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次雲南,聽到「雲南十八怪」,什麼「十八姑娘叫老太」啦,「三個蚊子一盤菜」啦,很有少數民族的特色;我想,如果要寫「上海十八怪」,也應該有點上海的特色,那麼第一句就應該是「汽車牌照拍著賣」。在上海,如果你要買輛車,對不起,先要去買一張牌照,而且不是明碼標價,而是拍賣,「價高者得」。沒錢?沒錢開什麼車呀?上海政府的邏輯便是如此。
我常想,此風萬不可漲,長此以往,沒準哪天連擦鞋的攤位都要拍賣,更說不準有朝一日連「叫花子」的打狗棍,都要拍賣而來,否則不得行乞。也有人說,上海的交通如此擁擠,如果把牌照放開的話,那豈不到處是車,寸步難行了?更有什麼「拍牌是為了緩解交通壓力」、「與國際接軌」云云。
其實上海又不是塞了一天兩天的車了,上海的塞車由來已久,擺在我面前的這張照片,雖已泛黃,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上海當年的繁華。這張照片上的人物,沒有辮子,大卡車上有「青天白日」徽,再記得民國 35 年( 1946 年) 1 月 25 日,政府令全國禁絕人力車(黃包車),照片上也沒有黃包車,想來這張照片當是 47 、 48 年左右。
這是一張「塞車」的照片,這種塞法,我想放諸今天,依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塞車如此,和現在的上下班高峰,也得有一比啊!可以看出,這張路並不窄,但可能是為了交通的原因,變成了單行道,照片上的人物,西裝革履者頗多,當年風華可見一斑。
說起上海的交通,倒不禁想說說老上海的交通工具了。清末民初,上海最常見的交通工具恐怕是轎子和人力車了,據記載,當時的人力車,是獨輪車,亦稱手推車、江北車、小車等。由於獨輪車衹有一個支點,因此當一個人坐的時候,必須坐在正中,而兩個人的話,則必須分坐兩側,才不致傾覆,一輛獨輪車,人數多的時候,要坐八九個人。上海的獨輪車曾經風光一時,曾在 1874 年的時候,光英法租界就有獨輪車 3000 輛。
獨輪車,是窮人坐的,貧民苦力、紡織女工等。那時的窮人,還能有「差頭」坐,好像比現在要好多了。稍有身份的人,是不屑坐獨輪車的,他們乘的是轎子,四個人抬著走,相信大家都從電視、電影裡見過。
那時許多女人,不管是良家婦女,還是青樓艷妓,都是小腳,走不得路,所以一頂轎子是必須的。那是妓女的轎子,還算是「特種車輛」,是要交特別稅的。《清稗類鈔》卷十一有記載「光緒季年,公共租界工部局以徵收曲戶轎捐,妓應徵召,不乘轎而坐男傭之肩以行。慮或墮也,則一手據其顱,雖年逾花信者亦然。傭若意甚得者,腰腳挺勁而趨風……」
原本妓院的規矩,衹有小先生(處女)出局,是由龜奴駝著走的,由於要收轎子稅,妓女集體抗稅,一眾靚女,均是風姿綽約地坐在龜奴的肩上出行,該是如何美麗的一道道流動風景啊?無奈當時要收轎稅,可以坐在肩上,如今牌照拍賣,衹能改騎自行車啊!
雖然妓女為了「抗稅」而拒絕坐轎,然而上海轎子的衰落,乃是拜「黃包車」所致。
上海有許多舶來品,均冠以洋字,如「洋火」、「洋釘」、「洋囡囡」等,黃包車也是「進口貨」,所以也叫「洋車」,衹是來自「東洋」(日本)而非「西洋」,亦名「東洋車」。
黃包車在 1874 年由一個叫米拉的法國人引進上海,當時是由日本人拉的,由於車子漆成黃色,而且大多是包車使用,故稱「黃包車」。在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黃包車有六萬輛之多,其密度要比如今的「差頭」高得多。
如此多的黃包車,嚴重擠兌了轎子的市場,弄到最後,上海只剩下一頂轎子了。
這頂轎子的主人便是中醫名家「張聾甏」,「聾甏」是上海話,指耳背、失聰之人,張醫生 27 歲的時候為人治病染上爛喉丹痧致聾,後來又成了傷寒症的大家,人們都稱他為「張聾甏」。
他是中醫的捍衛者,捍衛的也包括中醫醫生的派頭——坐轎子。上海最早的汽車,是由西醫師引進的,為的是出診方便快捷,張聾甏覺得西醫坐汽車而中醫不能同流合污,則必須坐轎。好在張醫生診金豐厚,養個轎班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黃包車由人拉的,靠腳踩在地上奔跑獲得動力,當然速度不快。上海方言中,「拉黃包車」也被用來形容篤篤悠悠做事,比如打衛生麻將,亦被叫做「拉黃包車」。
黃包車不及機械傳動的三輪車來得省力、快速,所以逐漸被淘汰主,照片上的三輪車大軍,就是黃包車之後的「差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