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年8月18日
地點:上海書展上海熱線現場演播室
語言:上海話
主持人:付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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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是福--番茄豬肝湯和白切豬肝
今年是猴年,申亥相害,屬豬的流年不利,我就是個屬豬的,不過流年倒也可以,我常說「平安就是福,就應該報恩」。報恩,並不是說定要燒柱香、捐些錢,那衹是形式;報恩,衹要你有一份心,為社會,為環境,為自然做些什麼。比如,你可以把電池收集起來,統一處理掉;也可以帶幾個袋子去超市,可以減少塑料袋的污染。所有的感恩,都要從小事做起,聚沙成塔才是真道理。 屬豬的人心態都比較好,可以是從小被人開玩笑,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好的緣故吧,不是有句笑話「豬的渾身都是寶,它的名字還能用來罵人」嗎?的確,豬的渾身都是寶,而且幾乎全是可食用的。有一回,我在泰國碰到一個美國人,大家聊起文化差異來,那人說中國人食用內臟,給她的感觸最深,因為,那是一種尊重動物的表現;我想,尊重動物,也是一種感恩吧。說到豬的內臟,東北人最厲害,有一道東北的名菜,叫做「殺豬菜」,其中就有血腸和各種下水,拌著酸菜混煮,味道極其鮮美。 十二生肖裡,龍最名貴,所以「龍肝鳳髓」被比喻成天下的絕頂美食,當然,那是傳說,我們就退而求其次,來說說豬肝。豬肝,被認為是補肝補血的好東西,以前,人們獻了血,總要喫點豬肝來「補一補」,至於功效到底如何,科學家們也是各執一詞,我們暫不去細究。 買豬肝,很講究技巧,豬肝易腐,要挑新鮮的購買,首先,顏色要淡,而且要均勻;如果泛白,則是浸了水的,如果表面有層暗紅的皮,則是時間久長,受風硬化,喫不得。另外,買豬肝還要仔細地聞一聞,如果有異味,也千萬喫不得,輕則腹瀉,重則中毒。 豬肝挺難調弄,好的炒豬肝,入口即化,需要很強的功底,有機會再詳述,今天說的兩個菜,都是避重就輕的做法,一道是番茄豬肝湯,另一道到是醬麻油白切豬肝。 番茄剝皮切塊,起一個油鍋,爆炒一下,炒過的番茄做湯,味道更易出來,而且不會糊爛。豬肝切片即可,有的朋友說豬肝柔滑,不易切好,可以將豬肝橫放,將刀平斜著推入,片出豬肝來;其實,衹要刀夠薄、夠快,切豬肝並不難。 燒一鍋清水,待水沸後放入炒過的番茄,加鹽,等到水再沸之時,放水豬肝,即可關火上桌,豬肝極易熟,這種做法,是燙熟而已,可以保持豬肝的嫩和番茄的香,不失為夏日的一道好湯。此湯切忌久煮,久煮則肝韌而難嚼,而番茄亦失酸甜,所謂得不償失;此湯還要注意的是,肝不宜多,多則發膩,且不易熟。 如果覺得此菜太難,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反正沒本事喫嫩的,那就乾脆喫老的吧。鍋中放水,蓋沒豬肝,加料酒少許,水沸後改用小火,將豬肝久煮,約半小時後,加少許鹽,甚至不加亦可。一小時後,取出豬肝,涼後切片,片要極薄,越薄越顯精緻,還是那句老話,刀要薄要快,而且,切豬肝的時候,最好在刀面塗一層油,可以保證豬肝切面光滑整齊。另取小碟一個,放入醬油,淋上麻油,可以蘸而食之,此菜是夏日下酒恩物,好喫容易。另外,煮肝之水,極是香甜爽口,如果酒喝得多了,可滴醋少許,做醒酒之用。 好了,兩道菜都說了,有興趣的不妨試一下,若是有耐心,大可買一塊肝來,分作兩半,一湯一菜,不亦樂乎?好的生活,不見得要魚翅燕窩,便是一塊豬肝,亦能變出幾分情趣,平安是福,又一證也!
