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味LA II]印尼風味香蕉葉 巴東三巴有辣醬-Java Bistro, Rancho Cucamonga

我有位朋友懼辣懼到走火入魔,凡談辣色變,乃至還「發明」出一整套理論來「證明」辣對人體乃至人類有害,甚是有趣,衹是他的那套理論邏輯無法自洽,以後有機會我再專門拿出來和大家聊吧。 我不怎麼能喫辣,或者說我喫辣的水平在「葉公好龍」到「蜀犬吠日」之間吧,反正別說喫了,就是想起辣來,我的頭皮都會冒點小汗,所以這篇文章嚴格地講是「揮汗而成」。 然而我卻為了一碟辣醬,去了同一家店三次。 我們先來說說這碟辣醬,說是碟,它衹是做在一個塑料的小盞中。一眼望去,很是好看,上來的時候,一半是紅的,一半是綠的,油光鋥亮,紅色的一邊,紅得很正,給人一種類似番茄的感覺;綠色的部分,是常見的青辣椒色,仔細看,當中有幾塊類似於白洋蔥的小片,由於切小了,分辨不出到底是white onion還是spring onion,但感覺上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 這一碟東西是拌飯用的,但實在太辣了,我沒有膽子來拌飯,衹是蘸著喫,很是鮮美,有淡淡的鹹味,估計辣椒事先醃過,不過應該是曝醃,就是快速的鹽醃,否則色澤不至於如此鮮艷。青紅二種辣椒都是刴碎的,不見有蒂,但見有籽。辣醬浸在薄薄的一層油中,使得蘸食的話,被沾到的辣醬少一點,否則我肯定不行了。從頭到尾,一小盞辣醬我大概也就喫了十分之一的樣子,然而感覺得是鮮美,很「下飯」,以至於我後來又去了一次、二次。 我是無意中找到這家店的,那時我正好想喫「叻沙」,於是搜「laksa」,可是那邊周圍沒有,谷歌就給了我這一家——一家印尼店,可能谷歌認為東南亞店都差不多吧。 說到印尼,我熟,熟到我衹要一到雅加達,必出大事,回不去。 第一回去雅加達,在市中心,最最市中心的那個六路交界路口還是八路交界路口的酒店(其實衹是個五岔路口),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迷迷糊糊就去了辦公室。一到辦公室,被告知當天不用幹活了,因為有針對美國人和美國標誌物的恐怖活動,說是萬豪酒店被炸了,炸彈放在車上,車停在地下車庫,結果炸得頂樓的玻璃都碎了,想想看,有多厲害。 結果呢,美國政府決定把住在美資酒店的美方人員都撤離出來,我就被送回酒店,打包、退房,然後給送到了一個超級豪華的「所在」,好像也算是個酒店,但是並沒有招牌,房間大得出奇,墻也不是刷的墻,而是石頭墻,整塊的光滑石壁,房子是在一個超級大看不到邊的花園裡,反正出入都得靠車,所以到底是有多大,我也沒搞清楚,至於那個地方到底在雅加達的哪裡,我至今也不知道,衹記得那個地方的大堂裡放著一種很好看又很奇怪的植物,一盆子,黃黃的,長得象扁橘子,皮卻又是光滑的,每隻上面還長了幾個疙瘩,很可愛的樣子,衹是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 那家酒店是我住過的最豪華的酒店,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上海的西郊賓館那樣;最後要不要結賬我忘了,應該是沒有,因為我的出差津貼估計承擔不了那裡的價錢,雖然住得起Ritz-Carlton。後來的故事那就越發驚心動魄了,暫時還不能公開,等時機成熟可以寫本薄薄的書。 第二次去雅加達,也是出差,這回印尼倒沒出什麼事,衹是我的回程是經曼谷至清邁再從清邁回上海的,我去了無數次泰國,卻未曾踏足清邁,總有個遺憾,於是打算藉機去一次。然而我甫一降落雅加達,海那邊的曼谷就發生了紅衫軍佔領機場的事件,我去不成曼谷啦!去不成曼谷就去不了清邁,無法踏足清邁倒也是小事,然而去不了清邁就回不了上海,那可是大事,我可不想流落在一個穆斯林國家天天聽五次喚拜塔的大喇叭啊!我得找條路回上海去,於是我去了峇里,雖然沒有離開印尼,但好歹峇里不是穆斯林的地盤了,我還去舊皇宮對面的Ibu Oka喫了烤乳豬,對的,就是安東尼‧波登(Anthony Bourdain)在最早的節目中介紹的那家,原來那麼遠,如今斯人仙去,更遠了。 在印尼喫了不少的東西,從街邊攤到超豪華的場合,都喫過,東西雖然大多「亂七八糟」,倒還是留下不少的記憶和回憶。 記得,與印尼的同事在雅加達的市內去華人才去的地方找豬肉喫,同事是華人,國語粵語閩南語都不會。 記得,還是那位同事,她的駕駛員每天要在樓下停車場曬一天,因為印尼治安不好而勞力又便宜,所以女人一般不自己開車,上下班都有專用的司機,辦公樓下有一大群私家車的司機每天在那兒自生自滅。 記得,還是那位女同事,有次跟她回家,還是那個司機開車。很遠,在鄉下,一幢破破的樓,老的中國式建築,客堂間很暗,條案上供著大大小小黑白的彩色的照片,她告訴我,剛才開了半小時的田都是她們家的。 記得,還是那位女同事,去喫蟹,問我喜歡喫「肉」還是「膏」?我一想,大閘蟹的膏多好喫呀,於是就說要喫膏。結果上來二隻海蟹,個頭倒也不是十分大,打開一看還真「全是膏」壓根「沒有肉」,結果二隻蟹喫得我「悶」脫「墩」牢。 記得,另外一位男同事,極力推薦我去喫鴨,他說鴨叫「bebek」的樣子我至今都記得;他還說那家喫鴨的店是峇里特色。 記得,還有一位男同事,是雅加達辦公室除了前檯之外的另一位非華人,他喫飯是不用筷子而用手的,本事很大,用手拿米飯蘸醬汁,照樣喫得乾乾淨淨。 記得,印尼不管大店小店,點完了菜都會配一片很大的龍蝦片,很大很厚很脆,他們管這個叫「cracker」,街邊攤的話,是放在一個大瓶中讓客人自己拿的。 記得,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放在香蕉葉上的,香蕉葉放在盆子裡,上面再放菜,香蕉葉碧綠,煞是好看。 對的,香蕉葉,好像香蕉葉才是印尼菜的代表啊!在洛杉機的這家小店,我面前的食物被包在了新鮮的香蕉葉中。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呢?上來的時候,是一個盆子,盆中是一包用橡皮筋鬆鬆紮著東西,最外層是一張油紙,油紙裡面是一團用香蕉葉包起的玩意,油紙一邊是個塑料小碟,就是本文一開始說到的辣醬,這道東西的辣醬照理是應該混合在香蕉葉裡面的,老闆娘在點菜時問我能不能喫辣,我猶豫了一下,就變成分開放了。 打開香蕉葉,是一團看著黏糊糊的淡褐色「漿體」,說是固體有點濕,說是液體又太成形。這算是什麼東西啊?叫花雞?我點的東西叫「Padang Banana Leaf Rice」,中文叫什麼?「巴東香蕉葉包飯」?巴東是印尼蘇門達臘最大的城市,據說美食很有特色,當然,你若用「巴東風味」來代替「印尼料理」肯定有失偏頗,就像「川菜」不能代表「中國菜」一樣,管它呢,衹有「新加坡風味」可以和「新加坡料理」劃等號,不是麼?…

