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可能是全國最不注重喪儀的城市之一了,節奏太快的上海,真是「死都沒有時間死」。當然,笑話歸笑話,聊還是有些可聊的。 同許多地方一樣,上海人也避諱「死」字,「死」在上海話中有特殊的發音,讀如普通話的「洗」,人死稱作「死脫了」,你可以試著發一下「洗忒了」這個音。 「死脫了」在上海話中,一般用於不認識的人,「啥人啥人死脫了」是茶餘飯後小道消息中的一大話頭。「死脫了」還是許多人的口頭禪,表示「事情糟了」,鑰匙沒帶,手機號碼忘了,密碼不正確,只要事物的發展與預期的不符,都可以說「哎呀,搿記死脫了」。 真有親眷朋友過世,上海人另有說法,最最常見的是「沒了」,「伊拉爺昨日沒了」指的就是亡故,絕對不是指離家出走,找不到人。「沒」與「歿」是通假字,只有在「死亡」這個意思上,才可以借用。 「走了」或者「走脫了」也是過世的代用詞,其中「脫」的發音很有講究,如果發輕而促的音,表示人的死亡,而如果發重而實的音,則表示某件事的後果是「死定了」,如「哪末走脫了,畀伊拉娘曉得了……」。 +走脫了,走遠了。 「走脫了」倒也罷了,不但「走脫」,而且「走遠了」,表示事件的後果更難以收拾,「搿記走遠了,大家儕曉得了……」 「走遠了」並不是指死亡,就算把「走」換成「死」,也未必指死亡,「儂幫我死遠點」猶如普通話的「你給我死遠點」,乃是厭人發火時用的。 「過世了」則是比較正式的說法,也比較有禮貌,而一字之差的,「過去了」就要遜色一點。 除了這些,上海話中還有許多具民風的代用詞,雖不尊重,但很有趣,一併錄於此地,看看玩玩。 人死,總是兩腳一伸,一了百了,上海話「一腳去」指的就是這個,與此同源的還有「眼睛一閉」,這「一閉」就不再睜開了。「鐵板新邨」指的是停屍房,所以「到鐵板新邨去」是指死亡,與此相同的還有「去西寶興路了」,因為「西寶興路」有著名的「火葬場」。 「轉去了」是普通話的「回去了」,回到哪裡去了?回到來的路上去了,「轉去了」、「到來個路浪去了」是「過世」一詞比較隱晦的說話。 「鼻頭朝北」算是最隱晦的了,因為過去葬儀很講究,其實這點至今也很講究,就是屍體的停放方向——鼻子放在北面、腳在南,所以上海有了這樣的暗語,甚至還有「若要享福,鼻頭朝北」的俏皮話。 「譚老三」和「翹辮子」算是最粗俗的講法了,前者另文述及(參見《》,查篇名),這回我們來討論「翹辮子」。 以前,十九世紀末、廿世紀初,上海有句話叫「曲辮子」,是用來罵外地人的,因為那時還是清朝,男人都留有長辮子,外地人的辮子由於出門在外,不及打理,所以打得彎彎曲曲,故有此名。但是如何「曲辮子」會變成了「翹辮子」,而外地人又變成了「死人」,就無從查考了。 有人說,是從電車來的,上海的無軌電車上有兩根長長的電纜棒,俗稱「辮子」,這兩根「辮子」搭在預先鋪設的電線上,就有了電,電車就可以跑了。 有的時候,「辮子」會搭不到電線,由於電纜棒有向上支撐,搭不到電線的「辮子」會越過這個高度繼續上翹,豈不是翹辮子嗎?翹辮子電車沒有電,當然開不了,豈不是「死脫了」嗎?聽聽蠻有道理,想想還是不對。第一,電車的辮子實際上是整天翹著的,第二,辮子跳起只要搭上即可,乃是必然可以「復生」的,多則幾分鐘,少則幾秒鐘即可。由此看來,「翹辮子」或許另有出處。 有幾種說法是比較靠得住的,都與清朝男人留髮有關,一說清朝斬犯人,行刑前會拉起死囚的辮子,從辮後下刀,此時的辮子是「翹」的;一說清朝的強盜被殺後,人頭掛在城門上,就是用辮子掛的,遠遠望去,辮子翹著;又說清朝葬儀入殮前,要將死人的辮子盤在腦後,一如翹起。 反正,時間已經過去那麼多了,想相信哪個就哪個吧。