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上海,最時髦的兩句話,莫過於「儂好好叫好伐?」,而另一句則是「瞎講有啥講頭啦?」。這兩句話,恰恰表明了上海話「一句多用」的「閒中又帶精緻」的特色。
- 場景一:四人圍坐打麻將,上家打牌太慢,橫看豎看,死活打勿出牌來,下家催促到「儂好好叫好伐?看《新民夜報》啊?」
- 場景二:四人圍坐打麻將,上家連著三圈,打了三隻「東風」,下家就講「儂好好叫好伐?小麻將搞得介大做啥?」(如果打麻將時故意將風向拆對打出,表示不要做「混一色」,而是要做「清一色」,贏面更大)
- 場景三:四人圍坐打麻將,下家已經喫了兩口「筒子」,上家依然在打「筒子」,下家講「儂好好叫好伐?再打就包脫了。」上家同樣回敬到「儂好好叫好伐?我又勿嚇儂咯。」(上家說得時候,重音在「儂」字上,強調到底「誰」應該「好好叫」)
- 場景四:四人圍坐打麻將,下家對上家說「聽說儂被評為區勞動模範了,弄大了嘛。」上家說「儂好好叫好伐?又勿是全國勞動模範囉。」
- 場景五:四人圍坐打麻將,上家對下家說「上禮拜有人看到儂開了一部寶馬勒南京路浪兜風」,下家說「儂好好叫好伐?我腳踏車想調助動車,還缺兩鈿來。」
- 場景六:四人圍坐打麻將,上家說「今朝勿要打得忒晚,我報了名捐獻骨髓,明朝要去驗血」,下家說「儂好好叫好伐?儂介小氣,也做格牌裡事體?」
以上種種,都是這句話的用沄,不瞭解上海話的人,一定已經被搞得「雲裡霧裡」、「昏頭七沖」了,同樣的一句話,既可以叫對方「為善」(打牌快一點),也可以暗示對方「不要為善」(捐獻骨髓),甚至可以用來警告、威脅對方(場景三),同樣,這句話好似也可以表示「謙虛」(勞動模範)或是「不要嘲弄」(寶馬車),一句話,居然可以有這麼多的用處,真是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其實,這裡所有的「好好叫」,表示了一種上海人知足而樂的中庸心態,或者說上海人力求表現出來的知足心態(雖然上海人其實是很不知足的)。這樣的話,就比較容易理解這幾句話了,牌打得太慢,是「不好」,被人嘲弄,也是「不好」,然而牌太大,或人太優秀,也是「不好」,這裡的「不好」,已經不是「好壞」之意,指的是一種「不同於平常」的意思。在上海話裡,很多時候「好」並沒有「好」的意思,比如「喫完了飯」,上海話叫「喫好了」,哪怕殺條魚,上海人也叫「殺好了」。在上海人眼裡,衹有不偏不倚,中規中矩,才是最好了,於是飯被喫完是「好」,魚被殺了,也是「好」。
上海話裡,還有兩個字,一個叫做「嘲」,一個叫做「扠」。有人說嘲應該寫作「趙」,那是字源學家的事,「嘲」帶有嘲弄的意思,所以寫成「嘲」也無可厚非。「扠」是指用語言去調戲、挖苦別人,與「嘲」有相似之處。
在具體的使用中,同樣是說對方「好」,若被說者是真的「好」,更多地被稱之為「嘲」,若對方實際上沒什麼「好」,甚至是「勿好」,則稱之為「扠」。場景四與五,就是「嘲」與「扠」的例子。
對於講究「財不露白」的上海人來說,無論「嘲」與「扠」都是偏離了中庸的「不好」,所以都要叫人「儂好好叫好伐?」,又由於「扠」與「嘲」都是用嘴講的,紮眉紮眼以也都可以對之於講「瞎講有啥講頭啦?」
有的人,喜歡誇誇其談,講話不著邊際,別人也會對他說:「瞎講有啥講頭啦?做事體是正經。」這樣的用沄,是此話的本義了。
我呢,則打算「好好叫」「瞎講」,從今天起,仔仔細細地來講講「上海閒話」。
Hi,
I am a graduate student and study linguistcs in a university of Shanghai now. Today my professor gave me an assignment of preparing a presentation about Dialect. So I try to search some information on internet by inputting “dialect study” in Google, and I found your website. It’s really interesting and informative one though it is not a professional linguistic website. I am from northern part of China, and I am very good at imitating the dialects and am very sensitive to every slight difference between any Chinese dialect and mandar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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