[尋味LA II]童年回憶來福靈 鑽崗臺菜好年冬-Cafe 101, Diamond Bar

今天才搞清楚有樣東西,我一直把名字給叫反了,這其實也沒啥稀奇的,全上海都把「紙餐巾」叫成「餐巾紙」,不也是反了麼? 被我叫反的那個東西,是「百草枯」,可能是因為有樣東西叫「夏枯草」的關係,我腦子就一直管前者叫「百枯草」,直到今天找這玩意的圖片,才發它原來不是「百枯草」而是「百草枯」。 一開始我還以為「百草枯」是個仿冒品,查了一圈才知道「百枯草」是我的仿冒。 百草枯是一種除草劑,不知為什麼,這種用來除草而不是殺蟲的農藥,對人來說卻是劇毒,據說喝下一瓶蓋的話是沒救的,最後此人會整個肺部纖維化活活把自己給癟死。如今農村中所說的「喝農藥」,就專指這個。 聽上去很恐怖是不是?我在看百草枯的科普文章時就渾身不自在。同樣是除草劑,美國人發明的草甘膦就沒有毒,據說喝了也沒關係;不過百草枯也不是中國人發明的,而是英國人發明的,衹是人家沒把技術轉讓給中國,後來有位叫「李德軍」的人花了八年時間「自主研發」了和英國一樣的中國百草枯,被譽為「中國百草枯之父」,還擔任了山東省農藥科學研究院院長、黨委書記。 這麼恐怖的一個東西,如果用來命名飯店,就叫「百草枯飯店」,你想不想喫喫看?你敢不敢喫喫看?反正,我是不敢。 人家臺灣人膽子就大得多,臺灣人在加州開了好多家「好年冬餐廳」。 好年冬,是一種農藥,專門用來殺害蟲的。這讓我想起「正義的來福靈」來,要是有家飯店叫「來福靈」,我估計是敢去的,誰讓我們永遠對「正義」比較敏感呢? 其實,「好年冬」是句臺語啦,就是「豐年」的意思,一年的收成多,那年的冬天一定過得好,所以「好年冬」;否則,就是「歹年冬」,會唱《愛拼才會贏》的朋友一定知道這個「歹」字怎麼念吧? 這麼有趣的一家飯店,我去探探吧。前面我說的「臺灣人在加州開了好多家好年冬」要修正一下,變成「不同的臺灣人在加州開了好多家差不多的好年冬」,有趣! 我去的那家在Diamond Bar,華人區,華人譯成「鑽石崗」。跑去一看,就在我喜歡的H-mart邊上,隔著五六七八九十個門面吧。 進得店中,總共十來張四人桌的樣子,居然客滿,服務員跟我說已經有二桌買單了,讓我稍等一會。 等就等吧,我就隨手拿起他們的外賣單來看。一看就可以肯定,這是家正宗臺菜館,人家的繁體字一個都沒錯。 常看我文章的朋友不知是否還記得,就在不久前我「義務」幫一家叫做「上隻角」的上海私房菜糾正了一下繁體錯別字,為了避免誤會,我特地在文中一開始就聲明了「本文不是說沈爺不是說飯店,衹是說那個菜單設計師的」。沒想到,那傢俬房菜的老闆娘看到後一跳八丈高,在朋友圈中說「能改就改,不能改就這樣吧,大家看得懂點了菜,菜單的作用就達到了呀。」,老闆娘頗有種「誰說設計師沒文化的?明明是我沒有文化好不好?」的巾幗霸氣。本來我和她「什麼愁?什麼怨?」都沒有,我甚至還說了菜色看照片很誘人,但她的最後一句,讓我擔心她的菜莫不會「能燒好就燒好,不能燒好就這麼吧,大家喫飽了肚皮,食物的作用就達到了呀。」 看看好年冬的菜單,「乾麵」沒有寫成「幹面」,「鹹」不是「咸」,「薑」不是「姜」,除了一個「焿」字用了「羹」,那也怪不得店家,因為「焿」的本字反而正是「羹」,根據《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說:焿,常見的臺灣民俗食品,一種需經勾芡、加料的濃稠羮湯。作法雖似傳統的羮,但在「魷魚焿」、「肉焿」上多用此字。 好吧,我就先點個焿喫,我要喫肉焿,我要喫魷魚焿,我還是喫混合焿吧。 客人已經站起身走了,桌子還沒收拾乾淨,我繼續「把玩」菜單,哇,「刈包」,又一個寫對的字;哇,全酒腰花;哇,腰肝湯;哇,大腸麵線;哇,三杯小卷;哇,麻辣腸旺臭豆腐;哇,全是我愛喫的。 落座,繼續看菜單,心想要是今天喫得好,下回帶一幫子人來喫。才想著「一幫子」,低頭看到了桌上的餐紙,是位律師的廣告,赫然看到了「竹聯幫」與「華青幫」的字樣,說是這位律師年輕時加入過。我不懂這個,衹是好奇一個人可以加入二個幫的嗎?這可比有些組織好多的,有些組織加入了是不能退出的,至少是不能「公開」退出的。 最後,我點了「白切生腸」和「混合羹」,一個人嘛,也喫不了多少。 先上的是白切生腸,挺大的一個長盆,雖然被醬油膏佔去了一點位子,但是對於6.95美元一份的小品來說,量不算少了。要知道,在美國要肉要雞不稀奇,但是腸肝肚腰這類要花心思清理調弄的,成品賣得反而要比肉比雞貴。 說是「白切」,這生腸可真是白啊!完全可用「羊脂白玉般」來形容了。圓圓彎彎的一截截,很是可愛。挾一條,就著薑絲,蘸一點醬油膏,喫口很Q,「Q」是臺灣話,很有彈性的意思。 混合焿上來了,果然就是肉焿和魷魚焿,除了幾絲筍絲和香菇絲之外,衹有一把香菜了。芡勾得相當到位,透明,混懸但又不稠,非常好,比那些胡亂著膩的酸辣湯好過不知多少了。 (洛杉機市內Mandarin Deli Restaurant的酸辣湯) (Arcadia鼎泰豐的酸辣湯) 香菜之下,是一勺調料,人家秘製的,我也不去問,把焿搗勻,舀一口嚐嚐。鮮香熱辣,辣是胡椒粉的辣,隱隱約約,很是到位。肉焿中規中矩,魷魚羹是乾魷魚外裹上魚漿做的,肉焿和魷魚羹外都裹了太白粉,喫口爽滑,要表揚。 再喫了一截生腸,很是Q彈。然而,生腸的口感應該是「Q彈」的嗎?生腸,即母豬的輸卵管,它既不該是雪白的,也不該是「Q彈」的啊?生腸,應該是「脆彈」的,而且應該是淡黃或淡粉色的啊?這種生腸,是一種煮過再泡發的生腸,用藥水浸泡到雪白為止,我猜可能是先用福爾馬林再用雙氧水泡出來的,這玩意,要是在港臺給人喫,恐怕是要挨打的。 (綱友自製的生腸,版權歸原作者)…

