肚子人均一百起,我最看不慣的就是越南Pho,這玩意的要比正宗的牛肉拉麵還省,牛肉拉麵賣10元,越南Pho在上海賣100元,每當有人花100元喫了頓Pho囬來說得天好地好的,我心裡就說「你是凱子啊!」 在我眼裡,韓國燒烤無非就是東北燒烤的另類版槓,至於Pho,就是雲南牛肉寛粉嘛! 在越南,麵條叫「Mì」,荳蔻叫「Thảo quả」,丁香叫「Đinh hương」,桂皮叫「Quế」,薑叫「Gừng」,誰能說服我「Phở」不是中文的「粉」?甚至於一碗好粉(高級版)中必不可少的花生蟲(peanut worm)就是「Sá sùng」,我讀了三遍,不就是「沙蟲」麼?《下廚記》系列中出現過多次了,乾沙蟲是吊湯聖物。 這些越南詞全是中文裡來的,中文博大精深啊!「麵」和「粉」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英文都是noodle,至於「水餃」和「餛飩」,這叫錯了可是要讓南方人和北方人打起來的玩意,英文都叫「dumpling」,後者也有個英文名字叫「wonton」,非要在洛杉磯舊金山這種華人多的地方,老外才知道指的是什麼。 曾經有人因為《牛津英語詞典》收錄了jiaozi(餃子),paotzu(包子),mantou(饅頭)和yuanhsiao(元宵)而歡呼雀躍奔走相告,好似從此以後中國人就真的站起來了,那沒用,有幾個老外知道這些叫法?哪怕上海小楊生煎給自己起的英文店名,依然還是Yang’s Fried Dumplings。 老外衹知道dumpling,生煎是dumpling,小籠也是dumpling,水餃鍋貼燒賣肉包菜包都是,就連油燉子湯糰哪怕粽子青糰,都是dumpling。 查維基,dumpling指的是用麵包、麵粉或土豆粉做的生麵糰,包裹餡料後或蒸或煮或燉而成的東西,所以大多數全中國大多數有餡的小喫,都可以是dumpling。不但如此,全世界各地都有dumpling,日本的和菓子,阿根庭的烤芝士餃(empanadas),秘魯的油炸土豆糰(papa rellena),都是dumpling,具體的資料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參見英文版的維基,我既不是搬運工也不是文抄工,就不一一羅列了。 中秋節快到了,萬幸老外明白「moon cake」這個詞,不用把月餅叫做dumpling了,不過,在他們眼裡,月餅還是dumpling。 說了半天dumpling,因為今天要做個dumpling,為什麼叫dumpling,因為我不知道中文到底稱它為什麼,它是個四角的餛飩。 說是餛飩,衹是因為是用餛飩皮包的,用餛飩皮包的不見得是餛飩,穿女人衣服的不見得是女人,有位男首長就穿著女人的衣服進了美國領事館,餛飩皮包成長的就是春捲了。 美國有餛飩皮,以前衹在華人超市有,後來在東南亞超市都有了,現在連像Albertsons這種老外超市都有了。所有的餛飩皮,都是港式的,沒有上海式的,所有的餛飩皮都是真空包裝放在冷櫃的,沒有「熱氣」的。這些餛飩皮的特點是薄且小,包廣式雲吞相當好,但要包上海餛飩總有點差強人意。 於是我就忽發奇想了,包出了這個奇怪的東西。 餡是豬肉蝦仁。豬肉用的是日本超市中的lean ground pork,一種打得很細的肉糜,蝦仁用的是COSTCO中的熟蝦仁,還加了一點點華人超市的袋裝榨菜絲。餡很容易拌,豬肉放在容器中,加鹽,攪打,拿起來摔,再拿起來摔,直到肉糜表面不再光滑,產生黏性為止。拌入蝦仁和切好的榨菜末,加一點點料酒,攪拌均勻。 這種dumpling的包法,在流程上和餛飩有點不一樣,餛飩是拿起一張皮,放餡,包起,再拿一張皮…… 像餛飩一樣包法會手忙腳亂死的,要改變一下次序。 找塊乾淨的板,砧板就很好,準備一小碗清水。把餛飩皮整齊地平鋪於上,用筷子挾一團餡放在正中,大小也就像飩飩芯子那樣。待一板的芯子都放好,用手指沾清水,塗拌其中一張餛飩皮的四周。 拌完清水,拿起餛飩皮的對角的兩個尖對疊,用左手的食指拇指拎住,然後用右手拎起平鋪著的一角,把尖拎到左手捏著頂部,塞入下面尖頂,將二條邊捏一下,就粘住了,然後把它轉一百八度,再把另一角同樣拎起塞入,同樣把二條邊捏牢,就變成了一個金字塔狀的東西。…
下廚記,三本都買了,很好看,像女士寫的,以為作者是細膩的上海女子,現在才知道,作者是禿小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