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個

  聽過一個童話,忘了是誰寫的了,叫做《少了一個》,講的是小猴子、小兔子、小羊、小鹿上山拜師學藝,莫名其妙就少了一個人,於是大家分頭去找,最後找到的故事。   7 月 27 日,算是上昆《尋夢半世紀》 DVD 的首先式,蔡正仁等在天蟾後臺借《佔花魁》演出的機會,特地搞了個首先簽名式。片子包裝很漂亮,價格也便宜(好像是 25 元吧,比起別的崑曲片子來,著實便宜),於是就買了一張,回家觀賞。   片子是上海電視臺拍的四集紀錄片,以前在電視臺放過,拍得很好。片中用了大量的歷史影像,包括電影、電視片、劇照以及昆大班的集體照、生活照等,讓想瞭解崑曲在上海發展的人,著實過了一把癮。   然而,看來看去,總覺得這部片子少了些什麼,突然悟到,少了一個啊!   少了一個誰?華文漪。說到上海崑曲,說到昆大班,怎麼可以少了俞振飛的得意愛徒華文漪呢?張洵澎有「小言慧珠」之稱,可華文漪也同樣有著「小梅蘭芳」的美譽啊!記得有人曾這樣評價華文漪「扮相端莊、身段婀娜、姿態高雅、嗓音華美」,怎麼就少了她呢?   恐怕是有人太小氣了吧,誰?不知道。為什麼,倒是知道的。讓我們來看一段資料: 「1989 年春夏之交,在我國發生的那場政治風波中,農工黨各級組織和廣大黨員依靠中共黨組織的領導,堅守工作崗位,逐步提高認識,經受了考驗,有的還有很好的表現。例如,上海崑劇團著名演員、農工黨員梁穀音、岳美緹、王根起等 3 人在「六四」事件發生前隨團赴美演出。他們在美國傳媒對我國歪曲報導、干擾重重、誘惑陣陣的情況下,是非分明,意志堅定,歪曲宣傳不能惑,策反伎倆不能動,堅決如期返回祖國,表現了對共產黨、對社會主義祖國的赤膽忠心。他們感人的事蹟,受到中共上海市委主要領導的表揚,農工黨授予他們優秀黨員稱號。」   這段資料來自於《農工民主黨黨員讀本》的《為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做出重要貢獻》的第二節,據我所知,華文漪當時是同團前往美國演出的,卻沒有回來,估計就是「是非不分,意志不堅定,受歪曲宣傳而惑、受策反伎倆而動」的「典型」了,若不是當年華文漪沒有回來,恐怕上昆的那三位,也得不到「優秀黨員」的稱號吧。   少了一個,華文漪,她在赴美代表團中,少了。然而,她在崑曲上,難道也少了嗎?她並沒有停止唱崑曲,以至於還在 1997 年於白宮獲得了美國政府最高傳統藝術獎,她還依然在台北與蔡正仁合作「風華絕代——天王天后崑劇名家彙演」,他們的《長生殿》哄動島內,就連大陸的「人民網」也作了報導,其文中稱華文漪為「旅美崑劇表演藝術家」。   少得了華文漪嗎?《尋夢半世紀》中隻字不提華文漪,然而在介紹上昆的時候,卻說上昆有七位演員得過「梅花獎」,所謂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不知道,昆團得過梅花獎的就梁穀音、計鎮華、華文漪、蔡正仁、岳美緹、王芝泉和張靜嫻,這回倒把人家給算上了。   真拿得掉華文漪嗎?俞、梅兩位大師的電影版《遊園驚夢》,裡面有華文漪扮的眾花神,那些無數可以用來展示當看昆大班生活的合影,裡面都有華文漪。《尋夢半世紀》中,多次出現過去的老照片,我衹能看著那張漂亮的臉龐,意會一下了。