[下廚記 VIII]冷拌佛手瓜

前段時間微信群裡盛傳一張圖片,是一張粉紅色的紙幣,上面有位大鬍子的老爺爺,面值則是「0」;通常,這張圖片下還配有文字,「某某某誕辰二百週年,歐盟特地發行了零面值的歐元,說明某某某一文不值」,甚至還有人特地為這張紙幣起了個名叫「諷刺鈔票」。當然也有持反對意見的,說這個「0」就像武則天的無字碑一樣,是「無價之寶」的意思。然後麼,二派吵起來,大駡髒話,群群如此,天天如此。 我說的「群群如此」是指那些自我標榜左派或是右派的時政群,在我眼裡,他們就是同一種人。 零歐元紙幣,是一個叫Richard FAILLE的法國人在2015年發明的,為了推廣法國的旅遊。歐洲央行(European Central Bank)給予了零歐元印刷授權,使得歐洲各國都有了各自的零元紙幣,使之成為了一種類似明信片的旅遊紀念品,蒙娜麗莎也有自己的零元紙幣。 大鬍子的零元紙幣,不是第一次發行的,去年就有過一張,是「東德博物館(DDR)」主題的;有趣的是,東德在1975年發行過一張大鬍子頭像的「百元(馬克)大鈔」;到了2017年,大鬍子預言的資本主義分崩離析沒有發生,反而團結得貨幣都在歐洲統一了,那自然不能再上百元大鈔了,就「零元」混混吧。 其實今年的這張,是德國小鎮特里爾(Trier)主題的,因為那裡是大鬍子的出生地和故居,說是故居,大鬍子也就衹住過一年半;雖然衹住了一年半,倒還像模像樣地成了個博物館。 據說這個鎮不是什麼旅遊目標鎮,幾乎衹有中國人會尋到此地,當地人但凡看到中國人,就會說「你們是來找大鬍子故居的吧?」就這樣,中國人每年有十萬人次訪問此地,為博物館貢獻五十萬歐元的進賬(維基與此說法有出入,我的是「據說」,據去過的人說),為此,館中多有中文標誌。 中國今年向特里爾鎮贈送了大鬍子銅像,還好特里爾位於原西德所在地,否則恐怕早就鋪天蓋地全是大鬍子的像了吧? 即便年入五十萬歐元,然而據說博物館還是難以為繼,說是想要賣給中國人,你們送得起銅像,想必買得起博物館吧?又據說找不到想買的中國人云雲。 這又何必呢?德國政府真是想不開,你把博物館分成一千股,每股五十萬美元起拍,拍下即可移民德國,拍賣會入場費一萬美元一張,我敢保證會得盆滿鉢滿。 這主意我還給美國人出過,還什麼財政赤字呀,拿簽證出來拍賣呀,肯定能拍得比上海的牌照還貴的。 在這個大鬍子主義的國度裡,人們最喜歡的就是出國和移民了。 當年寫專欄時定過一個《版規十條》,其中有一條就是「不歡迎任何主義者」。 我不信什麼主義,對不起,我信佛。 信佛,多好的一個藉口,不想幹什麼事,就說「對不起,我信佛」。不想喫肉,對不起,我信佛;不想喫菜,對不起,我信佛。佛說你可以幹任何事,衹是你要準備好承擔後果。 今天,不喫肉,喫佛,佛手瓜。 我以前寫過佛手瓜,炒肉片喫,最近我有種新做法,更加來得爽口,真是夏日的好選擇。 洛杉磯有佛手瓜賣,不論「亞洲超市」還是「老美超市」都有,英文叫做「chayote」,老是讓我想起「coyote」來,後者是北美的一種土狼。 買二個佛手瓜,還是老話,表面光滑無傷痕壓痕的,色澤油亮新鮮,菓體硬實為上,為什是「菓體」?我也不知道。 佛手瓜買來,先去皮,用普通的小鉋刀就可以了,底部合攏處的皮刨不到,沒關係。把瓜對剖,再一切為二,這樣就可以刨去先前剩下的皮了,然後把當中的芯子去掉,芯子所在凹槽裡有種白色的膜狀物,用刀修去,衹肉菓肉為止。 斜著切片,切成火柴梗粗細的薄片,我最近刀工見長,居然要切厚還切不厚,必要當心了才能切厚——或是刀工見弱?佛手瓜長得不規則,要順是瓜的形狀切,爭取切出來的每一片都大小厚薄相仿。 把切好的佛手瓜「曝醃」一下,就是撒點鹽在瓜片上,顛翻均勻後靜置一二個小時,期間可以翻動幾次。時間緊,就稍微多點鹽,反之,自然少一點。 成菜前,嚐一下,要是太鹹的話,要用清水漂洗,還要考慮加了榨菜的鹹度。我是加一種臺灣產的低鹽清榨菜,口感絲毫不比上海人常喫的「斜橋榨菜」來得差。我是把佛手瓜醃出的水潷掉,掉一整包榨菜下,再滴幾滴麻油,在大碗裡一起拌好後,再重新裝個盤。 佛手瓜脆,麻油香,榨菜鮮,要是你說我「奉佛旨」今天不喫素,可以減去榨菜放蝦皮,也可以不減榨菜放蝦皮,效果都不錯的。夏日的清淡小菜忌鹹,所以注意控制鹽量,若是鹹苦,便煞風景。 佛手瓜有二種,一種白肉,一種綠肉,後者成菜更漂亮一些,可惜我至今不知如何從外皮或形狀上分辨出來,要是有朋友知道,煩請告訴我。

[下廚記 VIII]彩色番茄拌雞絲

好久沒寫喫的了,卻學到一個冷知識,嚴格地說,二個,噢,不,三個。 話說我這段時間沒寫東西,書倒看了不少,讀了《清明上河圖秘密碼》的第三第四第五本,又重讀了第一本和第二本,然後讀了同一位作家的《人皮論語》,接著開始讀英文的《美國眾神》,讀了小半本後發現這本書在去年被拍成了美劇,於是找到回看看劇,結果那個劇融血腥暴力色情頽癈衝突於一體且主調陰暗,完全不是我的菜,果斷棄劇。棄劇的同時,把書也棄了,也沒算棄,正好亞馬遜推送了我一本Calm Act系列的《End Game》,一讀挺有趣,就決定等先看完《End Game》,再回去看《美國眾神》,不過那可能得有段時間了,因為估計我會先看Calm Act系列的下一本的。Calm Act的作者有個很有趣的名字Ginger Booth,「蔥薑攤」?那我可熟了。 這本書我看了百分之三十七,還是不知道到底講個什麼樣的故事,別問我怎麼精確到百分之三十七的,Kindle告訴我的。我說的冷知識,就是書裡看來的。 主人公有二個男朋友,對,二個,Adam和Zack,當時二個都沒有睡過,所以是二個男朋友,不是二個情人,我道德上完全能接受。二個人都約她玩,約她出去,前者是個富人,開最新款特斯拉而且甚至在「新方舟」上還有一個位子,他約女主玩起來是跨國境旅行,雖然後來國境關閉沒跨成。至於Zack呢,則窮一點,他沒錢帶女主去遠的地方,但他有項特殊技能,他「會」採野蘑菇。 野蘑菇,就是昆明人常說的「野菌子」,「菌」還一定要唸成第四聲。採野蘑菇一定要「會」才行,「會」分辨哪種菌有毒哪種無毒,否則是要喫死人的,據說昆明每年都有人食野菌中毒身亡,不知真假,但想來「中毒」是不稀奇的,是否「身亡」有待商榷。 聲明在先,任何人看了這篇文章後,自行採摘野菌食用造成包括但不限於「身亡」在內的任何傷害,本文作者概不負責。 那本書的女主人公跟著Zack去採了野蘑菇,據她的描述,採的時候就要分門別類,不能放在一起然後再分揀,這樣可以避免汙染,這是第一個冷知識。 採了當然是喫的,但是喫的時候,一次或一天,衹能喫一種,萬萬不可一次喫好幾種,到時連中了什麼蘑菇的毒都不知道,這是第二個冷知識。 每次喫一種菌子,烹調的時候,還得留一個生的出來,作為樣品,萬一中毒了,就有個「毒樣」,方便醫治;萬萬一「身亡」了,以後這留出的一個就可以畫到《有毒蘑菇圖譜》中去,以免他人誤食,這是第三個冷知識。 (毒蘑菇圖譜) 美國有大量的野生菌,很多人喜歡照著圖譜去採食,這些人叫做「蘑菇獵手(mushroom hunter)」,哎,寫得我想喫菌子了。為什麼會寫這麼一段?因為前幾天有小夥伴發現紐約的超市中居然有油雞樅、油松茸和油牛肝菌賣,才6.99美元一罐,想想我都流口水了,有紐約到洛杉磯的代購嗎? 哼,我手裡也有菌,蟲草花也是菌,蟲草花不是花,我燉個雞湯喫。有段時候,大陸的餐館很喜歡用蟲草花,好像放點蟲草花就上檔次了,後來多了,大家才知道這玩意很便宜,與野生的冬蟲夏草壓根不是一回事,漸漸地也就不流行了。 洛杉磯講究「養身」的廣東裔福建裔人很多,所以蟲草花依然很受歡迎,在德成行就可以買到,幾塊錢一包,很不值錢。 至於雞呢,我到了美國之後發現有種產自越南的紅色袋裝凍雞,也很便宜,才三四美元一個,在各大亞洲超市都有售賣,這種雞看上去體形中等,乾瘦而非肥碩,與我本來概念中的燉湯雞長得不太一樣,然而卻非常適合用來燉湯。這種雞非常「老」,很是耐燉,久煮而不爛,雞肉還可食用。 於是我就燉了個雞湯,先大火後小火,燉了二三個小時吧,把雞拿出來,再把蟲草花放下去,蟲草花沒什麼味道,就是顏色好看,雞湯變成了橘黃色,挺漂亮。雞呢,我就把雞腿雞翅切下來,切塊裝了一盆,倒還是挺有嚼勁的。 一盤雞一大碗湯,舒服啊! 還剩個雞架子呢!不管了,先用保鮮膜包了放冰箱吧。 我本來想寫「第二天,我對著雞架子犯起愁來」的,但問題是我沒犯愁,我怎麼會對著個雞架子犯愁呢?讀過我書的朋友還記得嗎?我對一個「名貴觀賞珍珠雞」都沒犯愁,還會對一個雞架子犯愁嗎? 先把雞皮撕下來,放在一邊待用,洛杉磯實在乾燥,最好加個蓋子;然後把雞胸肉和背肉從雞架子上扯下來,注意衹要白肉,但凡有血汙或大的血管之類,盡皆棄之。一堆白肉一堆雞皮,全都用手扯成絲,象火柴梗的粗細,這種雞很有趣,燉了這麼久,別說肉了,就是雞皮都不爛,我是雞皮愛好者,邊扯邊偷喫一些。對了,先前忘說了,扯下雞皮之後,要把雞皮反面的血汙之類也去掉,反正,就衹留顏色正常的雞皮和雞肉。 家中還有些小番茄,滾圓的那種,不是長圓形的,這些小番茄是我前幾天烤肉墊底剩下的,大紅淡紅黃的綠的紫的都有,五顏六色很是熱閙,美國的東西就是色彩多,茄子、辣椒、花菜、胡蘿蔔都是五顏六色的。我有位朋友說要帶本地蠶豆到美國來種,我說等他種出來大上幾號不說,沒準還會變成彩色豆。 接下來就很容易了,把小圓番茄對剖,放在一個大的容器裡,放上扯好的雞絲雞皮,然上撒上鹽,現磨一點黑胡椒粉,灑上點橄欖油,顛翻均勻,另行裝盤。 還別說,就這麼「癈物利用」,味道倒真不錯,有雞香和番茄的鮮,不失為一個打發喫不完雞肉的好辦法。如果各位想試,也可以直接買雞肉煮熟了做,要是嫌扯雞絲麻煩的話,用刀切絲也可以,若是在扯雞絲之前,用刀將雞胸拍鬆,還是挺容易扯散的。 等雞油菌(chanterelles)上市,我也來做個油浸雞油菌,再不用豔羨紐約的小夥伴了。