我們繼續說下去,在上海,一般人「沒了」的當晚,就要在家設靈堂,不過上海地方小,只能因陋就簡,一般是拆了死者的床,放上桌子,擺上照片,燃香供茶供飯。 至於大殮時參加弔唁,上海人也叫「弔孝」,「孝」字唸作「好」,其實就是遺體告別儀式,上海人一般不披麻戴孝,僅佩黑紗示意。現在龍華殯儀館設焚爐一個,儀式結束後,即可投入黑紗,當場焚之。 從人「走脫了」的那天起,家中親屬要為其「做七」,一般就是每隔七天,子女近親到場,然後當天多供幾個菜,多燒點錫萡,就算是「做七」了。 「做七」要做七次,就是四十九天,一般認為至少要做到「五七」,上海人大多也只做到「五七」為止;在「頭七」到「七七」之中,又以「頭七」、「五七」和「七七」這三(個)「七」為最重要,有些人會在當天請和尚、道士來唸經,念《三官經》(參見《瞎纏三官經》),「搞七念三」這句話由此而來。 上海話中「搞七念三」指的是「搗亂」,明明好好的事,偏偏碰到不識時務者胡攪蠻纏,就叫「搞七念三」。另外,上海人還專門把婚外情叫做「搞七念三」,「聽說伊拉男人嘞外頭搞七念三」,乃是指男的在外面有了「花頭」。 由於「三七」(?五七最重要)的重要,要請道士唸經,亦有各種禁忌,然而有人行事莽撞,不顧禁忌,我行我素,就是「不管三七廿一」了。 上海話「不管三七廿一」,指的是不顧及傳統和禮義的約束,我行我素,亦指急中生智,不守陳規的做法,如「看到車子開過來,伊不管三七廿一就沖上去救起小人」,指的乃是「奮不顧身」了。 (寫於2008年1月16日)
說滬罵大全沒有人會看?記得好些年前在餐館打工時見到廚師有本黃霑的不文集,雖不是集廣東粗口之大成,卻也令講廣東話的大開眼界,由於當時忙碌,只翻了一兩頁,前幾天幾位朋友又講卻此書,說己再版了60多次了。而今想買還得等些時日再版了。
我在這裡也要慫恿閣主一次了。
賈植芳先生在提籃橋監獄遇到邵洵美。邵懇求他將來出來的話,幫他澄清一件事。1933蕭伯納來上海,是他出錢做東的。蕭不吃葷,他就在南京路『功德林』擺了一桌素菜,花了46塊銀圓。但是後來寫蕭伯納來上海,吃飯的有蔡元培、宋慶齡、魯迅、林語堂……就是沒有寫他。
邵先生,你好!我是《LOHAS》雜誌的美食欄目編輯vivi,最近我在做一個關於粽子的選題,然後碰巧有一個剛讀過你的《下廚記》的朋友向我推薦了你的博客,讀下來我覺得你對食物有著非常獨特的認識和感情深厚的心得體會,因此想問問看你是否願意接受我們雜誌的採訪?由於在網站上找不到任何你的聯繫信息,只得在此給你留言,盼盡快答覆:)我的郵箱是:mynamy@gmail.com,希望能夠有機會進一步溝通,謝謝!
去年年底美國這邊出了一本書叫「Niubi!: The Real Chinese You Were Never Taught in School」,介紹當前中國各類粗話俗語行話流行語,現在反響不錯。
http://www.amazon.com/Niubi-Chinese-Never-Taught-School/dp/0452295564/ref=sr_1_1?ie=UTF8&s=books&qid=1273760191&sr=8-1
存在必合理。粗口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它有雅言所無法代替的功用。就像北京陰三兒IN3說的,「這些詞不是語言,而是語氣」。
在下對粗口也很感興趣,以後還望多多交流!
劉津
上了你的當了,特地購了黃霑《不文集》來,首先不是粗口,其次不是廣東話,根本就是本黃色笑話集,不過倒是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