油麵筋塞肉
現代自然科學是種「實驗科學」,實驗科學包括論點判定、實驗環境假設、條件限制等等,有許許多多的專業要求,不是我們一般人所能解釋清楚的,好在有位能人,歸納總結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就淺顯易懂得多了。的確,有許多事情,都要自己去做一做,動一下手,才能知道個所以然。 就那麵筋來說吧,我曾經寫過一篇「烤麩」的文章,烤麩在西北叫麵筋,小時候問好婆,好婆說是「把一團麵粉放在水籠頭下洗出來的」,後來,自己做涼粉,才知道麵筋是個「副產品」,而且要是真的放在水籠頭下洗,什麼都洗沒了。其實,大規模生產中,麵筋也是副產品,小麥麵粉輕過水洗、沈澱,就是小麥澱粉,其副產品就是濕麵筋,如果把濕麵筋蒸熟,便成了烤麩;要是把濕麵筋揉成小球,放在油鍋裡一炸,則會迅速膨脹變大,成為極具特色的油麵筋。 油麵筋比乒乓球大一些,份量很輕,所以有的地方也叫油麵筋泡,如果家庭製作,物料和人工成本極高,所以幾乎無人為之。規模化生產油麵筋,其實並不是件很難的事,否則就不會有那麼「地下窩點」屢抓不盡了。油麵筋以無錫產的最好,以前上海人坐火車路過無錫,哪怕在無錫站只停三五分鐘,也定要趕下火車買上幾包方才罷休,衹是火車站的油麵筋恐怕是無錫最差的油麵筋了。 好的油麵筋,色澤淡黃均勻,大小相仿,聞上去有些清香,撕扯有韌性,斷口有牽扯;而劣質的油麵筋,大小不一,硬而死僵或者脆而易碎,特別是由於炸麵筋時的油不好,往往看上去顏色偏深偏暗、沒有光澤,而且聞上去有股「油耗氣」(北京話也叫「哈喇味」)。 江浙一帶,都很喜歡喫油麵筋,香菇麵筋是上海的典型「面澆頭」,往往是紅燒的;香菇麵筋菜心煲,也是極討巧的東西;炒素裡要是放上一些油麵筋,也能平添幾分變化,奇怪的是,好像沒有「清炒油麵筋」之類的做法。若是說到油麵筋唱主角的,油麵筋塞肉也許能「濫竽充數」一下吧。 油麵筋塞肉要用上好的五花肉,剁成肉醬,拌入料酒、醬油和糖,用於攪打,以使「上勁」。醬油要用淡色的,否則肉的顏色太深,令人沒有食慾;若是怕純肉太過油膩,不妨加入地梨(荸薺)或是筍丁,口感也更好。肉醬拌好後,在油麵筋上掐個小洞,用筷子把肉塞進去,塞到油麵筋容量的三分之二即可,太少沒有喫頭,大多又有「實死」之虞。 油麵筋塞好後,在鐵鍋中燒點熱水,把入塞好肉的油麵盤煮,有人用油煎,只怕會把油麵盤煎得死硬,不足取。等油麵筋變軟後,放入醬油著色,加蓋煮澆十五分鐘左右,然後加糖稍事收幹即可起鍋。 油麵筋塞肉也有「白燒」的,大多是放在湯裡,若是和「百葉包肉」一起燒湯,就是上海極具著名的「單檔」、「雙檔」小喫,是以前大多數食品的常規物事。 說到「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若是放到社會科學上,就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若是按著「真理」的標準硬要歷史照著「實踐」走,只怕會雞飛蛋打,人神共憤了。
白斬雞•八分鐘雞