[尋味LA II]韭菜薄脆包夏捲 創意風味安南菜-Brodard Restaurant, Fountain Valley

大家都知道越南的那個捲吧?就是用透明的米紙包起的,一邊看得到三隻蝦,其實是三隻「半隻蝦」的那種,見到過吧?我本來一直是叫它「春捲」的,可越南也有油炸的春捲,我於是叫它「夏捲」,清清爽爽,特別適合夏天喫。其實不僅我這麼稱呼,就連維基都說這種米紙捲可以稱作「spring roll」或「summer roll」。 夏捲很好喫,我也會做,你可以買我的《下廚記》來看,裡面有詳細的做法。洛杉磯有無數的越南餐飲店,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有Pho和夏捲賣,這二樣東西,和「橙香雞(orange chicken)」、「塔可餅」、「炒飯炒麵」、「石鍋豆腐」一樣,都快成洛杉磯土特產了。可惜商家懶散,這些東西居然都沒有被開發成手信(伴手禮),多大的商機給浪費掉了。否則,多讚呀,捧一大個石鍋豆腐上飛機,下來時還是溫的……瘋了? 夏捲在越南店真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就像潮州女人一定會做粿一樣,越南店幾乎都有夏捲,有些店,甚至是點了餐就送的,或者包含在套餐裡。 要是我告訴你,有那麼一家店,同時有十個人在不斷地做夏捲,每二個人一組,二分鐘做十五個夏捲,你會不會感到驚訝?算一下,十五個乘以五組乘以三十輪,要是鉚足了勁做,一小時出品就是二千二百五十隻夏捲,這數字也太嚇人了。 在介紹這家店前,我們先來看看他們的夏捲。十個人分為五組,其中四組是在面對面的料理檯上,每組面前有一塊大大的類似尼龍砧板的東西,料理檯當中的不鏽鋼桶裡全是洗淨摘好的韭菜,一桶桶筆筆直,看著很是舒服;韭菜邊上是切碎的生菜;一邊還有個不鏽鋼槽,裡面是一條條淡褐色的短條。 案板的邊上,低一點的地方,也是個不鏽鋼桶,裡面有熱水,二人中的其中一個一次浸入十五張米紙,快速拿出後將之鋪開在尼龍板上,這手勢極快,因為一旦米紙變軟就會黏在一起,再分開就難了。鋪完米紙,另一個人就抓生菜往上米紙上鋪,第一個人就再鋪醃好的紅白蘿蔔條,後面那個再放一片長條的黃瓜,然後第一個人又放上一根韭菜,後面那個放上一片淡褐的短片,第一個再搿開烤好也切過的肉腸,鋪在最上面;然後二人開始分開壓緊物料,包起米紙,一個個的就這樣完成了。 那種肉腸是沒有腸衣的,其實就是個豬肉糜條,在一旁現烤,烤完之外會在上面剖一刀,但不切斷,等包的人扯開,邊上不斷有人在烤,烤完了就送給每個組,讓他們取用。現烤現包,所以喫的時候,這種夏捲是溫熱的。 由於韭菜比米紙大,所以每隻夏捲都會有一條綠綠的韭菜尾巴,由於韭菜極新鮮,筆直堅挺,很有視覺效果。對的,這種夏捲沒有蝦,沒人說過夏捲必須要有蝦吧?其實這家店總共有十種捲,當然也有鮮蝦夏捲,衹是我沒有喫過也沒見別人喫過。 看菜單,他們有些捲挺有創意的,有一種是用蝦乾配廣式香腸的捲,還有一種是豬肉糜配豬肉皮和炒蛋的捲,也有豆腐蘑菇配粉絲的素捲,甚至有一種茄子蘆筍天婦羅捲,可惜除了最後一種外,其它的都不單個售賣,強烈要求該店推出夏捲拼盤,可以讓顧客任意搭配,然而想想操作流程再看看菜單,除了主料不同外每種夏捲的配料也是不同的,做拼盤要費工得多,的確有工藝上的難度。 我猜別的捲可能衹是寫在那兒,大家都喜歡喫這「時產二千捲」的豬肉夏捲,幾乎每桌都點。一份三個或四個,沒有別的點法,配上店家自製的醬料,其實是一種花生醬打底的「沙嗲」,有點甜有絲辣,是很溫和的味道。一口咬下去,和普通的夏捲差不多,但是再咬一口,就能喫的口感大不相同的東西了,感覺就像是山東煎餅中的薄脆,還要更脆一點,就是先前看到的那片淡褐色的東西,我猜可能是老油條,但時產二千捲的話完全沒必要買了油條來再炸一次,應該是直接炸製的脆條而已。 豬肉香軟,脆條也很香,配上蔬菜又不膩,加上蘸料更是別有風味,讓夏捲捲出了新意,非常值得嚐一嚐。 大家該駡我了,為什麼不說店名?別駡,這就說,這家店的店名叫「Brodard Restaurant」,是在小西貢的一家名店,有很多中英文的美食文章都提到過它。大家要去的話,千萬找對地址,它的老店在Westminster大街上,店面依然是「Brodard」,然而現在已經變成一家素齋館了,去那裡你絕對喫不到豬肉夏捲! 大家還記得嗎?我說過我不會獨自一個人開一小時的車特地去喫一樣東西,也不會獨自一個人排隊半小時喫一家飯店,然而這家店幾乎讓我破了戒!二次! 首先,我真的「特地」開車去喫過一回。故事是這樣的,我早就知道Brodard很有名,也看過不少介紹的文章,很想去嚐嚐那個著名的沒有蝦卻有韭菜的夏捲,雖然我信佛不喫韭菜,但一二根夾在夏捲裡還好啦,事實證明那個韭菜根本就沒啥味道,衹是視覺上漂亮而已啦! 那次,我正好到小西貢有事,已經過了飯點還沒喫午飯,於是就想試試「Brodard」,谷歌地圖導航,Yelp上看過評論,就去了,很容易找到,門面在一家商場的後面,「Brodard」的字樣也與Yelp上網友貼的一樣。等我落座,看了菜單,發現Yelp上說起的美食一道也沒有啊?然而來也來了,冰水也喝了,再走人有點不好意思,外加也的確餓了,於是我這個佛教徒在美國第一回喫了頓齋。 回到家中,越想越氣,於是谷歌了一大圈,發現他們其實是搬了家,而老地方的新東家連招牌都沒換就開始營業了,至於谷歌地圖和Yelp都沒有來得及更新,就聯手「坑」了我一回。被人「坑」總不好受,怎麼也得「找補」回來,於是開車特地去了新店,還好不到一個小時,我也心滿意足地喫到了豬肉夏捲和鮮蝦蛋黃盞,二個名字都是我起的,非官方。 又一次差點破戒是帶著父母去小西貢玩,去了那個著名的地標建築——福祿壽,然後要找地方喫飯,就想到了Brodard,過去又很近,於是便決定去那兒喫。可是!那天是週六!我上次去,不是週末,而且是上午十點半,人也沒有,這回大不一樣了,留了個電話算是排上了隊,手機裡收到條短信,是個鏈接,按開一看,跳轉到Yelp,顯示三人位,前面還有二十八桌,那就等吧,換了我一個人是堅決不等,好在父母都在,說說話,倒也不無聊。好在Yelp會顯示進度,還不算慢,眨眼就剩二十五桌了,再眨眼二十二桌,再再眨眼二十二桌,再再再眨眼二十二桌,再再再再眨眼二十一桌,反正時不時地排名往前一些,我真正佩服那些移民排期的朋友,排了十來年,每個月往前推進幾天幾十天的樣子,真是有耐心。 (烈日下等位的人們) 故事不講了,我們來說喫的,豬肉夏捲的名字叫做「Nem Nướng Cuốn」,是「烤肉捲」的意思,5.25美元三個或7美元四個,都是1.75美元一個,多買不便宜點的啊?至於味道,前面已經說過了。 第二道,我們喫的是鮮蝦蛋黃盞,名字是「Bánh Khọt Tôm」,8.95美元七個,底下的小盞據說是用椰子和雞蛋做成,至於顏色,是用薑黃根染的,否則不至於會這麼黃的。這玩意上來的時候,除了半盆放了鮮蝦的小盞外,還有半盆生菜、薄荷、九層塔、香菜,喫的時候就用生菜包了香葉和小盞,蘸加了糖和水的魚露喫,清爽,鮮美,很有夏天的氣息。 第三道,是燉牛肉配麵包,原名「Bánh Mì…