大上海十八怪 之一 汽車牌照拍著賣

  去了一次雲南,聽到「雲南十八怪」,什麼「十八姑娘叫老太」啦,「三個蚊子一盤菜」啦,很有少數民族的特色;我想,如果要寫「上海十八怪」,也應該有點上海的特色,那麼第一句就應該是「汽車牌照拍著賣」。在上海,如果你要買輛車,對不起,先要去買一張牌照,而且不是明碼標價,而是拍賣,「價高者得」。沒錢?沒錢開什麼車呀?上海政府的邏輯便是如此。   我常想,此風萬不可漲,長此以往,沒準哪天連擦鞋的攤位都要拍賣,更說不準有朝一日連「叫花子」的打狗棍,都要拍賣而來,否則不得行乞。也有人說,上海的交通如此擁擠,如果把牌照放開的話,那豈不到處是車,寸步難行了?更有什麼「拍牌是為了緩解交通壓力」、「與國際接軌」云云。   其實上海又不是塞了一天兩天的車了,上海的塞車由來已久,擺在我面前的這張照片,雖已泛黃,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上海當年的繁華。這張照片上的人物,沒有辮子,大卡車上有「青天白日」徽,再記得民國 35 年( 1946 年) 1 月 25 日,政府令全國禁絕人力車(黃包車),照片上也沒有黃包車,想來這張照片當是 47 、 48 年左右。   這是一張「塞車」的照片,這種塞法,我想放諸今天,依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塞車如此,和現在的上下班高峰,也得有一比啊!可以看出,這張路並不窄,但可能是為了交通的原因,變成了單行道,照片上的人物,西裝革履者頗多,當年風華可見一斑。   說起上海的交通,倒不禁想說說老上海的交通工具了。清末民初,上海最常見的交通工具恐怕是轎子和人力車了,據記載,當時的人力車,是獨輪車,亦稱手推車、江北車、小車等。由於獨輪車衹有一個支點,因此當一個人坐的時候,必須坐在正中,而兩個人的話,則必須分坐兩側,才不致傾覆,一輛獨輪車,人數多的時候,要坐八九個人。上海的獨輪車曾經風光一時,曾在 1874 年的時候,光英法租界就有獨輪車 3000 輛。   獨輪車,是窮人坐的,貧民苦力、紡織女工等。那時的窮人,還能有「差頭」坐,好像比現在要好多了。稍有身份的人,是不屑坐獨輪車的,他們乘的是轎子,四個人抬著走,相信大家都從電視、電影裡見過。   那時許多女人,不管是良家婦女,還是青樓艷妓,都是小腳,走不得路,所以一頂轎子是必須的。那是妓女的轎子,還算是「特種車輛」,是要交特別稅的。《清稗類鈔》卷十一有記載「光緒季年,公共租界工部局以徵收曲戶轎捐,妓應徵召,不乘轎而坐男傭之肩以行。慮或墮也,則一手據其顱,雖年逾花信者亦然。傭若意甚得者,腰腳挺勁而趨風……」   原本妓院的規矩,衹有小先生(處女)出局,是由龜奴駝著走的,由於要收轎子稅,妓女集體抗稅,一眾靚女,均是風姿綽約地坐在龜奴的肩上出行,該是如何美麗的一道道流動風景啊?無奈當時要收轎稅,可以坐在肩上,如今牌照拍賣,衹能改騎自行車啊!   雖然妓女為了「抗稅」而拒絕坐轎,然而上海轎子的衰落,乃是拜「黃包車」所致。   上海有許多舶來品,均冠以洋字,如「洋火」、「洋釘」、「洋囡囡」等,黃包車也是「進口貨」,所以也叫「洋車」,衹是來自「東洋」(日本)而非「西洋」,亦名「東洋車」。   黃包車在 1874 年由一個叫米拉的法國人引進上海,當時是由日本人拉的,由於車子漆成黃色,而且大多是包車使用,故稱「黃包車」。在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黃包車有六萬輛之多,其密度要比如今的「差頭」高得多。   如此多的黃包車,嚴重擠兌了轎子的市場,弄到最後,上海只剩下一頂轎子了。…