端午節,上海的演出界有個活動,就是京昆淮越各劇種加上評彈合演《白蛇傳》,我開玩笑說那是雜燴戲,於是打算設計一套集烤鴨、莧菜梗、韭菜炒大蔥於一桌的「雜燴菜」來慶祝「盛事」。可是在想到上海菜的時候,我有點犯難,到底啥算是土生土長的上海菜呢? 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來,諸如糟缽頭、響油鱔糊等,雖是很有口碑的上海館子的名菜,其實也是周邊傳來;而五香豆、小籠包之類的,終究不能算是菜。這倒著實難倒了我,直到有一個朋友提醒了我——白斬雞。 對了,白斬雞是上海的特色。白斬雞採用浦東三黃雞做原料,是真正的上海原料上海菜。 上海的白斬雞,最有名的要數「小紹興」。當年紹興小夥章潤牛隻身來到上海,從賣雞粥的小攤子開始,而後兼做白斬雞,終於打下一片天地,成就了上海著名的「小紹興」。一個外地人,在上海灘,靠著自己的努力而成功,故事的本身也極具上海特色。 我的外婆家,以前在雲南路上,與小紹興隔著一條金陵路。那時的小紹興已經很有名了,永遠看得到街上排著的隊伍。我曾經常去小紹興,舅舅們帶著我去,我們不是去吃雞的,而是去拔雞毛,做毽子。 那時的小紹興門口,有許多鐵籠子,籠子裡養著活雞,我們便悄悄地挨過去,趁人不注意,拔下幾根毛來。回到家中,找塊破布,用一個銅板做底,把雞翅膀上的毛管剪開,穿過銅板再縫起來,羽管中插入尾巴上的毛,就成了一隻毽子。小孩子們人手一只,可以打發不少的時間。 那時去「偷」雞毛的,絕非我一個,因為小紹興門口的雞,沒幾隻毛長全的,全是稀稀拉拉的,可見有多少人拔了去做毽子的。 雖然住得離小紹興很近,但很少去吃那個雞,一來是因為排隊太長,二來那玩意著實不便宜,外婆家人又多,若好好地吃上一頓三黃雞,絕對是筆大開銷。 好在,小紹興還有雞粥賣,然而外婆家是寧波人,寧波人平時是不吃粥的,只有生病的時候才會拿著鑊子去買上一鍋。可我偏偏不住在外婆家,連揩油的機會都沒有了。 倒是有個小插曲,讓我著實吃了些雞粥和雞。不知為什麼,我念三四年級的時候,突然有謠傳說小孩子容易得一種叫做「多動症」的毛病,於是我爸爸也就「忽發奇想」,讓祖母帶著「品學兼優」的我於每週三去新華醫院求診。具體的治療過程全忘了,能夠記起來的就是新華醫院對面有家雞粥店,賣白斬雞和雞粥,每次去,祖母總是點上一盆白斬雞,叫上兩碗雞粥,祖孫兩個吃得不亦樂乎。 其實好動乃是孩子的天性,甚至於好動的孩子更加聰明。多年後,我與父親說起此事,他只能承認當時是「鬼迷心竅」,絕對的「邏輯混亂」。 小紹興的這種雞,上海人叫做「白斬雞」。上海話中的「白」,是「純」、「清」的意思,可以表示沒有調料。上海人很喜歡「白斬雞」,乃至於上海人將這個詞引入到了娛樂中去。在打撲克牌時,如「大怪路子」中,若某隊中有人拿了第一,卻沒有「完勝」消滅對方,使得己方也有人落到最後,這樣的情況雖然此隊勝出,卻不能晉級,在上海話中就叫「白斬」,表示「白白地斬人一刀,卻不見血」的意思,也常戲稱最後一名為「白斬雞」。 白斬雞一定要用浦東的三黃雞製作,浦東南匯的三黃雞製作的白斬雞,皮脆肉嫩,一直是小紹興的招牌。後來,有個叫楊振鼎的學了小紹興做白斬雞,也創出了獨立的品牌,擁有自己的天下,他開的店,就叫「振鼎雞」。好玩的是振鼎雞老是被人仿冒,一時間什麼楊鼎雞、鎮鼎雞、正鼎雞,鋪天蓋地,弄得外地朋友分不清真假。