[梅璽閣食話]屙污卵又充金鋼鑽 滾地龍偏稱上隻角

我前段時間寫過一篇《屙污卵冒充金剛鑽 鄉下人假扮香港人》是說上海有家茶餐店,用「洋涇濱」繁體字想裝作香港店,結果錯誤百出的故事。「屙污卵冒充金鋼鑽」是一句上海俗語,就是「魚目混珠」、「以次充好」的意思,大多數指「沒本事裝有本事,而且出洋相」的情況。 那篇文章寫好,放在網上,不料引起多位「潔淨人」的不適,甚至在某個標榜左派「多元化」的華人群中,過了幾個月還有人特地拿此文出來說事,想想也真是好笑。我其實還沒把本字寫出來呢,想必真寫出來,她們更受不了了。 本文不是為了刺激她們的,沒意義啊!本文衹是再探討一下文字現象。 我有位好友,傳給了我一份製作精美的菜單,一看就是專業設計出來,衹是專業設計的語文差了點,出了洋相。基於菜單中有道「沈爺泡飯」,那該店定與沈爺有著淵源,所以本文駡的不是沈爺不是飯店,駡的衹是那個專業設計師,各位不要過份解讀! 我們直接來看菜單,第一頁就很漂亮,又漂亮又簡潔,三個中文字「上隻角」,二個英文字「Downtown Shanghai」,清清爽爽。慢,我有點「搞勿清爽」了,上海的上隻角,指的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而下隻角指的是「華界」;而在有法租界的時代,「downtown」指的是城隍廟周圍,恰恰是下隻角地方,這個店名起的有意思。那店名到底該怎麼起?Shanghai French Concession?那就更裝了,不妨學學曼哈頓,叫「Upper Shanghai」多好,又裝又有腔調,那才叫上隻角。 第二頁,漂亮,三個中文字「糟鉢鬥」,一盆菜。然而,拜託,第二頁就露怯,就裝不成上隻角了。「斗」的繁體字是「鬥」沒錯,但衹用於動詞如「爭鬥」之類,至於名詞的量具和星辰的「斗」,是沒有繁體字的,所以要寫成「糟鉢斗」才對。 第三頁開始算是正式的菜單了,有圖也有菜,右上角的一道「金銀絲小糟方」看著就令人有食慾,衹是字又寫錯了。「自制」當為「自製」,「制」是「制度」的「制」;同時,我一再說「干」有三個對應的字,過去上海的妓院有「乾濕」一詞,變成繁體應該是「乾濕」,若是「幹濕」,《九尾⿔》就成黃色小說了。附帶說一句,「筍」是有繁體字的,寫作「筍」,估計設計師壓根不知道。除了這裡的「幹貝」之外,菜單中後來還幹了回鱸魚,還梅幹了菜。 第三頁的菜單上,第一道「糟鉢鬥」前面已經說了,第二道中文沒啥,但英文不對,第三道又有問題了。「熟嗆蝦」,當為「戕蝦」,這個字很難,原諒,但是熟的就不能叫戕了,這道菜名簡直就像「熱的冷飲」般有趣。 第三頁最後一道,中文沒啥,但這英文怎麼看怎麼像是「泡沈爺的飯」而不是「沈爺的泡飯」。 以下不詳細說第幾頁第幾道菜了,衹把用錯或有問題的列出來。 「蔥」是有繁體字的,寫作「蔥」。 「姜」一定要寫作「薑」,否則「薑蔥」是指「姓姜的種的蔥」或「姜牌蔥」。 「烤菜」當為「㸆菜」。 「熏魚」當為「燻魚」。 「爛熩肉絲」當為「爛糊肉絲」,不要以為弄個冷僻字就高大上了,「熩」雖然有「火」字旁,卻與「燒」沒有關係,《玉篇》「熩,光也」。 「黑鬆露」當為「黑松露」,衹有在與那個會結「松果」的樹相關的時候,才用「松」,其它「肉鬆」、「鬆緊」都是「鬆」。 「麵筋」當為「麵筋」,整份菜單中十幾處「面」都應該是「麵」。 「百葉絲」當為「百頁絲」,一頁一頁整整齊齊。 「銀杏」,沒錯,但入菜常用「白果」,「銀杏」在上海話語境中指樹,不過估計設計師是外地人,因為他也不知道上海人管「土豆」叫「洋山芋」,於是菜單上有了道「刀豆土豆」那麼奇怪的菜名,若改成「刀豆洋山芋」,是不是聽上去順耳多了? 「醪糟水波蛋」,醪糟你個頭啊?既然主打上海話,標謗上隻角,那就把老家的稱呼改改掉,酒釀麼酒釀咧!另外,「水波蛋」通常寫作「水潽蛋」。 「大餛飩」中文沒錯,但是把大餛飩叫做「Big Wonton」可絕對不是上隻角喊法,標標準準洋涇濱。 「小餛飩」叫「Small Wonton」?不行了,讓我笑一會,雖然我牙疼。 「燉」當為「燉」。…