崑曲安可——7月30日《牡丹亭》賞析會

「謝幕後,安可一次。 有熱情的觀眾要求兩位再來一段,不帶鑼鼓。」——食有魚   週六的晚上,曲友「食有魚」的博客「維以不永傷」出現這麼兩行字,「安可」是「encore」的音譯,港人較多使用,這個詞的意思是「An additional performance in response to the demand of an audience.」,就是「應觀眾要求加演」的意思。這個「熱情的觀眾」,就是我。 7 月 14 日,崑劇院小劇場演出,金老師在那兒賣票,同時有《牡丹亭音樂賞析會》的票子出售,地方是在「東方藝術中心」,我向來是孤陋寡聞之人,倒是金老師給我介紹得好「就是浦東科技館邊上那個像朵花的地方呀,平時參觀券也要 60 來,現在看場戲,衹要 80 ,合算的。」我一看是「音樂賞析」,便問「是不是顧老師的呀?」,金老師告訴我,其實不是音樂,而是戲曲賞析。說是由岳美緹、張洵澎講解,黎安、沈昳麗獻演,錢寅司笛,聽上去就不錯,可以有機會印證一下我長期對牡丹亭的一些理解是否正確,遂欣然購票前往。   賞析會是在 26 日週六的下午,我們到場時,燈光已經暗了,位子也被人佔了,就找了個靠前的座位,衹是在側面。   先是沈昳麗唱了一段「遊園」,不用話筒,總是覺得笛子太響,蓋住了唱,想起去年沈昳麗的不插電版《長生殿》,也是沒有話筒,那時場子要大許多,卻能聽得真真切切,不知是什麼道理。然後,臺正中置太師椅一把,張洵澎著旗袍金拖鞋上場,聊上半小時左右。再是黎安唱一段「拾畫」,於是岳美緹上場,也聊了半小時左右,黎安又獻演了一段「叫畫」。最後,岳張兩位,穿著褶子上場,唱了一段「驚夢」,謝幕結束……   這是一種我早就期盼的形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演員與觀眾的交流,如果整個活動,能夠象美國的技術發佈會那樣,留出半個小時左右的即興問答,氣氛會更好,也能更受人歡迎。我其實一直以為這次的活動也是這種形式,可惜了一次大家的機會啊!   張洵澎,人家都說她像言慧珠,果然,天下之人要像到這個份上,也真不容易。不但形似、而且神似,似就似在一個「飆」字上,「飆」是上海話,形容某人「恃才傲物」、「看不起別人」,我一直認為這是一個褒義詞,有本事,憑什麼就非要依然看得起別人?張洵澎是很有點「飆」勁的,他上得臺來,說了幾句,算是打個招呼,便優雅地坐在那張太師椅上,她於不經意間變換著坐姿,在自己「飆」的同時,也給人一種享受。她的確是很「飆」的,她的賞析,幾乎就沒有什麼戲本來的內容,她講的是她如何學戲,向誰學,怎麼學,以及她本人對《牡丹亭》的貢獻。當然由「愛屋及烏」來說,欣賞戲曲的同時,多瞭解一下演員也未嘗不可,衹是張洵澎所講的那些,有許多都是見諸報章電視的「老生常談」,頗有點「搗漿糊」的味道。   岳美緹穿便服時,老是給人一種「苦大仇深」的感覺,我每每望著她,便以為她是唱紹興戲的。岳美緹很謙虛,給她的那張椅子,她衹是用來做道具,在講到要坐的動作時,偶爾沾一下而已。岳美緹的話,更像是她平時教學生怎麼演戲,說到很過演戲中的細節,這些東西對於演員相當重要,同時對於觀眾來說,也是獲益匪淺。以前,我們看戲,總是過多地注重唱詞的釋義和唱腔等,但往往忽略了動作上的細節,經岳美緹這麼一點撥,下回再看肯定更有味道了。   岳美緹真的很謙虛,我本來盼著能夠觀眾提問,是想問她對於「潔本」《牡丹亭》的看法,孰料我雖然沒有機會問,岳美緹自己倒是提到了,並且提到當時的改動現在看來是「錯誤」的,我等的就是這句話,這當然不是岳美緹的錯,而是那個時代的錯誤。   兩人在講解時,提到某段唱腔,時不時地哼上一句,沒有伴奏,極是好聽,最後,他們穿了褶子不上裝,唱了一段「驚夢」,正當意猶未盡時,那個傻呆呆極不專業的主持人說「今天演出到此為止」,觀眾們熱烈鼓掌。哪能這麼就算了?於是我站起身,扯著脖子起鬨,愣是把已經到了「九龍口」(也算是吧)的岳美緹給「哄」了回來,「叫」(的確是「叫」)到「能不能請兩們老師,不帶鑼鼓點兒,給我們再來上一小段?」觀眾們再次鼓掌,沒有一個站起身的,岳張兩位看情形是逃不過了,於是唱了〔山桃紅〕的最後兩句,沒有伴奏,聽得真真切切,極是過癮。我想,她們平時在戲校裡應該就是這麼教學生的吧,怎麼也得想個辦法混到戲校去。