奇怪的是,祖師爺「小紹興」卻從來沒有什麼「老紹興」、「小寧波」之類的來趟渾水,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三黃雞,大多數人會說是「毛黃、嘴黃、腳黃」,其實最關鍵的是要「皮黃」,皮黃才嫩,皮黃才香,皮黃才好聽(寫錯了,那是京劇了),所以你去菜場買活雞的話,要把毛翻開看一看,選擇皮黃的才買。 做白斬雞,用驐雞最好。驐雞是被閹割過的雞,肉肥而嫩,等閒便有四五斤重。最好的甚至有九斤之重,俗稱「九斤黃」,最為上海人稱道。然而如今的家庭結構,真要買如此大隻的回去,別說吃不完,連煮的鍋也沒有這麼大呀。 白斬雞很難煮,火候不到則夾生,火候一到便易爛而散,加之看似簡單的醬油調料也大有玄機,特別是煮完生雞之後,要撩出來用涼水沖淋,那樣雞皮才會發脆。這麼麻煩,因此並不適宜家庭自制,想吃白斬雞的話,還是去小紹興、振鼎雞,好在現在不用排隊等上兩個小時。 家中自制,有個專門適用於家制的改良版。 買雞,當然還是要三黃雞,不過我們不用驐雞了,只要童子雞即可。現在弄雞很方便,菜場有代加工,去毛剖腹,洗剝乾淨才到手,回家只要再衝淋一下即可。 拿一隻鍋子,將雞放入,其他雞腳、肝、肫、心等也一併放入,放水淹過雞身,加入些許料酒,有人喜歡同時放入姜塊,我並不贊成。蓋上蓋子,開大火燒。燒多少時間?很難說,因為這和煤氣灶、氣源都有很大的關係。我的經驗是,待水滾之後,燒十五分鐘。 然後,將雞從鍋子裡拿出來,趁熱且濕的時候,快速地在雞身和雞腔內抹上一層細鹽,鹽不用多,意思意思即可。 這道菜,上海電視台的生活時尚頻道曾經教過(2009年5月7日),節目中說到塗在雞身上的「秘製調料」——一勺鹽加三勺雞精!我的媽呀,即便是做素雞,也不用放這麼多雞精,更何況,這回調理的是草雞。這種做法,非我輩所倡,打那以後,我便不看那個節目了。 雞抹鹽之後,還熱著,不宜立刻剁開,熱的時候剁,肉易散開,切記。這是因為動物脂肪在常溫下就會凝結,可以「拉緊」組織肌理的緣故。 待雞全部冷卻後,就可以切塊裝盆了。由於塗了鹽,因此也不需要配置調料了,真真是享受原汁原味。 煮雞的水現在已成了湯,加點鹽即可食,若嫌湯油的話,可以放點蔬菜,我個人比較喜歡用扁尖,放上幾根退了鹽的扁尖,更能吊出雞湯的鮮味來。 此雞還有一種做法,亦用童子雞。取大鍋一口,直筒的深鍋,鍋中放一指節高的水,倒入少許料酒,將心、肫、肝等洗淨後塞進雞膛內,將雞腳剁下,同樣塞入腹膛,然後將雞腿彎起,放入鍋中,背部朝上,看起來,就像跪在鍋中一般。 上灶開大火燒,人一定要待在邊上,留神聽著鍋裡的動靜,先是「咯咯」的聲響,那是水未開時的聲音,繼而是連續的沸騰的水聲,再而聲音變輕,及至聽到幾聲輕微的「滋」聲,就要立刻關火了。 從開火到關火,大約是八分鐘的時間,所以此菜就要叫做八分鐘雞。同樣趁熱將鹽抹在雞身。這種燒法沒有湯水,鮮味和油水全留在了雞身,因此也更鮮肥。 吃此雞還有訣竅,就是不要待冷後切塊了,直接趁熱就拆開去骨,帶餘溫上桌,定會一搶而空。 此菜得授於小米家的米爸,當時在蘇州大後頭巷的青年旅社,我與米爸共同下廚,他即教了我這一道。是日燒菜,將旅社中的油、醬油、糖及蔥、姜一概用罄,至今傳為佳話。
閣主的上海話帶著蘇州話味。:)
閣主的上海話帶著蘇州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