浦江吳氏中饋錄

吳氏中饋錄(浦江吳氏中饋錄) 宋 浦江吳氏 《吳氏中饋錄》收於元陶宗儀《說郛》,名為《浦江吳氏中饋錄》。《綠窗女史》、《古今圖書集成》亦載。 一、脯鮓 ◎蟹生 用生蟹剁碎,以麻油先熬熟,冷,並草果、茴香、砂仁、花椒末、水薑、胡椒俱為末,再加蔥、鹽、醋共十味,入蟹內(閣主註:疑為「肉」字誤)拌勻,即時可食。 ◎炙魚 鱭魚(案:俗稱鳳尾魚)新出水者治淨,炭上十分炙乾,收藏。一法:以鱭魚去頭尾,切作段,用油炙熟。每服(一作「段」),用箬間盛瓦罐內,泥封。 ◎水醃魚 臘中鯉魚切大塊,拭乾。一斤用炒鹽四兩擦過,醃一宿,洗淨晾乾,再用鹽二兩、糟一斤,拌勻,入甕,紙、箬、泥封塗。 ◎肉鮓 生燒豬羊腿,精批作片,以刀背勻捶三兩次、切作塊子。沸湯隨漉出,用布內扭乾。每一斤入好醋一盞,鹽四錢,椒油、草果、砂仁各少許,供饌亦珍美。 ◎瓜齏 醬瓜、生薑、蔥白、淡筍乾或茭白、蝦米、雞胸肉各等分,切作長條絲兒,香油炒過,供之。 ◎算條巴子 豬肉精肥,各另切作三寸長,各如算子樣,以砂糖、花椒末、宿砂末調和得所,拌勻、曬乾、蒸透。 ◎爐焙雞 用雞一隻,水煮八分熟,剁作小塊。鍋內放油少許,燒熱,放雞在內略炒,以宣子或碗蓋定。燒及熱,醋、酒相半,入鹽少許,烹之。候乾,再烹。如此數次,候十分酥熟取用。 ◎蒸鰣魚 鰣魚去腸不去鱗,用布拭去血水,放湯鑼內,以花椒、砂仁、醬擂碎,水、酒、蔥拌勻,其味和,蒸之。去鱗,供食。 ◎夏月醃肉法 用炒過熱鹽擦肉,令軟勻。下缸後,石壓一夜,掛起。見水痕即以大石壓乾,掛當風處,不敗。 ◎風魚法 用青魚、鯉魚破去腸胃,每斤用鹽四五錢,醃七日。取起,洗淨,拭乾。腮下切一刀,將川椒、茴香加炒鹽,擦入腮內並腹裡,外以紙包裹,外用麻皮紮成一個。掛於當風之處,腹內入料多些方妙。 ◎肉生法 用精肉切細薄片子,醬油洗淨,入火燒紅鍋、爆炒,去血水、微白,即好。取出,切成絲,再加醬瓜、糟蘿蔔、大蒜、砂仁、草果、花椒、橘絲、香油拌炒。肉絲臨食加醋和勻,食之甚美。 ◎魚醬法 用魚一斤,切碎洗淨後,炒鹽三兩、花椒一錢、茴香一錢、乾薑一錢,神麯二錢、紅麯五錢,加酒和勻拌魚肉,入瓷瓶封好,十日可用。吃時加蔥花少許。 ◎糟豬頭、蹄、爪法…

[下廚記 VIII]烤鴨炒老豆腐

我差點闖了個大禍,甚至我現在寫下的東西,還是會闖出禍來,所以我儘量省著點寫,免得我真的上了《西方911》。「西方911」是我根據《東方110》起的,後者是一個上海的電視頻道,好像是每天晚上的八點播出,是個新聞類的法制節目,主要就是如何偵破兇殺、劫殺、情殺、盜殺、姦殺、仇殺等惡性案件的,好多上海人都是邊喫晚飯邊看《東方110》長大的。這也是為什麼上海餐飲業會那麼發達的原因,沒有飯店會播放《東方110》的。 事情是這樣的,我很喜歡喫烤鴨,上海的那種,或者說廣式的那種,不用荷葉餅包著來喫的,而是斬成一塊塊真接啃著喫咬著喫的,一般會有蘸醬,有的蘸醬是烤出來的鴨油鴨汁調的,有的就懶一點,用甜辣醬之類的現成調料。 以前上海的泰興路上有一家很破的一開間烤鴨店,叫做「潔而廉」。那家店的店中靠墻掛著待烤的鴨子,一個個雪白滾壯;一邊就是個一人高的烤爐,他們的烤法用專業術語來說叫做「燜爐掛烤」。店中的另一邊是個玻璃房,烤好的烤鴨就在玻璃房裡斬件出售。有人要問,那顧客在哪裡喫呢? 這家店是沒有堂喫的,甚至連買鴨都是不能進店門的,玻璃房在路上有窗口,顧客不管颳風落雨嚴寒酷暑,都衹能在街上排隊購買,那家店沒有一天是不排隊的。他們店中其實是有桌的,供老闆喝喝茶用的,衹有我這樣的老客人,買好了烤鴨走進店中,可以「霸佔」老闆的桌子「趁熱喫」,而且衹有「趁熱」這個訴求才能被老闆娘接受,什麼「餓了」之類的藉口,是沒有用的。那家店中有空調,但是玻璃房中沒有,老闆娘對我說的原因是玻璃房中有了空調鴨子就冷了,冷了的鴨子不好喫。我對此很是感動,甚至還特地寫過一篇文章,這也是為什麼我堅持要「趁熱」會被允許自帶黃酒坐在店中喫烤鴨的原因,當然也證明了我有多麼地喜歡喫烤鴨。 烤鴨在洛杉磯並不稀奇,烤雞就更不稀奇了;奇怪的是好像中國人衹烤鴨子不烤雞,美國人衹烤雞不烤鴨子,噢,也有,但他們衹烤鴨胸。洛杉磯很多飯店都有烤鴨賣,很多店衹要點菜滿個五十一百的就送個烤鴨,去紐約大董喫個上百的鴨子,這不是瘋了麼? 洛杉磯飯店的烤鴨,大多是京式的,我喜歡的那種,在超市賣,很多超市都有食檔,賣些盒飯什麼的,烤鴨攤常常與食檔在一起,一個玻璃罩中掛著烤鴨、叉燒、滷雞之類的東西。烤是在後面廚房烤的,前檯衹管賣。 我常去的那家超市,賣烤鴨的是一男一女二個上海人,因為是上海人,我也經常用上海話和他們聊聊天;反正斬件要等的,有人說說上海話,不是挺好?上海人好像很少用「老鄉」這個詞,上海人衹說「大家儕是上海人」。 這不,我又去買烤鴨了,這回變成了二個男人,一個背對著我,我就問另外一個:「咦?那對上海人夫妻呢?」。還沒等他回答,那個背對著我的男人轉過身來對我說:「哎,兄弟,迭個勿好嚇講呃,上海人是上海人,夫妻勿是夫妻,人家有老公呃!」 啋啋,嚇殺我了,萬人畀人家老公聽到,勿是真要弄出《西方911》來?(啋,普通話標音為「呲」,上海話讀音如「采」,是受到驚嚇後用以calm down的語氣詞) 烤鴨拿回家,放在烤箱裡保溫,然後怎麼喫怎麼好喫怎麼喫剩,都不表了,反正,到了第二天要做晚飯時,發現還剩了二隻腿,幾塊胸以及幾塊雜七雜八的肉塊。我「發明」過一個「茭白烤鴨絲」,就是用喫剩的烤鴨拆絲來炒的,可是手上沒有茭白,也懶得拆絲,正好有塊老豆腐,就來炒一道蘆筍烤鴨炒老豆腐吧。 蘆筍也是現成的,正好手邊有,就搿成寸許長的段,老根就棄了;後來看看實在太粗了,就把中段斜切,成了楔形的條。 老豆腐衹用了半塊,先對切,成了二塊正立方體,再對角斜切,成了四塊大三角形,又把每塊批了二刀,最後有了十二塊三角老豆腐。 烤鴨呢,也修整一下,說是二塊腿,其實是腿的後面那段,把最下面的骨頭桿剁掉,其它整塊的就留著,肉少骨多的乾脆把骨頭拆掉,大約有小半碗的樣子。 起了個油鍋煸蘆筍,煸完蘆筍下鴨肉翻炒,放點生抽放點糖,加了幾滴老抽,為了不要讓豆腐太突兀。加點啤酒,把老豆腐放入,猛火收乾即成。 一嚐,味道相當好,如果朋友們也這麼做,要注意下了豆腐之後翻炒要輕,否則就把豆腐弄碎了。另外,這道菜,燒得甜一點比較好喫,大家可以試試。 其實烤鴨在家也可以自己做,特別是有大烤箱的朋友,不做烤鴨真是浪費了,我們以後再聊。

[下廚記 VIII]爛燉牛肉麥滿分

我在上海的時候,很喜歡喫麥當勞。 什麼?美食家喫麥當勞? 是的,我不但喫麥當勞,還喫過漢堡王、肯德基、必勝客、賽百味,我還喫過小龍蝦和街邊燒烤呢。美食家也是人,是人就不該挑食,至少作為美食家什麼都該嚐嚐不是嗎?你都沒喫過,怎麼來評判人家好喫不好喫呢? 大多數情況,我是喫麥當勞的早飯,他們的午飯我也喫過,巨無霸那個,很多年前的事了,喫了一個,沒有什麼驚艷的感覺,也就忘了。不成想,到了美國後才有人告訴我,說是中國的麥當勞比美國的好喫多了,於是特地和女兒一起去了一次,據她說的確是上海的好喫多了,我平時不喫漢堡沒有發言權,上海時倒是經常和同學去麥當勞做作業,我想可算是第一手的比評。 據說開在中國的美國連鎖快餐都比美國本土的好喫,我有位在華盛頓特區的同事兼朋友Blair Dodds,一到上海就要去肯德基,喫那個辣脆雞腿堡。我問他你們那兒不也有嗎?他說我們的肯德基哪有你們的好喫呀!可惜他英年早逝,好像是四十剛出頭就去世了,留下一雙兒女,真是人生無常。 我以前呢是住在黃河路北京路口,上班的地方在上海商城,我是騎自行車上下班的,上班路上呢就買各種小喫當早點,一路過去,有新昌路的山東煎餅、新鎮路橋堍的南京鴨血湯和湯包、泰興路的蛋餅、新閘路紅寶石的咖喱角和鮮奶小方、南陽路粢飯糰、江寧路的綠揚邨大包、西康路的阿美生煎和鍋貼,天天換著花樣喫。 可是遇上下雨呢,就騎不成車了,我就步行到南京路去乘20路電車上班,就是大光明電影院那個站,站頭邊就是家麥當勞。所以,我喫麥當勞一定是雨天,一定是早餐。我經常買的是一個叫做「豬柳蛋麥滿分」的東西,以至於我以為那種套圈圈的煎蛋就叫「豬柳蛋」,這個故事在前幾本書上講到過。我特別喜歡那個「豬柳蛋麥滿分」,有肉餅有蛋有起司,還外加一杯熱咖啡,好像衹要五塊錢,比喫生煎都便宜,甚至比粢飯糰都便宜。 最關鍵的,那個「麥滿分」很好喫,這個名字是我猜的,去了豬柳去了蛋去了起司後不就剩了個麵包麼?那是不是該叫「麥滿分」呢?不管了,我就這麼叫了。那個麵包真的很好喫,它和漢堡的麵包是不同的,漢堡的麵包是有正反的,而麥滿分的二面都是一樣的,就像個加大號的象棋棋子一樣。或者說麥滿分更像是一個饃,於是我常說「今天喫了個麥當勞的肉夾饃」,是的,常說,因為上海常下雨。 那個麥滿分很好喫,可是單買又買不到,我去了上海各大麵包房,從來沒看到過有單賣的那個饃,好在上海常下雨,我也經常去麥當勞買「豬柳蛋麥滿分」。到了洛杉磯,這地方一年才下幾場雨,所以我就沒機會喫麥當勞了。這是開玩笑啦,這麼說吧,因為麥當勞門口沒有公車站了。這也是開玩笑,下雨、公車、麥當勞,都發生了變化,所以我不再喫麥當勞的早飯了。 在洛杉磯的早飯,也是蠻豐富的,那段時候女兒晚上學,我天天變著花樣做早飯,煎蛋加肉餅加肉腸加牛奶加起司加菓汁加洋山芋泥加薯結加薯餅加北極蝦加煙燻三文魚加油煎小餛飩加油煎大鍋貼加日式海草,當然,這不是一頓全喫了的,基本就是這些東西的搭配啦,最後那個日式海草的名字叫「中華海草」,就是那種日式餐廳都有的碧綠的一絲絲堆在一起的東西,是用海帶切成絲後染色製成的,我很喜歡。 後來女兒上學早了,就沒法和我一起喫早飯了,不但如此,我得給她準備一份到了學校喫。大多數情況就是三明治啦,小麵包剖開,夾點火腿片加張起司,也挺好喫的。我很喜歡把羊角一剖為二,烤一烤,趁熱把起司夾進去,再夾點肉,非常美味。 COSTCO的羊角十二個一賣,超司更誇張,對,就是那種象塑料片式的橘色小薄片,卡夫牌的是96張一賣,我總懷疑那是假的起司。COSTCO中自製的新鮮麵包與其它品牌的袋裝麵包是分開的,所以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注意到還有別的麵包賣。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整排的貨架全是麵包,嚇了我一跳。再仔細一瞧,居然有我喜歡的麥滿分,包裝上寫著English Muffin,噢,原來叫英式麥芬啊?上網一查,原來叫是叫英式麥芬,而且衹有在美國才被叫做「英式」,因為美國把大紙杯蛋糕叫做麥芬,所以這個饃衹能叫做英式麥芬了;但是日本人為什麼要把那玩意叫做「中華海草」呢? COSTCO賣東西,要麼大,要麼多,英式麥芬就是四袋廿四隻一起賣的,也很便直。到此,我總算找到麥滿分啦! 那麼「爛燉牛肉」又是怎麼回事呢?那是我無意中「發明」的一個菜。 我很喜歡做醬牛肉,就是桂皮香葉茴香花椒丁香乾辣椒加生抽老抽和糖燉出來後先冷藏再切片的那個東西,我叫它醬牛肉,有人也叫它五香牛肉,是差不多的東西。醬牛肉我很在行,燒過少說幾百隻吧,上海有很多朋友都喫到過。醬牛肉的詳細做法以前的書上寫過,不再複述了,我們來講怎麼個「爛燉」法。 哎,說白了,就像太倉肉鬆一樣,是個失敗的產物。就是那位從匹茲堡到洛杉磯來的華人朋友,那天他到我家來幫忙修花園的噴水裝置,順便聊聊天。他來的時候呢,我正在做醬牛肉,結果幫著拿這個弄那個的,一來二去就把醬牛肉給忘了,等到我想起來的時候,用筷子一戳,別說擊扎穿了,一碰肉就散了架了。這麼酥的肉,不可能切片了,要不切大塊做牛肉麵喫?先燒後切的牛肉麵?沒準也能成個特色呢? 用筷子把牛肉挾到砧板上,一用力,夾了半塊起來。看樣子,牛肉麵也不行,要不叫牛肉絲麵?我找了個濾網,總得把肉先與湯水分開吧?濾掉了汁,我就直接把肉在濾網裡拆散了,那天正好沒喫早飯,於是在中午的時候拿了個英式麥芬烘一烘,英式麥芬可以輕易地用手一掀為二,很方便。烘好之後,我夾了點拆散的牛肉,結果驚人的好喫,於是成了我家傳統的喫法。 我還是做醬牛肉的,每次做完醬牛肉的滷,我都放在一個自封袋中,下回再用。一般呢,我是買個大的牛花腱,我喜歡挑筋多一點的買,買來之後,一半切成二大塊,另一半切成小塊,一起出水後加入老滷燉,大約二個小時後,把大的撩出來,用保鮮膜包好冷藏後切片,還是醬牛肉。小塊呢,就繼續燉,大約再過一個小時呢,就很酥了,我是直接在鍋中把肉用筷子拆開,然後再燉一會兒,讓牛肉吸飽湯汁,最後再把湯汁瀘掉,這就是爛燉牛肉了。放在保鮮盒中,專門用來夾英式麥芬喫,鮮美多汁,連起司也省了。 我是雙手都會用筷子的,如果朋友的筷子功不夠好,也可以用二把叉子來拆,很方便的,即使你在國內買不到英式麥芬,我想用白吉饃應該味道也不錯的,白吉饃本來夾的就是臘牛肉嘛! 英式麥芬還是另一道美國著名早點班尼迪克蛋的固定搭配,那玩意也非常值得一聊,等有機會吧。  

[下廚記 VIII]毛豆香腸飯

前幾天碰到位華人,隨便聊天。他是從匹茲堡搬到洛杉磯來的,因為「太太喜歡南加州的氣候」。那當然,誰都喜歡這裡的氣候呀,最冷的冬天,大中午也能穿短袖;再熱的夏天,站在樹蔭下就不會汗流浹背。 不禁使我想起上海來,上海感覺上最冷的時候,是在春節過完後的一段日子,上海又沒有集中供暖,衹能家裡裝個空調,以前裝窗式的,後來大家有錢了,改成掛壁式的,再富有一點的,裝立式空調,家中客廳有檯立式空調,是很有面子的事。 然而上海的冷依然是無處可逃的那種冷,徹心徹骨的冷,空調是有了,臥室裝一個,客廳裝一個,可你沒法在廚房也裝一個,浴室也裝一個吧?空調的取暖,即便空調口有熱氣出來,要等一間房都溫暖,都溫暖到不再佝頭縮緊,要一二個小時。空調不是二十四小時開的,白天上班就關了呀,等晚上回來,天天都要經歷一場開著空調卻不暖的煎熬。這還不是最慘的,碰到冬天下雨,那種冷是穿得再多都無濟於事的,我記得1997年的冬天,連著斷斷續續地下了二個月的雨,你知道那種冬天有多可怕嗎?可怕到廿年過去了,我依然能記得年份。 上海的熱,更恐怖,那是你不動就能出汗的熱,汗是不會自己乾的,黏黏地粘在身上。從空調房子出去,熱汽是撲面而來的,上海的「熱汽」是水字旁的,上海的熱天叫桑拿天,桑拿的熱汽也是水字旁的。 想想都令人害怕,我不喜歡那麼冷那麼熱,南加州不是挺好? 可那位朋友說:「我還是喜歡匹茲堡,這兒沒有四季。」 經他這麼一說,是哦!這裡的確不是四季分明的,T恤是可以一年穿到頭的,拖鞋短褲也是同樣,三角梅也從不分花季地一年都開著,要不是他提醒,我都忘了立夏這個節了。 上海人也過立夏的,不過過得很簡單,我上次說上海把各種農曆節氣過得很簡單是因為上海城市化得早,農閒的活動就不再當回事了,結果不想碰到玻璃心,說我這是對農村的歧視,我也真是服了,歧視的定義裡,根本就沒有「農村歧視」好不好,甚至連「職業歧視」也沒有。一家飯店如果因為顧客是黑人或者女性或者同性戀而拒絕服務,是會惹來麻煩的,但因為顧客是農民而拒絕服務,在法理上卻是可以的,當然事實上沒人會這幹,農民多可愛呀,誰都喜歡農民不是?沒有農民,城裡人都要餓死的,當然這是在計劃經濟的前提下;在市場經濟中,中美貿易戰很好地證明了沒有了美國農民,中國人也不會餓死,衹有沒有了美國芯片,中國公司才會死。你敢說芯片業比農業重要嗎?你這是歧視農民! 我記得的上海過立夏的儀式衹有二件事,一是喫鹹蛋,一是喫西瓜,二件事都是喫的,就是這麼簡單。上海人早飯喫泡飯,一般過些醬菜乳腐或剩菜,但在立夏這天,會喫上一隻鹹蛋,噢,不對,大家庭的話,是每人喫上半個,用刀把鹹蛋連殼一切為二,簡單吧?至於西瓜,也是立夏開始喫的,上海人一直喫到立秋,說是立秋之後就不喫西瓜了,我猜最大的原因可能是由於過了立秋西瓜就變貴了吧? 要是家裡有小孩子呢,家裡的大人會用繩子編個網袋裡,裡面可以容納一個白煮蛋,讓小孩掛在脖上玩,玩膩了呢就喫掉,蛋一定是熟的,沒人掛生蛋的,小孩子頑皮,分分鐘給你弄碎了。這種網袋好像人人會編,我打小就認為那是種藝術品,因為就我家的大人不會編,或者她們懶得編給我,我的是隔壁鄰居送的,蛋是自己家煮的。那時買蛋還要憑票的,送個網袋事小,給個雞蛋事大。 我知道有的地方有「喫立夏飯」的習俗,網上是這麼寫的「每逢立夏前一天,孩子們向鄰家第戶討米一碗,稱『兜夏夏米』。挖上點筍,『偷』點蠶豆,用點蒜苗。立夏日將兜得的米與食材在露天煮飯,飯上放青梅、櫻桃等,分送前日給米的人家,每家一小碗。民間認為兒童吃後,可防中暑。」 我不知道這是哪裡的習俗,我不知道哪裡的筍和蠶豆是在同一季節的東西,對上海人來說,筍是冬季和初春的,蠶豆是夏天的,對的,蠶豆,做個蠶豆香腸飯吧,也算立夏飯。 一開冰箱,發現蠶豆瓣用完了,還剩半包毛豆,就用毛豆做吧。取了三根香腸,切斜片,斜片大一點。這個香腸是叫「棧然金」品牌的白油腸,我在COSTCO買的,真正的中式香腸。洛杉磯的COSTCO讚吧?連中式香腸也有賣。這有啥稀奇,洛杉磯的COSTCO還有月餅和青島啤酒賣呢! 我用了二罐半的米,COSTCO也是有米賣的,還是美國本土大米,但我更喜歡泰國米,佛祖牌的,很討喜。把米淘洗乾淨,倒入一小碗毛豆子,加入切好的香腸片,加入比平常燒飯稍少一點點的水,然後放入電飯煲象正常燒飯那樣燒。 電飯煲會自動跳的啦,燒好就跳了,跳了就可以喫了。如果想要更香一點,可以用個鍋子,先入香腸乾炒,把香腸油逼出來,然後放入淘好的米一起炒,最後再用砂鍋來煮飯,有點鑊焦才香。 對的,我沒有加鹽,三條香腸足夠調味了,再說,還有菜呢。我當天既沒有喫鹹蛋,也沒喫西瓜,喫碗毛豆香腸飯,也算過了立夏吧。 洛杉磯有新鮮的蠶豆賣,叫做fava bean,來自於義大利語,反而叫它「broad bean」的少一點。我知道有賣,但尚不知道哪裡有賣,等我找到了告訴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